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警察，办过的案件、了解过的案情都比我多，相信他更见过人性中最黑暗的一面。

    不过现在明确了凶手的身份，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顾风出去打电话，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父亲顾局长，我和杨卓留下来清理27号的怨气，就算无法将它们一次性全部吸入驱魔带，也将它们的怨气降到最低。

    但顾风刚刚打开房门，走廊上便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很快，方才才从死者记忆画面中浮现而出的凄厉哭声，就隐隐在走廊上响起，一声接一声的不断刮动耳膜，闯入耳中。

    顾风拿着手机，一步退了回来，没来得及说话，只是回头和我们眼神交流了一下，袁夫人被怨气占据的鬼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嘎吱一声，没有被顾风关起来的房门彻底被阴风吹开，我们一直以为死亡画面重现，所有亡灵就会集聚，没想到，今晚死亡场景重新之时，袁夫人的亡魂根本没有出现，之前看到的也只是死亡场景带来的幻影。

    如今，她和袁厂长的孩子就跟在她身后，她知道屋子里有法阵，没有立即进来，望向我们的眼神却是阴冷。

    当她迈开脚步时，我已经意识到此刻听见的哭声不是从她口中传出来的，袁夫人至始至终没有张口，移动起来面无表情、如同僵尸。

    但环绕在耳旁的凄厉哭喊依旧持续不断，仿佛在追忆她可悲的过去。

    我想她在死亡那一刻，一定是格外痛苦的，可现在我却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

    就在杨卓打算施法与她交手时，袁香兰突然从我身后走了出来，挡在了我身前：“婶婶，他们是来帮我们的，不是来害我们的。你应该知道，事情已经发生十年，我们回不去了，继续留在这里，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如果我们离开这儿，我们说不定还能开始新生活。”

    袁夫人顿住脚步，听袁香兰继续说下去。

    不过，她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看起来就像是活脱脱打算杀人一样。

    见此，我连忙将袁香兰拉了回来，认为已经没有交谈的必要：“说这些没用，消除它们的怨气或是它们自动放弃怨恨，都是同一种结果。”

    “但是，既然是同一种结论，为什么不能让我试一试呢？”

    面对袁香兰的疑问，我真不想告诉她，她现在和袁夫人说这番话，基本上已经激怒了袁夫人，很有可能下一刻袁夫人就会拧断她的脖子，并且吸食她的魂魄留为己用。

    可就算我管得了袁香兰，也管不了顾风，他是警察，有劝危险分子放弃杀戮的能力。

    很快，他也望向袁夫人所在的位置，厉声说道：“你们以前没有杀过人，现在你孩子就在你身边，难道你希望当着他的面杀了我们，或是杀了你曾经的亲人，以此来发泄你心中的愤怒？还是说，你认为继续留在这里，带着你的孩子留在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就可以把这里继续当成一个家？”

    顾风走动，来到屋子正中的血迹旁。那是属于袁夫人儿子的血迹，如今依旧清醒地映在地板上，那么的触目惊心。

    他伸手指过去，强迫袁夫人再度回忆起当时恐怖的场景：“那个孩子，经历了世上最糟糕的事。他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没有人教会他该如何去做一个好人。你不能将所有错都怪罪在他身上，但他的确犯了法。还有，看看袁香兰现在的状态，再看看你孩子现在的状态。你难道希望他永生永世身染怨气，失去重新开始的机会，再也不能再世为人，重新开始？”

    回荡耳边的凄厉哭声终于停了，但是，袁夫人眼中恨意不减。

    她慢慢转动脖子，像个机械的木偶，骨骼相互摩擦，发出嘎嘎嘎的声响，十分恐怖。

    而她的孩子和她一样，她做什么，小鬼童就跟着做什么。

    顾风毫无畏惧，看到这一幕，他微微皱眉，非常感叹地说了一句：“现在的情况，其实和活着的时候差不多，大人们做什么，孩子们就会开始效仿。如果你杀人，当着你孩子的面杀人，无论什么时候，你是活着还是死了，只要你这么做了，他就会效仿，彻底灭绝人性，比行尸走肉还要可怕。”

