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心思追求时尚的人，是很注重细节的。像张小溪，她就知道每件衣服有什么不一样。不像我们，看什么都差不多。”

    听了我的话，杨卓点头，又无奈笑了起来。

    奇怪的是，这次检查，顾风车内后备箱的鬼气竟在慢慢变淡，察觉到这一点，杨卓皱眉说道：“有新的目标了。”

    “能拦得住吗？”

    杨卓摇头：“如果迷惑了目标人物的眼睛，鬼衣的持有者或许不会知道TA真的拥有鬼衣，我们之前做的努力也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终究还是担心那件衣服散发出来的鬼气会产生别的作用，更担心鬼衣在其他人眼中呈现出来的姿态，或许是我们无法想象和预料的。

    回去的路上，我边走边说：“观察张小溪记忆的时候，我并没有察觉那件黑色职业套装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且，高静雅也提到鬼衣对他们没有致命的吸引力。除了徐楠，好想没人对此特别着迷。他们只是穿上这件衣服就死了，和其他附身灵出现的情况还是不一样。”

    杨卓走近工厂入口，站在灯下回头：“以前都有痴迷现象？”

    “是，我处理过大概两个比较厉害的附身灵事件，一个高跟鞋，一个发卡，吸引的都是女性。受害者之间相互认识、相互关联，为了得到这件物品相互残杀，反目成仇，都是因为被物品吸引的缘故。可是……”我迟疑了，托着下巴思考，“我们这次处理的鬼衣，受害人之间相互不认识，鬼衣并没有吸引到他们，只是恰巧被他们买到？”

    听我说得这么犹豫，杨卓也微微皱眉，才推开前方铁门：“你看，有没有可能是设计师徐楠的想法和别人不一样？”

    “怎么说？”

    “他是设计师，想要设计一套男女都可以穿的衣服，那么购买者有所需要，欣赏这件衣服的设计，自然会将它收入囊中。”

    “这么说，鬼衣其实是受徐楠操控的？”见杨卓点头，我顿时恍然大悟，“我竟然忽略了那个传说，把它当成了传统的附身灵事件看待。”

    回到室内，我立即将最新分析出来的情况告诉顾风和袁香兰：“传统的附身灵事件，有些物品是被邪灵依附，有些物品是受到邪灵怨气传播，很多时候见到的不是鬼，而是该物品第一任主人的恐怖画面。但鬼衣不一样，徐楠的灵魂是真的依附在鬼衣上，他没有通过任何怨念去影响人们的购买欲，喜欢这件衣服的人自然会将它收入囊中。”

    听到这里，顾风就有些不明白了：“可我们不是一直也不知道鬼衣杀人的原因吗？照你的分析，购买鬼衣的人都是欣赏徐楠设计的人，徐楠为什么杀死认可他作品的持有者，这一点怎么想也想不通。”

    “是了，之前我也是这样想的，甚至想过，徐楠是在主动寻找目标进行杀戮，再夺取这些人的魂魄，换一个实体鬼身，去见他的前妻。但刚才，我和杨卓突然想到所有受害者都是主动购买了鬼衣，他们是在穿上鬼衣之后才死的。也就是说，在穿上鬼衣之前，他们还穿过别的服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就拿张小溪来说，她购买鬼衣好几天，却一直没有穿上鬼衣。之前见客户，穿的也是其他服饰。

    而遇害前的一天，她终于找出了那件鬼衣，徐楠才杀了她。

    好比在一堆衣服里，鬼衣是张小溪最后的选择，徐楠谋杀她，其实是为了完善鬼衣的效果，让它更加完美、更加吸引人，并非想要换取一个实体魂魄！

    “传说中的布料是取孩子们的血肉做的，而徐楠的鬼衣是由亡魂塑造。”翻了翻资料，我仔细整理相关案件的死者名单，“十多年，鬼衣杀了25人的性命，还差24人的亡魂才能到达徐楠想要的数量49个。”

    “可布料之前不是就有魔力吗？”袁香兰好奇看着我问，“徐楠将布料带回来时，那块布做出来的衣服就已经随着穿戴人的身份变来变去，这49个人的性命应该是满了吧，徐楠死后继续吸魂真的只是为了完善鬼衣？”

