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8章 追忆之于来日（八）

    脖子被刀剑架住的瞬间，那只黄金狮鹫的眼中就流露出一瞬间的软弱。

    [七重天堂]仍在发动的中途，这个状态下的黄金狮鹫自然是无法行动的，连移动一下脖子都做不到。他可以取消[七重天堂]来脱困，也许可以在半秒之后移动一下，但这半秒左右的延迟足够让他脑袋搬家了。贝迪维尔手中的秘银流体刀刃就是如此锋利，砍下头颅不费吹灰之力。

    ＂可以问一下吗？刚才那个是什么鬼？＂特鲁尼克问贝迪维尔：＂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世界上有人能直接穿透我的防护罩。那中间明明是一层接着一层的光子真空区域，即使空间魔术都无法穿透它的。＂

    ＂是的，它不是空间魔术，也不是我的朋友们常用的[虚化]能力。＂贝迪维尔答道，＂我只是，把自身移入高维度空间里——移入了深渊之中。这就是我的能力，[深渊漫步者（Abyssal-Walker）]。＂

    ＂深渊的力量！＂＂那不就是，邪神之力吗！＂＂真是不祥的力量！＂在远处围观的那群狮鹫又开始议论纷纷。所以狮鹫们是知道深渊的，而且对深渊还相当忌讳。

    ＂我可以再问一个吗？你是怎么得到这种力量的？＂特鲁尼克又问：＂这个不是凡人能拥有的力量，这简直就像是——＂

    ＂深渊生物的缩影？嗯，对的。＂贝迪维尔答道，＂就在一周之前对抗学院的战斗里，我和深渊之主打过一场。那家伙好像是叫做百智魔王基迪恩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那家伙想侵占我的身体，却被我赶了出去。我打赢了他，封印了他，同时他的一部分力量也留在了我体内。所以我才能使用[深渊漫步者]的。＂

    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贝迪维尔的[深渊漫步者]，只是让他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大概只有半秒）把自身移入深渊（高维度空间）而已。现实世界是一个三维空间，深渊却是比这个三维空间的维度高的多的地方。能在高维度空间中穿梭的贝迪维尔，在这个现实世界里自然是无敌的。

    这就是一种对现实世界的＂降维打击＂而已。

    它比尹来恩、奎格等人的[虚化]能力更高级，这一点倒是没错。

    [虚化]是把使用者移入亚空间之中，只算是一种空间魔术。但是空间魔术是可以被空间魔术破除的，一部分的空间魔术，比如某种撕裂空间的攻击，就可以伤到身在亚空间之中的[虚化]使用者。

    狮鹫们那个隔绝了一切魔术干涉的防护罩[七重天堂]，估计也可以把[虚化]能力挡在外面吧。特鲁尼克对这事深信不疑，显然已经试验过了。

    但是贝迪维尔的[深渊漫步]却是无法阻挡的，因为它是来自深渊的降维打击。虽然只有区区的半秒时间，他的＂深渊漫步＂冲刺却可以防阻世上任何攻击，穿透世上任何防护。他把这种冲刺称为[暗影冲刺]，这就是他新得到的能力。

    这本来是贝迪维尔用来压箱底的招式，是不可以让人随意知道的秘密。但是面对能够使出[七重天堂]、拥有绝对防御能力的黄金狮鹫，狼人青年还是不得不把这种能力拿出来使用。

    狮鹫们以擅长守秘密而闻名，他们应该不会把贝迪维尔的秘密到处乱说吧？希望吧。

    ＂虽然说是从深渊那里抢到的力量，但这毕竟是邪神们的力量啊……＂＂太不祥了！＂＂就连抢到力量这事也是他的片面之词而已，说不定他其实是邪神的本体？＂那群狮鹫还在议论个没完，似乎相当忌讳贝迪维尔的＂深渊漫步者＂。

    这也是理所当然吗。贝迪维尔使出这种能力之前就有了被歧视的觉悟。正常来说三维世界的生物是不可能对自己进行升维操作，让自己进入四维、甚至更高的维度中去。贝迪维尔这个能力虽然冷却时间极长、使用限制极多，发动也只能维持区区的半秒，却依然是异常中的异常。

