第2893章 黑暗尽头之光 (七)

    与此同时（？），非洲的红海石柱林，大不列颠战舰——[进击的帕拉米迪斯号]，医疗室内。

    ＂唔嗯……＂满头大汗的伊莱恩正在做噩梦。

    在梦中，黑色的触手缠绕着他全身，在来回盘卷，拉扯，鞭挞。

    成千上万的大大小小的恶魔以凌.虐他作乐，在他的身上啃咬，撕扯，刺探。地狱的时间流动得极其缓慢，又或者它和现实的时间流动方式不一样。同样的事情似乎持续了数十，数百，数千甚至数万年。而在地狱最深处，没有人能听见他的绝叫。

    伊莱恩被不断破坏和重生的身体早已麻木，他的心智也在那过程中被逐渐摧毁，变得扭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了这一切。那份羞辱和痛苦明明如此之大，他却在其中隐隐地感觉到一丝……快.感？

    他躺在黑暗的最深处，在恶臭和污浊之中打滚，为有着这般下场的自己感到羞耻。但同时他心里好像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对他而语，让他在这污浊之中摸爬滚打得更为激烈，献上自己的身体，以获取更大的快意。

    不要去挣扎，全力去接受。让那纯白的身体染成淤黑。他委曲求存地这样做了，他本来就身不由己。在地狱之中他连死去都做不到，只是一个被无尽折磨着的灵魂。获救无望，他仿佛被众神遗弃了。既然如此，苦中作乐，自甘堕落，把那巨大的痛苦稍微转变成享受，会不要让他好过一点？

    但是他恐惧。他始终没有越过那一条界限。他始终把那份快.意藏于心中最深处，没有释放出来。他害怕，一旦自己把那份快.意倾泻而出，他就完全堕落了，他便不再是他自己。——如果变成那样的话，他便再没有脸回去见那个孩子吧。

    就在他的人格快要奔溃之际，他眼前出现了一道光芒。

    那美丽的，雄伟的白金色的雄狮，在地狱的黑暗之中逸散出前所未有的圣洁的白光。看到那光芒的伊莱恩却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他感到莫名的恐惧。

    ——被漆黑濡染过的他，还有资格重投那光芒的怀抱吗？

    ＂额啊！＂惊呼之中，伊莱恩从床上弹起。

    他发现自己在医疗室的隔间里。至少这里不是那个漆黑的地狱。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平常。

    他回来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来的。他只隐约记得有谁救了他。

    ＂伊莱恩，醒来了？＂听见医疗室隔间内的动静，圆桌骑士康士坦丁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天！你终于醒了！一切还好吧？＂

    ＂康、康士坦丁……＂白熊人还是有点混乱，他花了好几秒才想起一切，知道自己到底经历过什么：＂我明明被……抓、抓走了的。代替王后。对，对了，王后在哪里？＂

    ＂格林薇儿王后已经离开了医疗室，现在在战舰上另一个房间里静养着。＂康士坦丁答道：＂你也刚从魔掌中脱险，也需要静养。给我乖乖躺下，好吗？＂

    ＂嗯……＂白熊人再次躺回床上，＂王后……恢复了吗？＂

    ＂啊，她恢复得很快，再过几天，应该可以负责指导手术了。＂康士坦丁答道。

    ＂手术……什么手术？＂听见对方如是说，伊莱恩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对了，雷欧的手术——雷欧呢？＂

    ＂他今天早上来探望过昏迷不醒的你，＂医生说：＂之后就一直没有联络了。他看起来……嗯，气色不太好。只希望他不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雷欧……＂白熊人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必须去找、找他。既然王后也回、回来了，手术要尽快进行。＂

    ＂喂喂，你认真的吗？你这副身体到底能做什么？＂康士坦丁皱着眉说：＂即使手术主刀的是我，我这边也还不是完备状态。换头手术这种史无前例的大手术，你至少让我在生理和心理上有个准备啊？格林薇儿王后那边也是。她指导手术需要庞大的体力和专注力，现在的她不可能帮我们完成这个手术的。＂

    ＂我，我不管。＂白熊人摇摇晃晃地爬下床：＂要去救、救雷欧。事不宜迟。＂

    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要是现在拖延了，也许就永远没有机会救雷欧波特了。

    ＂你个顽固的疯子……＂康士坦丁骂道：＂你可以去把那个孩子带回来。但手术不可能马上开始的。最快大概是两个小时后吧。＂

    ＂为、为什么？＂

    ＂因为要把替换用的身体从大不列颠那边运过来啊，你这蠢蛋！＂康士坦丁怒道。

    伊莱恩有点委屈地从医疗室走出，试着去联络斯芬克斯财团那边的人。

    ＂雷欧波特吗。＂电话的另一头是雪狮子雪瑞查德的声音：＂是的。我听说过你们的计划。但是很遗憾。雷欧在今天下午三时二十六分，已经被正式宣布死亡。他走了。＂

    雪瑞查德毫无感情起伏地说出这一段话的时候，伊莱恩还以为她在开玩笑。他愣了好几秒：＂雪瑞查德小姐，你，你一定是在……＂

    ＂是真的。他几个小时之前就走了。他的遗体被冷冻保存着，明早办完丧事后就会入葬。＂雪瑞查德低声说：＂你想见他最后一面对吧？那就过来吧。＂

    ＂不……不！＂白熊人在惊愕之中把手机摔到地面上，手机屏幕都被摔得粉碎。

    ＂伊莱恩？＂因为听见医疗室外的悲鸣，康士坦丁从内部探头张望。他看到的只是地面上被摔坏的手机，以及白熊人跌跌撞撞，笨拙地飞奔而去的背影。

    十分钟之后，开罗大酒店的楼顶。

    伊莱恩跌跌撞撞地从运输艇上跳下，落地的时候甚至制造了一次颇为可怕的震荡，丝毫不顾安全性。幸好楼顶早被清场，四下几乎无人。而当他到达的时候，雪狮子少女雪瑞查德也在楼顶的停机坪附近等着他。

