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9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三十一)

    [浮丘蟾]被那个冲击所吵醒，如今它正用它那血红色的眼睛看着[银影号]，仿佛在发怒。

    ＂要、要攻过来了？＂帕拉米迪斯惊道：＂要把能源全部分配到防御上去吗？＂

    ＂等等，先看它想干什么再说。＂薇薇安却很冷静地观察着。虽然浮丘蟾睁眼的时候气势很可怕，但它似乎什么动静都没有，也没有要攻击过来的样子。

    ＂只是盯着我们看？＂豹人战士隔着屏幕看那怪物，感到毛骨悚然：＂没有攻过来的意思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甚至不会攻击我们。＂魅魔分析道：＂根据大不列颠得到的情报，这怪物应该是受命移动到非洲撒哈拉沙漠去触发某种大灾难，然后开始献祭的仪式吧？如果情报准确，那么它现在正忙着一边维持防御一边移动呢，肯定没有空管我们这种小角色了。＂

    （小角色……）

    帕拉米迪斯的额头上冒出一滴汗。

    ＂那样体型庞大的怪物，光是动一下身体就会有巨大的消耗吧。＂薇薇安又说：＂只要我们对它是无害的，它也不打算消耗体力来驱除我们……大概。＂

    而银影号上没有任何武装，倒是装甲硬得离谱，能够穿越伟大风暴的那种硬得离谱。半吊子的攻击可是伤不了银影号的。对方肯定也是知道这个事实，才不会轻易出手、浪费体能吧。

    于是帕拉米迪斯总算明白了，正如他们在观望着情势一样，那个怪物也在观望着银影号的反应。他们在相互观望，相互试探，看谁先行动并暴露弱点。如果牟然行动，反而会让银影号这边的底牌被对方得知，然后他们会处于相当被动的地位。

    ＂话说它好像距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大猫眯起眼睛观察，又问：＂是我们的船在倒着飞？＂

    ＂不。是[亚空间生成器]的效果。你看，那生成器不正在怪物的头上，位置和我们的船刚好连成一线吗。它不断生成亚空间，这些亚空间融入现实世界的空间里，让空间不断膨胀。而时空和距离都是相对的。空间变大变广了，看起来就像是浮丘蟾距离我们越来越远。＂

    ＂原来如此……＂帕拉米迪斯不仅没有释怀，甚至还把眼睛眯得更细了：＂也差不多了吧？我们是不是该撤退了？＂

    ＂这是[亚空间生成器]第一次正式投入实战，要确保它的成功运作。＂薇薇安却说：＂再给我五分钟。监测完它的运作数据就撤离。＂

    ＂不怕出问题？＂

    ＂如果那怪物想攻击我们的话，它刚才就该开始进攻了。＂魅魔却不以为然：＂它到现在都没动手，不正是因为它不在乎我们这些小角色吗？＂

    （还是小角色……）

    轰隆！整个空间突然震动了一下。又或者说是载着二人的银影号在震动。

    这明显不是银影号撞上了什么才产生的震动，因为周围是空荡荡的一片。这震动恐怕是经由大气传来的，某种物理性的冲击波。

    ＂嗯？＂帕拉米迪斯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模糊。有某种外来的意识正不断试图闯入他的意识里。

    ＂糟糕！＂薇薇安也捂着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卑鄙的怪物……不使用物理攻击，而用精神攻击吗？想控制我们用船撞毁那个亚空间发生器？……帕拉米，振作些！别被对方的精神攻击影响了！＂

    ＂可、可是……＂越发激烈的头疼在影响着帕拉米迪斯，他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寂静而无星的夜。

    豹人少年从床上爬起，他听见一阵隐约的响动。

    ＂菲莱欧斯喵？＂年幼的帕拉米迪斯叫唤了一下，没有听见回应。在同一个洞窟，那兽皮和干草铺成的小床上，未见他兄弟的踪影。

    豹人少年爬起来搔了搔头，以为他的兄弟又趁着夜色在外面练习踢球了。他想劝说菲莱欧斯早点睡，不要为了玩而影响到身体，就乘着夜色摸到山洞外去。

    然而当他走到外面时，却看到菲莱欧斯的身影渐行渐远。他家伙没有在盗贼团的隐藏点附近练习踢球，而是往人类城镇的方向去了。

    这岂不是很危险吗？盗贼团平时多人配合声东击西，好不容易才从人类的城镇中成功抢劫到食物，而且还有被人类反过来算计的风险。如今菲莱欧斯趁着夜色一个人潜入城镇偷窃，可是九死一生的行动，帕拉米迪斯怎么可能不在意。

    于是他也跑回山洞中，匆匆披上一件潜行用的黑色斗篷。他让自己的身影彻底融入夜色之中，然后循着菲莱欧斯一路留下的踪迹和气味，追了上去。

    盗贼团一直居无定所，他们往往是找到一个人类的城镇，就在城镇附近找寻隐蔽的藏身点作为＂秘密基地＂定居。之后再每隔一段时间从秘密基地里出来，对城镇发动抢掠，然后逃离，等风声过去之后躲回藏身点，以此循环。当他们抢掠完某座城镇数次，就会远离这座城镇另找藏身之地，继续去抢掠下一座城镇。他们一般不会对某座城镇实施持续超过三个月的抢掠，因为这样会引起人类们的注意，抢掠的风险就会变大。这一直都是他们的生存之道——到处漂泊居无定所，隐藏身姿融入环境，只为了生存而抢掠，在引起注意之前就逃离。