    这差不多就是一种简陋版的＂深渊放逐＂了。虽然贝迪维尔把自己放逐到深渊半秒之后，就会回来现实世界。

    ＂吵死了！＂黄金狮鹫突然怒骂道：＂我这个当事人都还没有说什么，你们在那里唧唧歪歪个什么？＂

    于是，那群围观的狮鹫安静了下来。

    ＂力量就是力量，本无分正邪。深渊的力量、邪神的力量又如何了？能把它合理正当地使用，它就是好的。＂黄金狮鹫继续说，＂这场决斗是我败了，败了就是败了，没什么好说的。不管我是败给了邪神的力量，还是败给别的为人不齿的手段，他用他的计谋和能力穿透了我的护盾，这就是无从置疑的事实。

    如果你们觉得不服气的话，要么你们也上来决斗一番，领教一下邪神的力量？＂

    那群狮鹫没有一个开口反驳的。

    ＂那个……可不可以不把[深渊漫步者]称为邪神的力量？这个听着怪尴尬的……＂贝迪维尔吐槽道，＂说回来深渊的力量就一定是和邪神有关吗，不一定吧？＂

    ＂只是一种习惯性的称呼而已，不用在意。＂特鲁尼克回应贝迪维尔，＂我们历史上遇见的深渊的力量都可以被称为邪神的力量。深渊的家伙们探图这个世界的魔力，它们做的事情确实也不曾有一件是好事。我们至今为止未曾遇到过来自深渊的善神，可以认为所有的深渊之主都是邪恶的存在。把邪恶的神明称为邪神，很合理。＂

    ＂你们喜欢就好。＂贝迪维尔收回剑，因为他看到特鲁尼克把[七重天堂]撤销了，没有继续打下去的意思。

    黄金狮鹫也往后撤了半步，示意不想和贝迪维尔继续打下去。

    ＂漂亮的一仗。让我见识到从没见识过的能力。＂特鲁尼克称赞道，＂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很大的，而我们果然只是井底之蛙。果然，听从舅舅他们的劝告，成年之后多到外面的世界去闯闯，是有好处的。你说的契约我接受下来了，我们来谈谈契约的具体条款吧——＂

    ＂等等。我还没有认同决斗的结果。＂然而有一只狮鹫站了出来，也就是那只绯红狮鹫霍拉：＂对不起。邪神的力量果然是不祥之力，我无法认同。我们可以和拥有强大力量的战士签订契约，但我们无法和拥有邪神力量的人签订契约。帮助你们的话，就像是，在帮助邪神助纣为虐那样。这种事情我果然还是无法认同。＂

    贝迪维尔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他把[深渊漫步者]拿出来用时，就预料到它会为计划带来阻力。这[深渊漫步者]和死灵术差不多，都是拿出来用就会遭人忌讳、歧视的力量，以后果然还是封印起来，不到非必要时别用比较好。

    ＂所以……你希望我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不是邪恶的吗？＂贝迪维尔哭笑不得：＂这种事情可不好证明啊。＂

    反正狮鹫们也不会去关注人类世界的局势，压根不知道贝迪维尔为了这个世界做过的那些事情吧。

    ＂并不。＂绯红狮鹫在走上前一步，＂我只是个粗人。我脑子不好使，整天只懂得打架。我们果然还是用传统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你不使用那种邪神的力量，来和我打一架好了。打得赢我，我就信服于你吧。＂

    事情果然还是演变成这个样子吗。狼人青年捂脸。

    ＂这也太卑鄙了。＂黄金狮鹫特鲁尼克打断道，＂[深渊漫步者]是他的力量，他通过努力、切实得到的力量。拥有力量的他，为什么不可以用他所拥有的力量来战斗，非得听你的不可？既然是打斗，不应该就是全力以赴，以证公平？＂

    他这句话一出，在更外面一圈观战十几只狮鹫便吵起来了。有狮鹫开始赞同特鲁尼克的观点，另一些则在赞同霍拉。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就差没有动手打架了。

