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呆紧张的表情很可爱，有些东西说不上来。

    梅湛清虽说担心，却不免被香兰接连几个问题给逗笑了，唇边缓缓收敛笑意，重重握紧她的肩膀，低声试问：“出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吗？”香兰终于彻底找回理智，耸了耸肩，希望让自己尽快放松下来，长途一口气道，“在你施法提取鬼咒的时候，鬼咒侵蚀了我的思想。”

    她将看到的画面全都告诉了梅湛清，梅湛清听后也觉得很奇怪。剥离鬼咒的过程在他看来并不是十分凶险，只是提取鬼咒力量的过程中，他感觉那一丝丝的怨气缠绕在了他的手腕上，似乎想要彻底瓦解它，同样也会将他自己带入另一个恐怖凶险之地。

    而他当时看到的场景则和香兰不一样，香兰见到的差不多是“招魂论坛”形成的过程，而他见到的却是一个女子被谋杀的过程……

    “我看到的场景，发生在许多年前了。”扣住香兰的手腕，梅湛清带她下山，“年代比镜中女鬼还要久远，也是遇见了无情人吧。”

    和许多香兰知道的故事一样，都是痴情人遇上了负心汉。唯一不同的是，梅湛清提到的这个故事里，贤惠的妻子到死都不知道丈夫另有新欢，为了谋夺家产选择入赘。这个狠心绝情的男人不止谋害了自己的老丈人，还给妻子下毒……

    直到妻子奄奄一息的时候，她还念着他，渴望着他，指望来生来世再做一世夫妻……

    如是，可怜的女人死后并没有轮回，固执地留了下来。当她看到鹊巢鸠占的那一幕，听闻丈夫与第三者的对话，才渐渐知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怨气的生成，条理清晰，香兰就是想不明白这么久远的故事怎么会和“招魂论坛”、“鬼咒”有关。

    她将心底疑问问出口，梅湛清提醒了她：“你知道这件事发生的地点吗？”

    “静水村？”

    “不是。”梅湛清摇了摇头，“是聿中。”

    怕香兰多虑，梅湛清又补充了一句：“但不在聿中大学。”

    “你的意思，是聿中这地方本来就是怨气的源头，杀戮一直都在这里发生，只是我们之前并没有注意？”

    “不，还有另一种可能。”梅湛清皱了皱眉，“我记得之前顾风曾经提到，连环杀手犯案都不会选在自己家附近，何况鬼咒已经通过网络传播，它何必限定在这个地点，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这么说，香兰倒是彻底明白了。早前发生过多少怨气杀人的案子，恐怕已不得而知，怨气传播后，怨气线上的案件还算近。

    只是……

    “你怎么知道在聿中？看到的幻影，还会带来地理提示吗？”

    既然是多年前发生的事，梅湛清怎么会知晓得这么清楚？

    香兰心中始终带着疑问，梅湛清也没卖关子：“他们说的都是聿中话，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香兰一愣，经梅湛清这么一说，她也意识到了：“我听见了也是聿中话！”

    方言其实听得不是很多，秦简就很少说，毕竟在大学里要面对来自各个地区的同学，她说话是几乎不带地方口音的。

    再反观之前看到的那些画面，香兰觉得十分可怕：“如果源头就在聿中，那么今晚其他人有可能还会有危险。”

