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种倾述。

    曹慕月完完全全将自己的心事暴露在香兰眼前。

    香兰却有些听不明白，眼珠迅速转了转，见红衣厉鬼没有出现，便尝试着缓缓俯身，将右手搭上了曹慕月冰冷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问她：“你说她骗了你，是说她的经历没有这么惨？”

    周遭寒风涌动，一下吹得更加猛烈。

    阴风袭来，曹慕月浑身一怔，猛然抬头，露出一双完全空洞没有眼珠的眼睛！

    “不！不是！经历的确是她的经历，但我从来没有想到，她的脾气竟然会这么暴躁！”

    这几句话，曹慕月说得格外暴躁，就好像她也受到了怨气的影响，情绪变得不受控制。

    可很快，在香兰的注视下，她慢慢地别开了恐怖脸颊，说话的声音再次变得凄婉温和：“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和我在网上交流时，说话像个大家闺秀，总是在描述她的不幸……我是真的很同情她，还给她支招，可她说她没法报警，还告诉我，她已经死了，生活在这个空间里飘忽不定，只想找那个男人的转世报仇……”

    香兰乱糟糟的，但大概还是理清了一些思路。

    其一，这个女鬼死亡时间已有，原先对丈夫和第三者的仇恨，已经令她出手过一次；后来在漫长的岁月中，她还是在反复追杀他们的转世。

    其二，情绪的转换和性情有关，最早女鬼生前的确是温柔贤妻，可她死后看清了一切，受到怨念的影响，自然就变得越来越暴躁。

    现在的曹慕月也是如此，但她尚可以控制自己，魂魄颤抖个不停，香兰也害怕她再次变得狂躁，便将手移开了，蹲在她身旁继续询问：“你当时相信她的话吗？她还提到了什么？”

    “没有。我没有相信她说的话，她也没有提到什么……她是直接带我去看的，就在我的梦中，将我带入了属于她的生活里……那段时间，我几乎感受了她曾经遭遇过的一切，整个人都变得不正常了……先是害怕，而后难受，最后愤怒……她的每一个情绪都影响着我，后来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不是很清楚……

    包括昨天带你看到的那段画面，我也是效仿她的手法……老实说，如果不是带你去回忆，我根本不知道当时自己说了什么，感觉，就像是她剥夺了我的记忆，让我产生属于她的恨，但她却带走了我的思想和理智……”

    “你是说，女鬼主动接近你，企图从你脑海中寻找来到这个世界继续复仇的方式，她担心你不会直接告诉她，所以附身你，偷取你的记忆，再令你说出有关论坛的那些话？”

    问到这些，香兰都觉得不可思议极了，但曹慕月却缓缓点头，不算确信的回答：“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我不是一个坏人，她不应该找到我的，为什么要折磨我呢？就因为我也姓曹吗？”

    闻言，香兰一怔，曹慕月却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她抱着胳膊，依旧打着寒战，那双没有抬起来的眼似乎也饱含着惊恐，让香兰越来越好奇女鬼在复仇道路上还做了什么。

    后来，曹慕月也提到了这件事。

    女鬼利用她，将故事公布在了网上，第一段故事，其实是曹慕月帮她发的，当然，那时候曹慕月也没什么自我意识。

    做好这件事后，曹慕月就彻底清醒了，她慢慢分析，发现自己被女鬼操控、利用，好似只有借她之手才能将这个故事公布在网上，之后让女鬼的怨气依附。她就是一个天生存在于流传、故事里的幽灵，随着故事的传播将鬼咒一一传递，继续寻找她的复仇目标——那些令她痛恨的男人。

    之后，在曹慕月离世的一周前，招魂论坛出现了。

    那个已经多日没有亮起来的QQ，突然在那天晚上找到了她，发送来了这个论坛地址。

    曹慕月回忆，她当时很害怕，不想再和这个女鬼扯上任何关系，尽管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女鬼究竟杀了多少人，但她却清楚地意识到对方是个鬼，所做的每件事都不简单。