    天啊，这群狮鹫好较真。听见他们吵架，贝迪维尔头都开始疼了。

    狼人青年求助般望向白金狮鹫帕特里克，然而白金狮鹫在使劲摇头：＂劝不动他们的。叛逆期，你懂的。＂

    ＂那么，我就不用[深渊漫步者]来战斗——＂

    ＂不行！凭什么要他根据自己的喜好来设定战斗条件！＂黄金狮鹫直接打断贝迪维尔：＂让他得逞的话，我们狮鹫岂不是要被看扁？靠对方放水来打赢一场战斗，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才不管什么公不公平，我是不会认同靠着邪神的力量来取胜之人的！＂绯红狮鹫也嚷道，＂开什么玩笑！要是认同靠这种力量取胜的人，岂不是代表我必须认同邪神的力量吗？！＂

    真是没完没了。

    ＂所以让我折中一下，不用[深渊漫步者]战斗不就好了吗。＂贝迪维尔试着插嘴，＂这只是我的问题——＂

    ＂不！这是原则的问题！＂黄金狮鹫和绯红狮鹫同时吼道。

    ＂意……＂贝迪维尔后撤了一步。这两只狮鹫的主张都有正确合理的部分，这才是最难办的地方。即使贝迪维尔想要放水来战斗，黄金狮鹫特鲁尼克恐怕也会勃然大怒，然后让契约告吹。

    怎么办才好呢。

    ＂有一件事我搞不明白。＂龙魔像博尔斯（火.枪手纳特）终于插嘴了，＂贝迪维尔船长虽然是[死者之城]的管理者，但这并不代表[死者之城]由他一手统治、什么都由他说了算。

    [死者之城]里还有不少他的合伙人，比如我。＂

    ＂你什么时候和我合伙了……＂

    ＂你给我少说两句！＂博尔斯狠狠地瞪了贝迪维尔一眼。

    ＂你可以不认同他身上的邪神力量。但你要一竿子打死，认为所有合伙人都和邪神勾结，是坏人吗？偏见也不带这样盲目吧？＂

    绯红狮鹫霍拉皱了皱眉头：＂你想表达什么，老机器人？＂

    ＂我来和你打一场。＂博尔斯从纳物口袋里抽出一柄秘银巨剑，＂用我的全力，堂堂正正和你决斗，让你信服。让你知道[死者之城]里除了使用邪神力量的家伙，还有其他强大的战士。＂

    霍拉的脑子可能真的不太好，他顿了好几秒才道：＂但你依然是邪神的同伙啊？＂

    等等，什么时候贝迪维尔就成了邪神的本尊了？真气人……

    ＂事实上，我也是亚瑟王安排在这家伙身边，负责监视他的。＂博尔斯指着贝迪维尔，＂如果证明他真的是邪神、或者毁灭世界的恶魔，我会毫不犹豫地砍了他。这件事你可以找知情者印证。＂

    ＂是真的。他确实领受过大不列颠国王的诏命，负责监视贝迪维尔船长。＂一旁的白金狮鹫帕特里克加了一句。

    霍拉又顿了好几秒，歪着头看龙魔像：＂我不知道你是否可以相信，老机器人。但我们确实可以比试一番。如果这样做就能解决问题的话，总比在这里争持下去有用。＂

    ＂我很高兴你姑且能讲点道理。＂黄金狮鹫特鲁尼克哼道。

    ＂说得好像我平时就不讲道理似的？＂绯红狮鹫霍拉瞪了他的表兄弟一眼。

    ＂我们开始吧。＂龙魔像对贝迪维尔使了个眼色，于是狼人青年以及其他狮鹫往外退开，给博尔斯和霍拉对战的空间。

    ＂在我身边站好，贝迪维尔船长。＂特鲁尼克吩咐道，＂霍拉的攻击是出了名的乱来，你观战的时候被他误伤就不好了。让我的防护罩保你安全吧。＂

    ＂好的，有劳了。＂贝迪维尔答道，就站在黄金狮鹫身旁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