    耳边，再次回荡起了之前我们听到的声音，杨卓施法，将袁厂长等人的记忆重新凝聚，以影像的形式在周围播放。

    画面中，是袁厂长他们小时候的成长经历，那时候的他们和小鬼童差不多的年纪。可他们的成长环境却没有丝毫温馨的氛围，父母对他们非打即骂，这样的心理变态我只曾经在报道中见过，还是第一次发现在我们身边就有这样的人存在着，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没有丝毫怜悯之情。

    而这些内容播放到一半，袁夫人就收回了阴冷的目光，僵硬伸手捂住了鬼童的耳朵，但捂住了他的耳朵，也不能阻止他看到相关的画面。

    杨卓收回法术，待画面和声音同时消失，袁夫人也放下了手：“你们……想做什么？”

    “送你们去轮回转世。”

    “然后……和以前死去的人……重复？”

    我诧异了：“你是说，你想延续和你孩子之间的亲情关系，下一世也想和他在一起？”

    如果她真是这样想的，那就麻烦了。就算师父可以实现她的心愿，也不见得师父一定会听我的。

    所以，这个交易不能做，我可不能轻易和袁夫人谈条件。

    好在，她并不是这个意思。

    转身之后，她便伸手指向了袁厂长：“我是问他，会不会，和他的亲人，重聚。”

    “你是担心他还会再遇到他的父母吗？这不用担心，作恶的人进入轮回只能进入畜生道，加上他们还要在十八地狱受点罪，现在这个时候，我相信他们还没有进入轮回。”

    “他前妻呢？”袁夫人抬起一双阴冷的眼看我，“他前妻和他前妻所生的孩子，会不会和他重逢？”

    “不知道。但按照因果循环，他这一世欠了他们的，来生必定要偿还。”

    袁夫人眉头皱紧了，我想她并不希望自己的丈夫下辈子还要去偿还另一段情。但我很好奇她的问题，为什么她会问到那个孩子？

    “凶手已经死了吗？”我突然明白袁夫人的意思，“你认为凶手已经死了，所以他们才会重逢？”

    “不是我杀的。”她干脆说着，“但这样的人，不长命。”

    她现在说话倒是利落多了，杨卓趁机擒住袁夫人的胳膊，另一只手控制住鬼童，我还没回过神来，他两手同时一动，就将它们的亡魂扔入了我腕间驱魔带中。

    见此，顾风有所顾虑：“等等，不听听她还想说什么，就直接将它们封印？”

    “不用了。”我抬起下巴，朝杨卓使了个眼色，“他应该已经读取到了袁夫人的记忆。我们只要跟着线索，继续调查就可以了。”

    ——

    我的驱魔带不能封印太多亡灵，杨卓陪顾风出去打电话时，我和袁香兰单独留在了封印了亡灵的屋子里，等待师父的到来。

    我想和师父单独谈有关袁香兰的事，但我知道师父不会听我的，话一早也和袁香兰说明白了，听天由命，再不济她也能轮回转世，我想师父也不见得一定会对袁香兰纯洁的魂魄加以利用。

    果然，这一次师父到来后，和以前一样，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就将所有魂魄收走了。只是在看到袁香兰时，她略微停顿了片刻，才开口让袁香兰跟她走。

    她没有直接封印她的魂魄，只是让袁香兰跟她走，我想，这或许对袁香兰来说是一件好事，至少师父没有将她当普通亡灵看待。

    但杨卓和顾风回来时，他们带来的消息并不多。其一，虽然我们证实了凶手就是袁厂长和前妻的儿子袁超，但是袁超小时候就失踪了，在他犯罪时，他用的就是假名，现在查起来也是大海捞针，不会又任何线索。其二，就算袁超死了，警方也没有发现他的尸体，杨卓只是在袁夫人的记忆中看到了一段幻影，袁超死后曾经回到这里，但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杨卓甚至怀疑，袁超死后也会化身为厉鬼，是个极其难对付的凶灵。

