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5章 大愚者之试炼 (一百五十八)

    ＂只、只是因为无聊？＂面对佐立的求救，伊莱恩白了隼人少年一眼。

    到了这个地步，伊莱恩几乎能够肯定佐立就是巫女的分身口中所说的那个协力者。蓝隼人少年佐立会为伊莱恩他们在接下来的旅程上提供各种帮助。

    但是……这孩子到底能帮上什么忙？一如所见，佐立也只是个臂力比平常人稍大点的小孩而已，而且他没有前世的记忆。玛雅人们每次转生都是以新生命的形式降临于世的，前世的记忆根本不会保留吧。

    接下来的旅程会越来越凶险，伊莱恩需要的是阻力，而不是负累。而佐立怎么看都像是个负累吧？

    最让伊莱恩在意的，是佐立随随便便就在陌生人面前说出这种背叛养大自己的人的话。他是被那群潜猎者养大的吧？潜猎者们对他来说就像是他的父母吧？虽然被一直软禁在这个地底城市里是很不妥，但这就是佐立随便背叛父母的理由？——因为＂无聊＂？

    连养大自己的人都轻易地背叛，佐立这孩子到底能不能相信？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唐突。＂佐立继续道：＂但我没有别的选择。把之前好几次转生计算在内，我被囚禁在这里差不多千年了。他们知道我不会老死，所以才把我囚禁在这个海底之城里，当做奴隶般使唤。说的好听点是他们养我育我，然后我必须报答他们的养育，才留在这里给他们干活。说得难听点，我不就是被他们当做牲口般圈养着，然后给他们提供劳动力而已吗？我都当他们的奴隶好几辈子了，不管怎么说也该得到自由了吧？＂

    伊莱恩无法回答。他甚至无法分辨孰是孰非。

    ＂拜托了，至少考虑下我的提议吧。＂隼人少年继续道：＂你们是这个千年的循环里唯一到达过这里的人。虽然之前的老机器人也踏足过此地，但他想要被封印，所以我无法请求他救我。你们……你们是我唯一的机会了，如果不跟你们一起走，我恐怕又要被困在这里千年。那样的话我会疯掉的。即使一次又一次地转生并失去转生前的记忆，我也会疯掉的，绝对。＂

    ＂我、我明白了，你冷静些。＂伊莱恩额角冒出一滴汗。

    ＂咳咳……失礼了。＂佐立坐下来，继续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你、你说你会做我们的向导。＂伊莱恩继续道：＂那、那就先做向导，跟着我们一起行动吧。其、其他事情接下来再做打算？＂

    ＂嗯，可以的。＂

    ＂但、但我们打算继续深入亚特兰提斯的更深层，到达它的核心为止。＂伊莱恩又说：＂再往深层走，只会更危险。你真、真的要跟着来吗？＂

    ＂我打算[活着]，我可没打算[死掉]。危险的事情我不想参与。＂隼人少年答道，顺手拿起一条烤鱼吃着：＂但是我当你们的向导没有问题啦。你们是打算去找那个老机器人的，对吧？找到了之后就会离开？我可以跟着你们一起离开吗？＂

    ＂可、可以。＂伊莱恩答道，但是他没有把传送装置和他们在地表的营地的存在告诉佐立。

    ＂大哥哥，你为什么——＂小狐狸想说什么，但是马上被白狮人少年用眼神阻止了。其他同伴也察觉到伊莱恩的意图，所以也保持沉默。

    因为，伊莱恩现在还没有办法完全相信佐立。要是佐立向其他潜猎者通风报信，告诉他们传送装置以及地表的营地的存在，伊莱恩一行人的安全就会受到威胁。

    在可以彻底信任这名鸟人之前，绝对不可以让佐立得知传送装置以及地表营地的存在。

    这个时候，那群正在跳舞庆祝的潜猎者们也逐渐跳累了，停下来休息。很多人都在篝火附近席地而坐，享用其他潜猎者们端上来的食物。

    他们的社会既然是一个完整的社会，潜猎者们的社会地位应该有高低之分。坐在那里等着被人伺候的那些人穿着深蓝、深红色的裆布，伊莱恩认为这些人是潜猎者社会里身份显赫的大人物。同样地，那些负责端食物上来、服侍大人物们的潜猎者则穿着白色的裆布，佐立也一样，他们应该都是社会地位较低的人物。