    从懂事起帕拉米迪斯就未曾怀疑过他们的生存之道。但是这个晚上发生的一切却让他产生了怀疑。

    这是一座规模颇大的人类城镇，是这个年头盗贼团抢掠的第三个城镇。他们本打算在入冬之前多抢夺点物资再撤离，然后找个安全又暖和的地方过冬。看样子他们还是在这个城镇附近混得太久了，甚至对城镇的警备配置也过度熟悉了。帕拉米迪斯娴熟地绕过警卫队的耳目，翻越城墙，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城镇内部的小巷里。

    菲莱欧斯的气味留在小巷的地上和墙壁上，每走过一处都留下痕迹，所以追踪起来并不困难。帕拉米迪斯循着那踪迹一直摸索，很容易就找到了最终停留在某个巷道尽头的菲莱欧斯。

    他惊讶地发现，本来应该躲藏在阴影里的菲莱欧斯，居然跑到了灯光之下。

    在那里，穿着长袍，浑身缠着绷带，把自己兽人的身份小心隐藏起来的菲莱欧斯，居然在卖艺表演。

    那确实是卖艺，不会有错的。帕拉米迪斯和菲莱欧斯曾经当过盗贼团的斥候，在各个人类城市里观察已久，他们知道人类的城市里有卖艺者这种特殊的人群。街头卖艺者把帽子或者铁罐放在地上，然后进行各种各样的表演，以博取路人的注意和赞赏。而当路人们满意卖艺者的表演时，他们会把一些零碎的钱财放入卖艺者的帽子或罐子中，让卖艺者有利可图。

    没错，菲莱欧斯确实在街头卖艺。他把罐子放在地上收集金钱，他自己则在练习踢球。他已经能把脚下那个球踢得出神入化了，不管是用脚去垫球，还是把它提到一旁的墙上弹回来用头和胸口去顶球，他都能做到把那个球控制自如，仿佛它已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帕拉米迪斯见过菲莱欧斯的练习，他知道菲莱欧斯在这事上费了多么巨大的心血。所以菲莱欧斯如今的表演甚至可以用精彩来形容，尽管帕拉米迪斯也不太清楚怎样踢球才算是真正的精彩。

    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也过去了。路人对菲莱欧斯的表演并不感兴趣，总是冷漠地匆匆走过。夜色逐渐变深，原本繁华的街道变得人影稀落，最终变成空无一人的街道。

    ＂唉。＂这时候的菲莱欧斯才停了下来，长叹一口气：＂今天还是没戏喵……＂

    一个子儿都没有赚到。他就像个傻子那样在那里表演了良久，却没有人在乎。躲在一旁屋顶上观察着这一切的帕拉米迪斯皱了皱眉，为他的兄弟感到惋惜。

    第二天的晚上，菲莱欧斯以同样的方法溜出去，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第三天晚上也是如此。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依然一无所获。

    城镇里的人或许根本不关心菲莱欧斯所做的一切。他不会唱歌，也不会玩任何乐器，只是在那里表演踢球罢了。而且以菲莱欧斯的悟性，把球踢到这种地步就已经是极限了，在此之上不可能有什么新的突破，除非有人教导他怎么做。倒是帕拉米迪斯跟踪和匿踪的能力越发精湛，跟踪了他的兄弟一整个星球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第七天的那个晚上，当街道上行人的身影逐渐稀少，看来也是个一无所获的晚上时，菲莱欧斯早早地停下了表演。他长叹了一口气，收拾了一下打算提早离开。这时候却有谁叫住了他。

    ＂不表演了吗，小鬼？＂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在幽暗中响起。

    ＂嗯……嗯。走了。＂菲莱欧斯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口癖，为了不让自己兽人的身份被揭穿。

    ＂看样子你表演也赚不到几个钱啊，小鬼。＂那名中年人又说：＂事到如今，这种表演有什么意义？＂

    ＂我、我只是练习的同时试着赚点零头。＂豹人少年答道。

    ＂只是为了赚钱的话，我倒是有个不错的主意。＂那人走近菲莱欧斯：＂要试试吗？用你的…身体…来赚钱。比卖艺赚多了。＂

    ＂你、你什么意思……？＂菲莱欧斯没有听懂对方的话，当那人伸手过来想碰触他的肩膀时，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跟我到小巷里来吧，我的意思你马上就会明白。我们可以在那小巷里做一些愉快的事情，而且我还会付你钱。如果你不习惯的话，对了，第一次只用嘴来为我提供服务就好。我会教你怎么做的——＂

    ＂不、不要！＂菲莱欧斯感到事情不对劲，吓得马上逃跑了。

    躲藏在屋顶上的帕拉米迪斯也摇了摇头，偷偷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