    “现在怎么办？”顾风皱眉问我们，“永州巷27号的问题已经解决，但是，还有一名凶手或者凶灵在逃，他会成为我们的下一个追击目标。”

    “在没有线索之前，恐怕这件事只能放一放了。”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杨卓，“对了，在袁夫人的记忆中，袁超的亡魂看起来可怕吗？”

    “周身黑气，戾气残暴。”他只能说出这八个字，和另一条很明显的线索，“但至少，他没有吸食他们的魂魄，让他们留在了永州巷27号。”

    “那他回来做什么？看看他曾经杀掉的亲生父亲，是否已经变成冤魂？”

    待我走到门口，杨卓随意接了一句：“或者，他是想看曾经被他杀掉的人，会不会也变成了鬼。”

    这几乎可以算是第二起案子了。

    袁超死了。

    只要他不是自杀，那么，总有人令他丧命。

    我想，谋杀他的不可能是鬼，若是鬼杀了他，他死后变身凶灵的几率也就不大。

    但现在我们没有掌握他的踪迹，只能拜托顾风搜集其他悬案的资料。

    可刚刚解决了27号的事，又担心他被袁超的亡魂盯上，无奈之下，我和杨卓决定让他暂时搬来和我们一起住。

    从警局拿了更多资料后，顾风听到我们的提议就笑了：“去你家？你家只有一间卧室，我睡客厅也不方便。”

    “那怎么办？你在外面，住的是警察宿舍，周末假期回家居住。”我不解问顾风，“难道你想现在回家，给你的家人带来危险？”

    “当然不是。”顾风挥挥手里的资料，“带你们去个地方，这个地方可以满足我们所有人的要求。”

    ——

    顾局长打算成立特殊案件调查小组的想法，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有了。早在5年前，警局就秘密成立了该部门，专门负责调查一些比较棘手的案件。

    但是，当时负责调查这些案件的警员并不专业，尽管他们都拥有阴阳眼可以见鬼，但缺少对付邪灵的能力。5年前一次任务中，该组组员几乎全军覆没，唯一活下来的一名技术人员也被邪灵追杀致死。

    顾风说，小组的位置暴露后，就没人再去过该部门，这次打算重新成立该小组，正好可以借助我和杨卓的能力将小组原来的办公室重新整理一下。

    到达目的地，我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警局成立的调查小组，分明就是一个巨大且已经废弃的工厂。

    顾风驾车驶入工厂内部，外面的世界夜黑风高，空气里也透着腐朽的阴冷。

    我落下车窗，看不清外面的环境，但在顾风停车时，我阻止了他下车的举动：“看来，5年前袭击警方的邪灵在这里留下了鬼印记，还有你们没有派人来善后，不然来的警员恐怕都会被它追杀。”

    顾风点头，像是一早就猜到了这种可能：“我爸也是这样说的，为了避免更多人遇害，我们不能来这里调查，除非你们和我们一起。对了。”说到此处，他又回头道，“这个邪灵应该只对我们警方有仇恨，其他人要是误入了这地方，都不会遭它毒手。”

    “怎么确认这一点？”

    顾风伸手一指：“看到那边的监控了吗？这些监控是用来防止可疑人员出入的，但拍下的画面远比我爸他们预计的丰富。监控到现在都没有出问题，邪灵还让它记录下了它残杀每位小组成员的过程。”

    “哦，这么说，明知它不好对付，顾局长才让你带我们来的？”

    面对我的疑问，顾风依旧微笑：“我爸不会这么着急，是我想带你们来看看地方，才带你们来的。”

    他平时做事倒是挺有条理，今晚却不在意我们在外面逗留了多少时间。

    时间已经快到凌晨，我和杨卓刚刚处理完永州巷27号的事，现在又要清理另一个灵异现场。

    不过，杨卓下车后，只是简单查探了一番，便知5年前在这里行凶的邪灵并没有出现。

    他施法清理了邪灵留下的鬼印记，之后便开始观察周围环境，很快，杨卓就发现几个监控都可以照到的大铁门用了密码锁，而铁门内的通道才是进入小组部门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