    她仍是不敢相信，交了一纸名单给我：“对了，要不我们暂时别想鬼衣杀人的目的，还是先看看最新查到的线索吧。刚才顾警官接到电话通知，已经有知情人士给我们提供消息，他们都说见过这件衣服。”

    “在什么地方？”

    接过名单一看，上面已有记录。

    前面写着姓名、年龄、性别、手机号，后面便标注着见到鬼衣的地点。

    有人见到鬼衣是在商场，有人见到鬼衣是在网店，看起来都像是真实的消息，这些地方都是鬼衣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而这时，顾风的电话又一次响了起来，他直接开了免提，将手机搁在办公桌桌面。

    我低头一看上面的来电显示，才发现是佟先生打来的电话，告诉我们，他也发现网络上正好有一家网店在出售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就在我们公布鬼衣细节的同时消息就传开了，很多网友都在发网店地址提到要去领取赏金，高静雅最早发现了这件事，后来佟先生也发现了。他打电话来就是想要告诉我们，网上的确有人在卖这件衣服，奇怪的是，之前买的人一个也没有，今晚我们公布悬赏后，好多网友都订购了这套衣服，销售量突然一下增多起来，让我们措手不及。

    可是，出现在网店上的这件衣服，真的是我们要寻找的鬼衣吗？

    我们要找的鬼衣只有一件，应该也是唯一的一件，为什么会有一模一样的衣服出现在网络？

    各种疑问徘徊心底，挂上电话，顾风便打开了佟先生发来的网址，仔细浏览店铺信息和上面的图片资料。

    衣服的确很像，他已经找技术民警帮忙追查店主的身份。

    袁香兰趴在桌上看来看去，不解地皱眉转动眼眸：“才5万元赏金，就引起了这么大的风波。这个店主呢，开店卖衣服才半年时间，主打T恤、卫衣休闲风格，就这么一套休闲西装挂在那儿也没人购买，还真是奇怪了……”

    “宣传方面呢？”

    “好像没做。”袁香兰点开后面的评价，“看评论，购买的都是店主的朋友吧，这位店主是大学生吗？”

    她狐疑揣测一句，顾风那边又接了一通电话，脸色十分难看地将手机挂断，再次和我们交流时，眼中神情渐显深邃了几分：“你们猜网店是谁的？”

    整起事件，我们没有调查过几个人，结合袁香兰的揣测，我不解狐疑反问：“别告诉我是佟粟开的网店。”

    顾风点头，身旁杨卓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袁香兰一拍桌子，气得不行：“之前你们还担心给她惹麻烦，不愿意主动去见这个小姑娘，谁知道她竟然自己开网店卖这件衣服，什么意思啊？难道是帮助徐楠传播鬼衣，谋取更多人的性命吗？”

    “不一定。”杨卓摇头说，“十多年前那次见鬼，很有可能让佟粟和鬼衣产生了某种联系，或许她对鬼衣也有着某种执着，于是上大学学到服装设计后，便制作了一套一模一样的衣服，放在网店出售。另一点，才是你的猜测，依旧和十多年前的见鬼经历有关，佟粟就是在帮徐楠杀人。”

    “可是，这件衣服之前没有销售额。”

    “但试穿呢？”杨卓提醒，“她竟然做得出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会不找人试穿吗？”

    凌晨时分，我们每个人都十分疲倦，但这一晚注定了是一个不眠夜。

    知晓这件衣服的人，或是见过这件衣服的人，都在网络上参与了讨论，我们自然也只能趁夜开车赶至大学城，尽快把佟粟约出来了解情况。

    ——

    之前曾听佟先生说起，给女儿取名为“佟粟”，取自“沧海一粟”的含义。

    这个成语虽然表示在大海里的一粒谷子十分渺小，微不足道，但对于佟先生来说，他却是希望自己的女儿明白，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每个人都是茫茫人海中的一粟，看似渺小，但只要努力，就能在人海中证明自己的价值所在。