    ＂你来了。＂雪瑞查德说：＂想见雷欧的遗容，就跟我来吧。＂

    ＂不。＂白熊人却说：＂我是来，来带走雷欧的。这就带他去动、动手术，也许还能救、救活！＂

    ＂不可能的事。他都脑死亡超过两个小时了。＂雪狮子摇头道：＂即使你把他的遗体带回去，把头接到另一副身体上，已经逝去的人也不可能再次醒来。放弃吧。＂

    ＂不！雷欧一定、一定还能救活的！＂伊莱恩固执地说。

    ＂就凭你？＂雪瑞查德白了伊莱恩一眼：＂且不提换头手术是多么荒唐的事情。雷欧已经走了，而你要我把他的遗体给你，好让你亵渎他的遗体吗？别忘记，他依然是索里斯王国的王位继承人，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小王子。他值得拥有符合他王族身份的国葬，哪怕悼念他的已经不是他的国民。

    你说你会拯救他，但你是个只会说空话的骗子。你谁都拯救不了，现在还想从我们这里夺走小王子的遗体，让我们失去悼念那孩子的最后机会。＂

    雪瑞查德亮出了武器，一对冰雪一样美丽的白色双剑。那剑刃上却发出无情的寒光，和它本身的美丽造型并不相称。

    ＂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动手吧。如果你真的打算从我们手上夺去雷欧波特的遗体，就得先从我雪瑞查德的尸体上跨过去！＂

    ＂不，不要！＂白熊人退后一步：＂我不想、不想伤害任何人！＂

    ＂如果你连从我手上夺回所爱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什么要救那孩子？＂雪瑞查德怒吼道：＂到头来你就只是个满嘴空话的骗子而已！＂

    白熊人一边后撤一边想躲过雪瑞查德的攻击，但她很快，一个箭步冲过来就划出一剑，在伊莱森的肩膀上制造从一道深深的伤口。

    ＂唔嗯……＂手无寸铁的伊莱恩捂住肩膀逃开，试着逃离雪瑞查德的攻击范围。对方没有对他下杀手的意思，但她手上的武器却极其狠毒，砍伤伊莱恩的肩膀后便把那附近的一整片都冻起来。寒冷持续地蔓延，侵蚀着白熊人的血肉，让他无法简单地自愈。

    ＂别、别这样！＂伊莱恩慌张地躲过了雪瑞查德好几剑猛攻，一边惶恐地道：＂我真的只是想、想救雷欧而已！＂

    ＂他已经没救了，你是不可能起死回生的。＂雪瑞查德连番猛攻，却十分冷静地说着：＂你想把我弟弟的遗体带走，把他的头割下来接到别的身体上。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允许！＂

    ＂可、可是！＂白熊人知道自己的脚程不够对方快，迟早还会再挨一刀。他只能变成白龙人的形态，一边后撤步闪躲攻击，一边扇动翅膀辅助移动。他刚从昏迷中醒来，本来就浑身难受，没想到还得被这种战斗纠缠上，有点不知所措了。

    ＂你那些变身也帮不了你！＂雪瑞查德反手划出一剑，霜白色的剑刃打出一道冰寒的冲击波，它在半空就把空中的水汽凝固起来，让它们变成锋利无比的月牙形寒冰刀刃，砍向白龙人伊莱恩！

    ＂嗯！＂再一次，伊莱恩的闪避并无作用，他的本体躲得过去，他的翅膀却变成了被攻击的目标。刀刃轻而易举地把白龙人的右翼砍断，靠着翅膀保持平衡的伊莱恩失去平衡，向着右侧一边翻转一边倒下！

    ＂死吧！＂雪瑞查德沿着地面打出另一道冰冻冲击波，打出去的冲击波变成无数锋利的冰晶簇沿地表延伸出去，并带着冻气扬出！这一击不仅能把正要倒地的伊莱恩刺穿，还能把他冻起来，让他不能动弹！哪怕是身披坚硬龙鳞甲的白龙人伊莱恩，被这冰寒的一击打中也会很糟糕罢！

    嗖！——伊莱恩突然又变身了，他的身体陷入地面。他的白鲨人变色有穿透固体，在特定的固体里游走的特性。

    ＂哦，鲛人的变身吗。＂雪瑞查德警戒起来，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没用的，顶层的地面之下有防护层，不击败我开门，你无法到达下面的楼层。你想见那孩子的唯一方法就是击败我，得到我的允许。到现在你还不懂吗？＂

    啪沙！伊莱恩从雪瑞查德身后突然窜出，飞扑着咬向雪瑞查德。

    ＂愚蠢。＂雪瑞查德却说。

    伊莱恩一头撞在某堵无形的墙壁之上，头破血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