    其中有几个穿着深红色裆布、而且看起来明显比其他人老很多的潜猎者走过来找伊莱恩等人。带头那个拄着拐杖的老者问伊莱恩：＂客人，吃好喝好？＂

    ＂是、是的，感谢款待。＂伊莱恩答道：＂食、食物很好吃。＂

    虽然这既不是晚餐的时间，伊莱恩也尝不出味道来。他姑且这样客套一下。

    ＂很好。客人，在这留宿一晚？＂那名老者又问。

    ＂嗯……＂伊莱恩本来想拒绝，但他感觉到对方并不会让他拒绝，一定会用各种借口挽留伊莱恩一行人。

    ＂好，好啊。＂他于是说：＂打、打扰一晚，我们明天再出发。＂

    ＂往深处去？＂

    ＂是、是的。我要找到我父亲。＂白狮人少年答道。

    ＂父亲？那个，老机器人？＂

    伊莱恩点了点头。

    话说为什么这里每一个人都把博尔斯称作老机器人。他真有那么＂老＂吗？伊莱恩心里不禁一次又一次地吐槽。

    ＂老机器人，想被封印。＂老者又说：＂你想，带走他？＂

    ＂如、如果做得到的话。＂伊莱恩说。

    ＂那么，祝你好运。＂潜猎者挥了挥手，转身想走：＂佐立，照顾客人。＂

    ＂是的，长老。＂隼人少年答道，声音中略带震颤，显然有点害怕那名长老。

    伊莱恩也随便吃了点什么，觉得差不多了，就站起来：＂我、我们也回去吧。＂

    ＂要去你们留宿的大屋是吧？我带路。＂佐立道。

    ＂去、去你家。＂伊莱恩却说。

    ＂欸？为什么？＂

    ＂我、我想知道你目前的待遇怎样。然、然后才决定要不要相信你。＂白狮人少年道。

    ＂嗯…好吧……＂佐立露出为难的表情：＂但我家真的是个狗窝…或者说是鸟窝。你们可不要取笑我家太脏太乱哦。＂

    ＂你、你的家人呢？＂

    ＂怎么可能有。我是不断变回鸟蛋转生的，记得不？＂

    ＂总、总得有人照顾你啊？＂

    ＂这里有类似福利设施的东西，养育无亲无故的幼儿。不过也就到我懂事、可以替他们工作为止。然后我就被踢出来了，自己住。＂

    ＂好、好吧。＂伊莱恩倒是没想到会这样：＂总、总之我要亲眼看看。然、然后你也许可以来我们这边一起住。＂

    ＂没问题。＂隼人少年搔了搔头：＂那么，跟我来吧。＂

    潜猎者们的祭典逐渐冷却，人们开始散去，而伊莱恩等人也静悄悄地离场。穿越这个古怪的城市，大概走了十分钟的路，伊莱恩一行人被带到城市边缘一栋规模比较小的大楼里。

    ＂我的公寓在二十七楼。要走楼梯的，抱歉。＂佐立说。

    ＂我、我们能忍耐。＂白狮人少年转头看着贝利：＂要、要我背你吗？＂

    ＂不用，我才没有那么孱弱啦，大哥哥。＂小狐狸吐了吐舌头。

    ＂那么走吧。＂伊莱恩拖着贝利的小手走进大楼内。

    其他房间的门紧闭着。伊莱恩没有在乎，直接走向楼梯间。如他所料，这个城市里所有大楼的楼梯都有特殊的重力场加持，走楼梯的时候感觉身轻如燕，毫不费力。他跟在蓝隼人少年身后，很快就到达了二十七楼。

    佐立推门进入自己的家，进去之前还犹豫了一下：＂真的不准取笑我哦？＂

    ＂不，不会取笑你。进去吧。＂伊莱恩有点心急，就在鸟人少年身后轻推了一把。大伙就顺势进屋子里去了。

    这屋子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根本没有床，只有地上铺着的一张兽皮做垫子。屋内也没有衣柜，有的是类似挂架一样的东西，把佐立平时穿的衣物（就是那种长长的裆布）挂起来晾干。

    这个城市一年到头都是这种闷热的感觉，估计根本连被子都不需要，躺在地上就能睡觉。而且这个城市的居民也没有穿其他衣服，从来就只穿那个遮羞用的裆布——同样是因为太热了。

    然后就连桌子、椅子都没有，除了一旁一只小箱子之外，也不见得有别的更重要的东西了。然而明明已经这么空荡荡了，这个小房间里站着五个人，还是仍然觉得拥挤。目测这房间连二十平方英尺都不够。

    这就是佐立的家？与其说这是个狗窝或者鸟窝，还不如说这是个小小的牢房吧？除了房门没上锁，窗户没有玻璃之外，这里和牢房有什么差别？

    而且这里也没有洗手间和浴室。简直离谱。

    ＂这、这里都没有娱乐的吗？电视？收音机什么的？＂伊莱恩纳闷地问。

    ＂那是什么？＂隼人少年歪着脑袋反问：＂娱乐的话，有跳舞和唱歌哦。＂

    ＂当、当我没问……＂伊莱恩捂住头。他早就应该想到这里的人根本没有接触过外界，不可能知道电视收音机这些东西。这不就是个蛮荒的部落吗。

    ＂那、那么书本呢？你们居然会说英语，肯、肯定是从那里学来的吧？＂白狮人少年又问。

    ＂英语？英语是什么？古老的通用语言，是巫女大人授予我们的，然后口口相传。所以你会说的我们也会。＂佐立答道。

    ＂古老的通用语言＂该不会值的是古代人们可以用来交流的语言吧？古代神人族和古代海王族之间也能用英语交流，所以就这样流传下来了？

    伊莱恩以前也听说过英语的起源是拉丁语，拉丁语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某种语言＂，这些语言的起源有着共通的部分。怪不得他们可以和这些潜猎者们几乎无障碍地交流了。

    ＂所以这里连书本都没有，唯二的娱乐就是唱歌跳舞？天啊……＂贝利也捂着头：＂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跟你说过了，我快无聊死了。＂佐立重复道。

    ＂你……打包一下你的行李，然后跟我到我们的营地来吧。＂伊莱恩吩咐道：＂总之不、不要住这里了。＂

    ＂好的。我把衣服收拾好就来，请你们在外面等一下。＂佐立说，伊莱恩几乎能看见隼人少年在摇尾巴。

    ＂顺、顺便问一下，在这里怎么洗澡和上洗手间？＂伊莱恩眯起眼睛。

    ＂有公共的澡堂和洗手间啦。＂隼人少年答道：＂而且全是热水。好像是由系统提供的循环净水。亚特人一天要洗三次澡，以保持他们身体鳞片的湿润。现在刚好是晚饭后洗澡的时间，你要去洗身体吗？＂

    ＂晚、晚一点再说。＂

    伊莱恩无法想象在这个时候跟一大群潜猎者共用澡堂会是什么光景。

    更何况那是热水。在这种闷热的地方用热水洗澡，这群半鱼人的脑子真的没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