    他的教育意义很好，我们却不知道这个佟粟如今是何底细，为什么在网店中出售这样一件鬼衣。

    到达大学城，约佟粟出来见面的人依旧是当地的派出所民警。他们直接将佟粟从宿舍里接了出来，安排会面的地方也在派出所的审讯室。

    这里的审讯室是半开放式的，像一个办公室的样子，环境并不是十分严肃。

    我们四人浩浩荡荡地走进去，便见到一个年轻女孩随意扎着马尾，头发略显凌乱的披在脑后，身上穿着睡衣、披着外套，趿拉着毛绒拖鞋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桌面，似乎苦恼极了，根本不知道警方为什么找她，还在深夜将她带走。

    而鉴于事前曾与佟粟的父母联系，这次会面他们也是知情的。

    顾风看了看时间，猜测大概不到半个小时，佟粟的父母就会赶到。

    未免他们担心，他立即拉开佟粟对面的椅子坐下，开始提问：“那件衣服在什么地方？”

    “什么衣服？”

    顾风掏出手机，打开佟粟的网店页面，手指在黑色职业套装上轻点：“就是这件。”

    来之前，我们有过猜测，判断佟粟买在外面租房居住，多半所有衣物货品都在寝室放着，不会放在其他地方。

    但佟粟看着上面的衣服，却是微微叹气：“这是我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作品，交给老师打分后就不见了。”

    “什么？”顾风不敢相信地追问，“你是说，这件衣服不在你手里。”

    “当然，我的同学、室友、老师都知道这件事。别人考试，只是交了设计稿，只有我和另外几名同学想看设计效果，把衣服给做出来了。”佟粟皱眉，狐疑地看着顾风反问，“为什么警方也在找这件衣服？之前网络上出来的悬赏，是你们提供的吗？”

    她看上去对此毫不知情，也不知道是否有所隐瞒。

    杨卓抱着手臂往前迈步，居高临下地凝视佟粟发顶：“设计理念呢？这套衣服是你自己想的？”

    佟粟眉头一皱，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之前民警就找过我，问我在论坛上发了什么故事，我想你们既然了解过之前的情况，就应该知道这件衣服不是我设计的，我拿它当期末作业交了，只是不想珠玉蒙尘……”

    她小时候见过这套衣服，就穿在徐楠身上，之后又遭遇两次灵异事件，或多或少对这件衣服印象深刻。

    而三年前写下那个故事时，她正好经历暑假，漫长的假期让她想要做点儿什么，就萌生了将这件衣服画出来的想法。

    实然，她和我们一样，都在追查那件鬼衣的来历。

    只是佟粟想要知道那件衣服究竟有着怎样的魔力，而我们却是想要阻止鬼衣继续杀人。

    她咬着牙，吞吞吐吐将实情真相说出来，早在昨天早上民警找她了解情况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出了什么事，今晚凌晨又把她找出来，可想情况十分严重。

    说起网店上的衣服，其实佟粟没有别的意思。

    她只是习惯将设计过和制作过的衣服全都挂在网店上，看看其他人是否喜欢，而制作的黑色休闲西装丢失以后，她将衣服图片挂在网络上也纯粹是为了纪念。

    而后，她便将手机掏出来，给我们看她之前给网友们的回复：“很多人找我购买这件衣服，但我说衣服已经丢了，如果想要一样的，只能等几天才能统一定做。后来他们又问我，是不是我提出的悬赏想要找丢失的衣服……我估计我爸妈是没有看到网店的其他服装，不然他们一早就知道网店是我的，根本不会给你们打电话……”

    “你确定你没有对那件衣服着迷？”

    “着迷是什么意思？”佟粟不解地看着顾风问。

    我小声解释，把情况说给她听：“就是希望能够制作出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来，为了作出这么一件衣服，你曾经甚至废寝忘食？”

    佟粟一愣，大大的眼睛看向我：“废寝忘食几天？这个问题，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做其他衣服也经常忙得忘记吃饭睡觉，不把某个细节处理好，我也不想干别的，这都算废寝忘食和着迷吗？”

    眉头微皱，佟粟终于忍不住打量我们，迫切追问：“不如你们直接告诉我吧，问这么多事，是因为那件衣服又开始杀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