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3章 崩坏之于星穹 (一百一十九)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罗曼尼族（狐人族）的研究所里。

    尹来恩用绝望而无声的双眼，看着那陌生而熟悉的天花板。

    在那染上血污的天花板之下，在带着血腥味的房间之中，白熊人少年被全身固定在手术台上，任人凌.辱。

    狐人们是世界上最恶劣的种族，他们狡猾而且残酷。只是为了进行研究，他们可以对研究的对象做出无数非人道的事情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狐狸们切割着尹来恩的身体，研究这个不死生物的不死能力。

    他们把他的手脚的皮肉割开，看里面的组织，扯出血管拔走神经，就像拔草玩儿那样；

    他们把他的骨头锯开，研究里面的骨髓；他们往他身体上扎针，往神经的节点上扎，最大限度地为他带来剧痛；

    狐狸们甚至剖开尹来恩的胸腹，研究甚至取走其内容物；

    他们偶尔也会锯开头壳，捣鼓其中构造；

    他们甚至会把他全身每一处精细地切割开，平铺出来，当做标本一样钉在板子上好几天；

    除了折磨他之外，他们也会他的身体当做满足欲望的玩具。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纯白的他堕入黑暗。

    没错，狐狸们一次又一次地往尹来恩体内注射高浓度的暗子溶液。他们的实验之一，就是想把尹来恩变成黑暗生物。

    他们早就知道尹来恩，这个美尼斯制造的不死之物，而且其不死性是无法被复制的。他们早就放弃了复制同样的不死之物。

    但他们想知道这个不死之物被黑暗感染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并且，是否能利用不死之物的特性来量产黑暗生物，作为战争用的道具。

    结果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每次实验之前，都会有大量的高浓度暗子溶液被注射入尹来恩的体内。但是白熊人少年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似的，无穷无尽地吞噬了那些暗子溶液，把暗子净化成光子。狐狸们对这种净化现象十分惊讶，于是改变策略，为了测试净化能力的极限而实验。

    所谓的实验无非是注入暗子，然后通过极限残酷的折磨——同时是肉.体上以及精神上的——来摧残白熊人少年的意志。暗子是一种很特殊的光子，可以吸收生物体内的负面意识来快速增殖。狐人们认为只要给予白熊人少年足够巨大的痛苦，暗子的侵蚀能力就会超过他的净化能力，从而使尹来恩向黑暗生物转变。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让纯白的他堕入黑暗＂。

    于是，白熊人少年就开始了地狱般的生活，被狐狸们长期地折磨和羞辱，生不如死。

    逐渐地，他就连感觉都变得麻木了，心灵也封闭起来，除了一个人以外，不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即使身体被无数次地切割成碎片，被狐狸们反复地玩弄，他只是躺在手术台上任人鱼肉，连一声悲鸣都不再发出。

    尽管如此，他仍然没有堕入黑暗。疼痛的话，只要咬紧牙关去忍耐就好了。忍受惯了的话，再大的疼痛也不过如此。羞辱的话，不去在乎就好了。不管是承受谩骂还是被侵.犯，又或者更加过分之事，只要他紧闭自己的心灵，就不会受到伤害。

    他就像一个外人，在紧闭心灵的大门的这一边，看着大门另一边的自己。那个被折磨得惨不忍睹的自己，彷佛和他毫无关系，是另一个人。

    他远远看着那个自己被切断，被火烧，被电击，被强酸溶蚀，被生剖活剥，被各种凶残的手段摧毁，在门的这一边的他却能泰然面对。不管是痛楚还是那些恐怖的景象，也逐渐离他很远很远。

    他谁都不在乎，就连自己的身体被摧残都不在乎，他只在乎一个人。只要雷欧还和他在一起，他就能忍受下去。

    每天实验完结之后，全身残留着痛楚，沾满了血污与腥臭味的白熊人少年，被重新投入牢狱中。而那里却是他最安心的场所，因为雷欧就在那里。在冰冷的牢狱中，两名孩子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借取对方身上的温存，以渡过难熬的黑夜。哪怕在这种地狱一样的地方，希望之火还没有彻底熄灭。

    白熊人少年就这样默默地承受了不知道多少年，直到那一天，一名狮人大汉出现，并带走了雷欧。

    是的。雷欧被救走了。而尹来恩却被独自留下。他通往希望和光明，而他直堕绝望和黑暗。

    就在那一天，希望之火熄灭了。

    白熊人少年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他的兄弟了，所以，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在那一天之后的另一个清晨，狐狸们一如既往地折磨他。他们把他身体切开的瞬间，漆黑之物如同触手般从他被破开的腹腔之中涌出，击杀了周围的一切。

    曾经的大量的黑暗被注入他体内，却被压抑和净化。但并不是所有的黑暗都被净化了，还有一部分存留下来，蛰伏着，等的就是这个瞬间——他被绝望吞噬的瞬间。

    可怕的怪物袭击着研究所，但狐人们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他们用深寒把怪物制服，切碎它的触手，并把怪物的本体——那名白熊人少年，封入冰棺之中。就这样冷冻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

    [好疼。]

    [好冷。]

    [好寂寞。]

    [好恨。]

    [好想，死。]

    在奄奄一息之中，在心神朦胧之中，他做着无尽的噩梦。

    ——直到，他被拯救的那一天。

    地面是玻璃一样的透明。世界是灰蒙。

    尹来恩从地上爬起来，试图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但他却远远看到了一个极其邪恶的，漆黑的身影。那身影和他一模一样，彷佛是他的镜像。只是他们一个漆黑一个纯白，是互相对立的存在。

