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3章 大愚者之试炼 (一百一十六)

    伊莱恩和埃德蒙两人，在亚特兰提斯地下第二层的冰之世界中穿行。

    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人一蜘蛛……或者狮子一蜘蛛。

    白狮人少年骑在一只全身霜白色、偶尔露出银灰色外壳的蜘蛛背上，充当所谓的蜘蛛骑士。这恐怕也算是天下间其中一道诡异的光景了。

    而这个冰之世界，光是走在路上就危机四伏。锋利而难以察觉的冰刺陷阱，随时可能塌陷、把人摔进极寒的冰河里的地板，在呼啸寒风中偶尔坠落、如同刺刀般的冰棱——每一处环境危机都可以轻易把人杀死。

    就连寒冷本身也是种威胁。霜噬蜘蛛早就习惯严寒，没什么好怕的。但伊莱恩却不然。只要不慎吸入过多的冷气，他的肺就会结冰，然后窒息而死。对策就是用圣骸布缠住头和脖子，再把大半张脸裹住，只留下视物用的小缝。圣骸布可以随着伊莱恩的想法而改变材质和颜色，现在它是天鹅绒般的材质，纯白色。这让它既有一定的保暖能力，又不容易暴露伊莱恩的所在位置——毕竟在这冰之世界中，红色是最显眼的颜色。

    他想躲避的，正是这个冰之世界中最大的威胁。与之相比，那些环境危机根本不值一提。

    ——冰羽蛇。

    一条毒蛇已经足够地致命了。如果再在其上加上翅膀呢？这就是冰羽蛇的设计哲学。

    无数的这种青白色的羽蛇，用它们有着高透明度的翅膀在空中飞舞，不停地寻找着地面上的猎物。一旦发现猎物，这群毒蛇就会蜂拥而至，群起而攻之。它们会用它们的蛇毒麻醉敌人，瞬间解决对手。而这种冰霜蛇毒堪比霜噬蜘蛛的毒液，只要接触到皮肤就可以透过毛孔快速侵入生物的体内，麻醉神经系统，让人受到寒霜的侵蚀、同时逐渐无法动弹。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至寒冻僵全身，绝对不是一种愉快的体验。

    最可怕的是，冰羽蛇能够远距离喷吐这种冰霜毒液。它们吐毒的方式类似于散弹，距离越远、毒液的飞沫越是分散。而且分散的毒沫照样致命，只要沾上一滴，事情就会变得无可挽回。

    如果只有一条两条冰羽蛇在袭击，毒液还算容易躲避。但如果是成片的冰羽蛇同时袭来，它们喷出的毒液就会化成毒液的暴雨，是无从躲避的。

    伊莱恩不记得自己在这个冰之世界＂死＂过多少次了。

    当时的白熊人伊莱恩非常笨拙，试过被冰羽蛇大军袭击而＂死＂，他被麻醉的身体被啃得只剩一个头；

    他也试过潜行摸过去，却还是被冰羽蛇大军发现了，然后又是一次＂惨死＂，被啃得只剩一个头；

    这样无数次地挑战、无数次地失败之后，白熊人伊莱恩是披着一张雪白的兽皮，在地面上低调而羞耻地、愚昧而笨拙地，慢慢爬过去的。

    总而言之，以前的他一次都没有和冰羽蛇大军正面对决过，因为根本没法打，更不要提打赢。

    这次他也不打算和它们交战。最好是，能在这些怪物不察觉的前提下，穿过这片危险区域。

    当然，现在的伊莱恩多少是变强了一些，能够使用的招式更多，装备也更多，选择多了。要是有个万一，不得不和冰羽蛇大军交战，他也想出了好几个应对的紧急方案。

    顺带一提，埃德蒙变身成的霜噬蜘蛛本身也是猛毒之物，好像是完全不怕冰羽蛇那个毒素的。

    那些蛇毒也没法穿透大蜘蛛坚硬的外壳，侵入其体内。霜噬蜘蛛在整个极地生态环境之中，差不多就是冰羽蛇的天敌般的存在，毒蛇拿它完全没辙。

    也就是说，哪怕伊莱恩全身中了冰霜蛇毒不能动弹，埃德蒙（理应）还是能够载着伊莱恩逃跑，撤退到安全的地方，或者直冲向下一个层的入口。

    在伊莱恩的记忆之中，冰之世界这一层应该不存在守护关底的大头目。上一层＂水之世界＂有风暴史莱姆在守着，这一层＂冰之世界＂却没有，大概是因为冰羽蛇大军本来就很难缠？

    但伊莱恩每次都是低调地躲避并潜行过去的，说不定他只是太幸运，没有惊动到这里的大头目罢了。这次骑在蜘蛛背上的伊莱恩，到底会不会有同样的幸运呢？

    虽说埃德蒙在伊莱恩的吩咐下移动得很慢，非常低调。但他这个霜噬蜘蛛的变身始终是个大家伙。不把蜘蛛的足肢算进去的话，它也有一头牛那样的大小。如果把足肢也算进去，它所占据的面积大概有三头牛那样大，在这冰之世界中可说是相当显眼了。

    哪怕有＂白色＂作为他们的保护色，这个冰之世界也并不是白的，周围的冰块更接近于蓝或深蓝。如果从天上往地面望下来，那些冰羽蛇看到的应该是冰块，以及高透明度冰块之下的冰河，那颜色应该随着冰河的深度逐渐变成深蓝。而埃德蒙和伊莱恩相当于是在这片深蓝之中移动的一个小白块，怎么可能不显眼。