    “我不信她，她就附我的身，让我不断梦见她的故事，再利用我，让我成为了这个故事的发布者……当时我意识到自己撞邪了，还不敢告诉家里人，总怕他们担心，又想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或许不说也没事……谁知道，那个论坛出现了，就好像她终于找到一种独属于她的方式，打造了一个专门用来传播鬼故事的恐怖论坛……如果你是早期会员，一定会看见那个论坛上之前发布的故事都是和女鬼有关的故事，有会员网友还吐槽过这件事……而、而后来，那些人都死了，说过坏话的人都死了，没有一个活着……”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你可能会告诉我，这不关我的事，让我不要自责……可是，我也说不清那时是怎么想的，怕的要死，感到绝望……她曾经让我看到的那些画面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我，我都变得不像自己了，经常躲在卧室里不敢出去，我妈妈还问我来着，我却不敢告诉她真相……”

    她心里有许多委屈，但香兰更愿意相信曹慕月的的确确是受到了怨气的影响，才会选择自尽。

    可有关红衣厉鬼为何控制着她，却没有伤害曹慕月的事，香兰却有些想不明白。

    她趁着这个机会，抓紧时间询问：“你刚刚说姓曹这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吗？”突地，曹慕月又抬头，阴恻恻地看她，“她最讨厌姓曹的人，因为她……”

    话音未落，周围的幻境场景又一次崩裂，香兰的肩膀被另一只手拉住，熟悉的温度浸入肌肤。

    她感受到梅湛清掌心传来的温暖，下一刻后背又跌入他怀中。

    那双手臂始终稳稳抱住她，缓了缓气，低沉的嗓音在头顶上方说道：“又自动识灵呢？”

    “嗯，看到了曹慕月。”

    这句话，香兰几乎是失神作答的。

    等她答完，她才发现周遭一切如常，只是鬼气淡若了不少。

    回头看梅湛清，她扶着他的手臂站稳，好奇询问：“你刚才看到什么没有？”

    梅湛清点头，眼神难得严肃：“红衣厉鬼出现了，不是之前见过的。刚一施法，她就从墙壁里钻了出来。脱离了炼狱的控制，反而变得更加狂妄。”

    “这是为什么？”

    “因为鬼本来就没有意识，真正有意识可以控制的是炼狱之中的东西。而炼狱本身就带有诅咒，脱离了炼狱诅咒的控制，反而会让鬼咒的力量增强。”

    一听这话，香兰一个头两个大。

    可她刚刚表现出一丝愁色，梅湛清就安慰她道：“没事，现在没有炼狱的庇护，红衣厉鬼已经直接现身了。凡事有利皆有弊，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损失。”

    “可万一……”

    “没有万一。”梅湛清扬起垂在身旁的左手，露出掌心的锁魂袋，“它已经被我收了，哪还有什么万一？”

    香兰不敢相信，眼睛瞪得大大的，骚扰了他们多日的鬼咒源头竟然就被梅湛清轻而易举地收复了？

    不过想来也是，只要没弄错，梅湛清的确可以对付这个女鬼。

    之前拔除鬼咒的也是他，前往炼狱的也是他……

    什么事好像只要交到他手中，不费摧毁之力就可以解决。

    这一点，香兰是如何也比不上的，只有羡慕的份儿……

    但再看梅湛清，她心里还有别的问题：“那这件事到这里，算是彻底结束了吗？”

    梅湛清摇头：“我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很有可能还有别的怨气线没有被发现。”

    他说着，便将视野转向书桌上的那台笔记本电脑。

    之前这些东西都被白布遮住，看起来并不破旧，灰尘也没有进去多少，总体来说还算干净。

    可自从他方才和女鬼交手，把室内弄得鬼气膨胀，待女鬼被他收复，留下来的便是一片残垣废墟。

    他怀疑，这间公寓也成为了聿中当地怨气线上的一个地点，所以将这间屋子彻底净化也是情理之中。

    见他看得失神，香兰也分析了一下她发现的线索：“听曹慕月的意思，像是女鬼生前最恨曹家人，所以才找上了她。你看，会不会是女鬼生前的丈夫或是遭遇的第三者姓这个姓氏，不然哪来这么深的仇恨？让她影响了一个无辜小女孩的思绪，还导致了对方自杀？”