    然后尹来恩想起来了一切。那些他不愿再去回想，在研究所里恐怖而绝望的日子，全都记起来了。

    他也明白了一切。是他孕育了眼前这名怪物，这个漆黑的他。

    ——[暗之堕子尹来恩]。

    ＂我就是你，你也是我。＂漆黑的尹来恩低诉道：＂你的[绝对领域]在日渐崩坏，再过不久你就会死。你走向[死]，而我走向[生]，我绝对不要和你一起灭亡。＂

    ＂所以你逃出去了。＂白狮人少年低声说：＂那个白色的新亚特兰提斯人的身体，就和我的备用身体差不多。你在我碰触到那个身体的时候，就从我体内逃出去，跑到那家伙体内去了。是你发动的袭击，你操纵我的备用身体发动的袭击。＂

    ＂正是。＂黑狮人少年回道：＂我知晓你的一切。我一直在你体内看着你，就是为了等待一个适当的时机，逃离你的身体。现在我们各自拥有了自己的身体。哪怕两幅身体的灵纹是一样的，我仍然拥有了独立行动的身体，我和你的条件已经等同。＂

    一个白金色的影子从远方走来，白狮人少年瞥了一眼，发现那是圣灵白金雄狮。

    ＂哦，来了吗。＂黑狮人少年哼道：＂在这之前，我还被这家伙一直牵制着呢。为了不让我从你体内逃走，他盯得有够紧的。＂

    尹来恩皱了皱眉。所以白金雄狮最近一直没有现身，是因为这事。它没办法从尹来恩体内离开，就是为了盯紧尹来恩体内的[黑暗]。

    ＂但是现在，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黑尹来恩哼笑道：＂你的[绝对领域]已经崩坏到无法正常维持自我的状态，即使有它盯着，我还是能顺利逃出来。他已经无法干涉我的行动了。＂

    尹来恩略带忧伤地看着圣灵白金雄狮：＂雷诺……＂

    而白金雄狮就在那里远远地看着，没有继续走近。它既没有攻击黑尹来恩的意思，也没有帮助白尹来恩的意思。圣灵如此漠然地冷眼旁观，这还是第一次。

    暗之堕子伸出手来：

    ＂现在，来吧！和我合而为一，在我体内活下去吧！这是你唯一自救的方法！再过不了多久，你的[绝对领域]就会彻底崩坏。

    首先是五感失调甚至失去机能，尝不到，看不见，嗅不到，听不见，摸不着，甚至出现各种各样的幻觉；

    然后就是身体功能的进一步衰退，器官衰竭，心脏停跳，呼吸困难，毛发逐渐脱落，四肢开始坏死。

    最终你会变成一滩血水，什么器官组织都不剩下，连自我都崩坏到无法正常思考。你将不再是你自己，而是一团粘稠的、没有自我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史来姆怪物。

    ——你真的想变成那样子吗？＂

    ＂把一切交给你就会好吗……＂白色的尹来恩低声滴咕道。

    ＂会好。绝对会好！＂黑色的尹来恩哼笑道：＂我的意志比你强大。我拥有[黑暗]。黑暗以贪婪与欲望为养分，只要拥有这些，我的自我就绝不会消逝。我可以重塑我的身体，把它还原回[绝对领域]崩坏之前的模样，我可以永远活下去。

    你做不到的事情，我都可以替你办到。不然你以为当年是谁代替你承受痛楚，让你可以在门的另一边冷眼旁观？

    我就是你体内的[兽性]，你那变身能力的本源，每个兽人成为兽人的时候，最初必然拥有的东西！

    我的[求生本能]，可比只拥有[人性]的你，强大得多了！

    ＂

    尹来恩瞪大了眼，看着黑色的他自己。当初的他在绝望和痛苦之中封闭了自己的心灵，只想逃掉。他的想法造就了另一个人格，也就是眼前的[暗之堕子]。

    那原本是连二重人格都算不上，只是一个隐隐约约的意识或者想法而已。

    然而拜尹来恩的绝对领域日渐崩坏所赐，他体内那个黑暗的他也开始苏醒了！

    他唤醒了自己体内那头沉睡的远古勐兽！

    ＂来吧！＂暗之堕子再一次伸出手，彷佛在迎接尹来恩：＂你可以在我体内再一次沉睡。把一切都交给我就好。

    我要吃喝玩乐，享尽世间一切的乐趣！

    我会肆意放纵我的欲望，和遇见的每一个男人女人尽情地交.欢！

    我会充分地发挥雷欧波特的能力，把世间一切金银财宝收入囊中！

    我会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活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同野兽一样纵情！

    你也能享受到这一切，这也是你的身体！

    来吧！把一切烦事琐事都交给我来处理，把一切的痛苦都交给我承担，你在门的那边远远看着就好！

    我开出如此丰厚的条件，只求一个回报——交出你身体操纵权！

    我会帮你处理完所有讨厌的事情，同时我也会尽情地去享受世间的美食、美酒和美色，我要爽翻天！

    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享受到这一切，你也回避了必然的死亡，世界上绝对不会有比这更划算的交易了！＂

    暗之堕子一步步走近尹来恩，彷佛在迎接他的回归。

    ＂所以，来吧，和我融合吧！

    你没有拒绝的道理，也没有拒绝的容余。你不想死的话，只能和我融合！

    我会救你。我会带给你无尽的享乐和幸福。我会修复这一切。

    你只要交出身体的操纵权就好，乖乖躺平，享受接下来的一切就好！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然而尹来恩握紧了拳头。

    黑色的尹来恩走到和白色的尹来恩只有三码的距离时，白色的尹来恩突然挥出一剑。由光芒组成的长剑逼退了黑色的尹来恩。

    ＂但是，我拒绝！＂白色的尹来恩大吼道：＂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