    想到这里，伊莱恩不禁有点担心。他以前用一张白色的兽皮做掩护、一路潜行过去的经验，可能是错误的。也许他应该再次改变圣骸布的颜色，用深蓝色掩盖自身，并且让圣骸布也把埃德蒙的上半身覆盖起来。

    但他最终也没有这样做。应该说他是不想轻举妄动。有一件怪事让他相当疑惑。既然他以前披着一块白色兽皮，在这个冰之世界上很显眼，却依然能够成功潜行过去，是否意味着冰羽蛇们根本看不见地面上这片＂白色＂？

    也许在那些怪物们眼里，白色和冰蓝色并没有什么差异？

    ……又或者说，它们根本就不是用眼睛去看的？

    现在想来，伊莱恩小时候似乎在百科全书中看到过，蛇类好像都是大瞎子，视力相当差。为了弥补视力上的不足，它们拥有别的感觉器官，可以感知到热源。

    那器官……记得好像是它们的舌头。蛇类吐舌的时候，就是用舌头上强大的温度探测器，去探知周围的热量变化。那简直就是天然＂红外线热能探测器＂。

    当初很蠢的白熊人伊莱恩或许没能看出其中问题所在，但现在的白狮人少年伊莱恩脑子的规格变得更高了，逐渐地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也许冰羽蛇们和普通毒蛇一样，视力极差，也是依靠热能来定位目标的。

    所以当初的伊莱恩披着一张兽皮，在地面上匍匐而行，很大程度上把自身散发的热力掩盖住了。他贴着冰面爬行，身体也在不断失温，在差点把自己冻死的前提下，却幸运地避开了冰羽蛇大军的耳目。

    而且这也解释了他那几次潜行失败的败因。他吃饱了再来挑战这个冰之世界导致体温上升，自然会被发现；他心急了，爬行速度太快导致体温上升，自然也被发现；他太慌张了，心跳加速导致体温上升，也一样被发现。

    只有在他又饿又冷，几乎要放弃挣扎的时候，靠着剩下的那点意志顽强地爬过这片区域时，他的体温才保持在一定的低水平，才没有被冰羽蛇大军发现。

    一定是这样的。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真是讽刺。

    埃德蒙突然大幅度地动了动，似乎是在提醒伊莱恩什么。

    其实不用埃德蒙提醒，伊莱恩也察觉到了。和他预想的一样，因为热源始终还是很强烈，他们的存在没有道理不暴露。白狮人少年裹着能够吸收热能的圣骸布、霜噬蜘蛛的体温本身也比较低（但这种魔兽体内有发热器官，不完全是冷血动物），所以他们暴露行踪的速度比较慢而已。

    ＂那、那么，开始吧。＂伊莱恩深吸一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这次只能和冰羽蛇们正面对决了。

    ＂我、我负责头顶的防御，攻击就交给你了。＂他说，同时举起了两面大盾。

    其中一面自然是米斯特丁变化而成的盾牌，而另一面则是月神钢大剑展开而成的大盾。大剑上还抹了火焰松脂，用以抵消冰羽蛇的毒液上的寒气。

    两面盾展开之后，就如同两个巨大的保护伞，保护着其下的伊莱恩和埃德蒙。但这保护伞还不算是完美，冰羽蛇们的毒液雨有可能从前后两个空隙飞溅进来，击中举盾防御的伊莱恩。

    所以比起一味防守，攻击显得更重要些。只有靠着攻击压制住对手的攻击，才有可能从这种险境下幸存。

    霜噬蜘蛛据说是冰羽蛇的天敌，伊莱恩倒是很想见识下它到底怎么厉害法。

    然后埃德蒙就先一步发动攻势了。应该说是他一边疾奔一边发动攻势。六条蜘蛛腿保持高速移动，在不被围困的前提下，他操纵着高透明度的寒霜蛛丝，把它们撒向空中。

    用念动力控制的蛛丝在半空纵横交错，如同有生命般逸散并飘扬着，看似无害，实际上可以大范围地黏住空中的敌人。蛛丝的粘度极高，韧性也和那粘性成正比。只要一根细小的蛛丝把敌人黏住，敌人就很难挣脱。更何况冰羽蛇的体型和正常的毒蛇差不多，甚至比毒蛇的体型还要小一截——因为它们要飞起来就必须缩减体重——这个时候体重太小的劣势就显露出来了。

    伊莱恩眼看着数十数百的冰羽蛇开始在空中挣扎，拼命扇动翅膀，不悦甚至急躁地想要挣脱蛛丝的纠缠，却逐渐被蛛丝缠得越来越紧。在蛛丝的拉扯下，这些致命的毒蛇开始用尽气力，无力地坠向地面。它们不少都落入了冰河之中，瞬间成为了河面上嘎嘣脆的浮冰。也有些直接坠向地面那些满带尖刺的冰针陷阱之中，被扎得血肉模糊。

    怎么好像……这么简单？？

    在霜噬蜘蛛的力量面前，那些小蛇简直拿伊莱恩他们毫无办法？

    虽然说霜噬蜘蛛算是冰羽蛇们的天敌，但这光景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哦，对了。因为是埃德蒙。因为埃德蒙和普通的霜噬蜘蛛不同，和魔兽们不同，他有自己的智能。

    因为那拙劣的智商，魔兽们无法把它们的能力发挥到极致，而埃德蒙可以。像是现在这样精巧而灵活地用念动力操纵着蛛丝，就是最好的证明。

    ——人的高智商和魔兽的强大体能相结合，让埃德蒙变成了真正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