    ——

    回去以后，梅湛清和香兰将这次调查的情况告诉了月灵他们，当时月灵还不敢相信鬼咒竟然这么容易就从炼狱之气里拔除了。

    但对梅湛清来说，这并非大海里捞针，而是找准源头以后便开始抽丝剥茧，将一条完完整整的鬼咒力量从炼狱之中拔除。

    可是，消除了这一层隐患，只能说切断了炼狱与鬼咒的联系，不能说鬼咒就不存在。

    为了保护其他人的安全，梅湛清还是提议今晚岳静和秦简她们都住在宾馆，方便有事时能够及时提供保护。

    后来吃过晚饭，大家都前往宾馆，尽量安排在同层楼居住。岳静从没想过危险距离自己如此之近，回到房间以后就和秦简待在一起，孙豪和孙琦也陪着她们。

    站在走廊，顾风深深吸了口烟，看着指尖忽暗忽明的星火，脑海中闪过了许多不安的念头，一度在想魏池他们留在这里是否真的合适。

    9点钟左右，叶欢和香兰纷纷犯困，两人昨晚都没有睡好，今天又忙碌了一天，香兰打呵欠说去睡了，临行前把叶欢也一块儿拉走。

    她自认帮不上什么忙，也能猜到她要是去休息，叶欢一定会留下保护其他人的安全。

    可是，有梅湛清和杨卓他们在，其他人跟着掺和什么劲儿？

    她绝不会像魏池、顾风那样，过渡的消耗自己的精力，在这里继续耗着。

    但回到房间后，香兰反而睡不着了，洗漱后躺在床上，脑海中翻来覆去地回想着今天见到的幻影，总觉得识灵过程中那个女孩一把抓住她的手，这个行为中一定饱含着某种深意。

    不过暂时想不明白，说给叶欢听，叶欢也猜不透：“或许是那个女孩的意识想要传递信息给你吧，不然你和梅湛清怎么能确定这件事发生在聿中呢？”

    “我总觉得像是一种警告。”香兰枕着手臂，仰头望着天花板呼气，“她那么用力地握着我的手，还有之前袭来的炼狱之气都像是在攻击我，后来如果不是梅湛清回来……”

    她真的不敢相信会不会被女鬼害死在识灵幻境里。

    可就这样，风平浪静地渡过一夜，第二天早上香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隔天起来叶欢已经不在房间，倒是梅湛清翘着二郎腿坐在她床上，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瞧。

    先是被他吓了一跳，后来想发火没发成。香兰还是担心昨晚会有什么突发状态，撑起手臂一问，才知道其他人都吃饭去了，只有他留在这里等她。

    “时间已经很晚了吗？”

    “不晚，九点。”

    梅湛清将香兰的手机扔她怀里，她下意识接过，揉了揉眼睛。

    的确是早上九点，昨晚睡得天昏地暗……

    “真的一点儿事也没有吗？”

    香兰不确定地问，梅湛清连连点头：“的确没事，不用担心。”

    他知道香兰在顾虑什么，拔出鬼咒后，鬼咒没有进行反击，这不符合鬼咒袭击人的规律。而上次瓦解了怨气线，鬼咒也是没有立即反击，可后来却死了不少人，这种情况是他们谁都不愿意见到的，所以鬼咒越是藏得深，反而让香兰头疼。

    “黎明来临前的天空果然是最黑暗的啊……”她感叹，披上了外套，“可过两天就要开学了，岳鹏的朋友也要回去上班，我们怎么分批保护他们的安全呢？”

    梅湛清答：“随身携带符纸锁定。”

    “符纸就可以？”

    “当然不是普通的符纸。”

    他一脸轻松地跟香兰解释着，幻化出一叠符纸和朱砂，就开始以手画符。

    看样子是打算画给她看，还打算讲解一番的，但香兰实在不想大清早地就和他待在一起，很快就躲到浴室洗漱，把梅湛清一个人晾在了外面。

    嘭地一声，房门关闭的声音传来，梅湛清故作轻松的神色也僵在了眼角。

    他彻夜未眠，也是在监视鬼咒什么时候对他们展开袭击，昨晚没有出事并不是个好迹象，只会让他们不断加重警惕，而且在鬼咒这件事上消耗大量的时间。

    所以昨晚，他已经跟顾风、杨卓商议，今天会带着香兰继续追查鬼咒的源头，其他人暂且不用理会这件事。

    一方面是考虑到其他人需要保护，另一方面是考虑到他和香兰需要更多单独相处的时间。

    房门再次打开，梅湛清抬头，脸上笑意重聚：“收拾好了，我们去出门。”

    “去哪儿？”

    “调查鬼咒源头。”

    香兰有些不明白：“不先和其他人汇合吗？”

    她看出来了？梅湛清点了点头：“我们去，他们留下来保护其他人的安全。”