    “也有可能不是。”梅湛清还算理智地分析道，“你刚说这个女鬼被我轻而易举地收复，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她鬼体本身的力量本不大，大的还是鬼咒。”

    香兰又不懂了，梅湛清低头，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是，女鬼死后曾经受到封印，这才是她不得不改变杀人模式的原因。”

    “所以她可能同样憎恨驱魔人，而她的仇家有可能是个姓曹的驱魔人？”

    “不错。”

    香兰缓缓点头，算是彻底想明白了，看样子，要是这鬼咒脱离了炼狱，反而会和以前的情况完全相反，那就是会对他们发起攻击。

    “可她是怎么被封印的呢？”

    “杀人杀多了，自然有人收拾。”

    梅湛清解释的话不多，之后便施法开始全面净化，为了还给曹慕月和她父母一个真正完整的家，梅湛清不但将所有惨败的东西都消除了，还和香兰一起将各种物品归位。

    只是，现在屋子里淡得一点儿鬼气也没有，香兰好奇询问：“曹慕月的亡魂难道也不在了？你不会在收魂时，把她的魂魄一起收了吧？”

    “没有。”对于这件事，梅湛清十分果断的摇头，牵着香兰的手离开曹慕月的卧室，离开曹家，拉开了防盗门，“我怀疑女鬼在被我收复时，将曹慕月引到了另一个地方。所以，这个女鬼是不是鬼咒的源头，还说不定。”

    一听这话，香兰更加头疼，下楼时她也在想同样的问题。

    如果当时出现鬼就是他们想要对付的源头女鬼，曹慕月的亡魂真的还敢出现和她交流吗？

    ——

    宾馆里，同时避难的年轻人无所事事，只能在房间里看电视，玩扑克。

    顾风那边虽说也差多了不少线索，但总结发生在聿中的离奇案件，还是暂时无法理清头绪，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经常出现命案，所以对于聿中当地怨气线的判断，算是又遇上了瓶颈。

    魏池也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麻烦，一直心不在焉，很想知道梅湛清那边的情况，但香兰却迟迟没有和他们联系……

    相对的，他算是一个多余的人。

    原本找到齐宇以后，他就应该离开，可不把鬼咒彻底解决，他实在心有不安。

    何况，他也算是一个驱魔人，和月灵他们聚在一起显得能力薄弱，多少想留下来再见识见识。

    末了，秦简将一瓶饮料递到他眼前。

    魏池诧异抬眸，就瞧见秦简亮晶晶的眼睛：“上次见你，你还不是这个样子，怎么最近变了这么多？”

    “哪里变了？”魏池笑了笑，恢复玩世不恭的表情，接过了饮料，利落地拉开拉罐，“只是你不了解我，才觉得我变了而已。”

    “嗯。”秦简点头，耸了耸肩走了。

    魏池倒是觉得她性格还算不错，原以为是蛮不讲理的大小姐，没想到相熟以后发现她挺爽快大方的，也没什么坏毛病。

    他举起饮料，将冰冷的饮品灌入口中，这个季节喝冷饮其实有些冷了，但喝下去以后倒是精神了不少，他脑海中不禁再次想起了近来发生的事，预感着危险仍在渐渐逼近……

    ——

    梅湛清和香兰回来时，不过中午而已。众人正在宾馆的餐厅吃饭，两人便走了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拾起筷子开吃。

    香兰其实不是很饿，但大家殷切切的眼神望过来，她实在不想回答问题才埋头吃饭的。至于梅湛清，这会儿正忙着和杨卓、顾风说明情况，慢慢理清了一条更加清晰的思路。

    香兰越听越不对，至少梅湛清提到的几个地点，是她根本不知道的。而且在回来的路上，梅湛清也没有刻意注意这些地方，他怎么知道这些地方有闹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