    ——

    不是香兰多心，她是真看出来这次梅湛清跑了两趟回来，笑的时候越来越多了，说话也不像原来那么尖酸刻薄。总觉得不会这么快就转了性，可他这两天的确越来越不对劲，香兰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只能跟着梅湛清一起行动，他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可下了楼，明明可以和月灵他们一起在宾馆吃早饭，梅湛清却没有带她去汇合，而是牵着香兰的手，走过了漫长的三条街，去一家面包店买的早餐。

    跟在他身后，香兰摸不清头脑：拉了拉梅湛清的手，将自己的手腕抽回来，盯着他的后脑勺问：“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梅湛清丝毫不急，想了想说：“吃过早饭再去。”

    “可事情不是应该早点解决吗？”

    梅湛清回头，微微一笑：“说得没错，但现在去也查不到什么。”

    香兰似懂非懂，脑海中明明已经得到了准确的答案，却被梅湛清唇畔、眼中的笑晃得耀眼。

    她呆滞了好一会儿，才被梅湛清牵到旁边餐桌坐下。

    两人捧着热牛奶，啃着面包，耳边变得很近很近，这时香兰才意识到，来这里买早餐的人大多买了就走、急匆匆地赶去上班，很少有人会像他们这样停下来慢悠悠地吃面包，欣赏室外街道，人来人往。

    外面的声音好似一下也传不了，周遭变得格外静谧。

    香兰的心情一会儿烦躁，一会儿不安，但每次抬头对上梅湛清的眼眸、神情，她就会变得紧张，手足无措。

    那种不自觉的感觉不知该从何说起，就像是有一只手在不断掐紧她的心脏。

    而后，香兰又想起这几次单独和梅湛清相处，他总是牵着她的手不放，这姿势难免叫人误会，也叫她忧喜参半……

    “在想什么？”梅湛清的声音突然闯入耳畔，香兰连忙摇了摇头。

    “没什么。”她想了想说，“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是吗？那为什么她有意无意看了他好几次，就好像知道他的心事？

    梅湛清挑了挑眉，随意用纸巾擦了擦嘴，端起了热牛奶却没有喝。

    他的手指在杯沿摩挲着，眼神深邃得不像话。

    香兰被他这么看着，就感觉神智像要被他那双眼睛吸进去似的，令她格外紧张。

    “真、真没计划？”

    香兰吞吞吐吐问了这么一句，梅湛清笑了：“我们待会儿在附近逛逛，感受怨气的位置。”

    香兰一愣，其实之前梅湛清说时机未到的时候，她就考虑到了是时间的问题。可昨晚明明就是一个好机会，为什么他偏要等到天亮才去调查，而且还是选择在街上盲目闲逛？这可一点儿也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雷厉风行的梅湛清。

    而梅湛清也在这时看穿了她的心思，缓缓补充：“鬼气可以锁定一个大致的位置，也可以做排除法。首先，该地点在聿中，却没有接近聿中大学，所以聿中大学附近就不必调查了。其次，它将生活在聿中的人引诱到夹山道去暗杀，这种舍近求远的方式明显欲盖弥彰，我想除了巧合以外，还有一个原因是鬼咒根本不想暴露它的真实位置，因此将自己藏得很深很深。”

    “其次……”他缓缓抬眸看向香兰，“你看到的场景更接近现在，应该更好调查。至少，你能够认出一两个熟悉的建筑物。”

    再度一怔，香兰犹豫了，咬着吸管寻思：“但我不记得了，我看到的幻影里，当时好像的确是白天，但周围的建筑……”那间屋子里到底有没有开窗户，为什么她总是想不起来？

    揉了揉发疼的额角，香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去回忆。每次她都想要将视野转向左侧一点点，记忆就会被一片漆黑占据，导致她什么也想不起来，根本不知道那间屋子有没有开窗帘……

    “现在不用想，待会儿出去了就知道。”

    梅湛清的嗓音再次打断她的思绪，声音听起来轻轻柔柔的，没有惊扰到香兰，反而令她渐渐安心下来，缓缓点着头。

    吃完早饭，收拾好桌面，将垃圾扔入垃圾桶……

    香兰沉默地跟着梅湛清走了出去，仔细观察周围的所有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