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湛清也想到了同一处，思忖着分析：“这上面记录的人，都是有存档的。没有存档的失踪人员，不知道还有多少。”

    是啊，香兰点头：“从新嫁娘的故事算起，几百人的数目总少不了。加上后来红衣女又加入了她们的阵营……我看叶欢后面发来的几个故事也挺恐怖的，刚说几百人也就是个保守数字而已，真实的数量有多少完全不敢预计啊。”

    红衣厉鬼，虽说不及嫁衣鬼那么厉害，但来一个两个就够呛，何况摆明了身份的已经有九个，这一路驱魔回去，还不把他们累死？

    梅湛清也看穿她的心思，提议道：“顾风和叶欢，加上魏池，有没有能力搞定红衣女？”

    “还是不要了。”香兰知道他在想什么，“别怪我说话不经过大脑，我是真的觉得这么做不妥当。一来，半路阻挡怨气传播，说不定会引起其他女鬼的反攻与追杀，到时候顾风他们就成了众矢之的，我们来不及营救；二来，他们现在身边跟着一个身份不明的刘书言。我听顾风和叶欢说起，这个刘书言见到红衣女也觉得害怕，可到底不是自己人，怎么信得过呢？”

    “那魏池呢？你信吗？”

    “信。”香兰点头，言辞凿凿，“他是为了调查朋友齐宇的死才来的，证明他重情重义。刘书言的事，顾风还没弄明白，怎么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呢？就冲他给齐宇拍了照，下了鬼咒这一点，在我心里他就已经是厉鬼的帮凶，不值得信任。”

    “可魏池现在还没有说明他是具体成为论坛管理员的过程，他手上也沾了鲜血，不像是一个好惹的对象。”对于先前魏池的隐瞒，梅湛清心中总有顾虑。可说得越多，只会让香兰担心顾风和叶欢的安全，想了想也就算了，暂时不驱除红衣女也罢。反正他和香兰在酒店逛了一圈，也只是将部分残魂消灭，可那些被他们减弱的残魂力量，却在静水村一带得以重生……

    不管怎么想，这里的危机都十分棘手。休息够了，两人继续朝山上走，香兰大口大口地喘气，想了想又说：“但我们现在在源头的位置，好像也不便于清楚怨气吧？就算回到酒店，从怨气的末端开始处理……似乎也有被袭击的可能。”

    “所以不管从什么地方着手都有危险，我们这次来，驱魔还是其次，要以调查为主。”梅湛清说完就朝另一条小道走去，远远可以看见前方山路上传来一片灯光。只是这年头山上有路灯也不奇怪，通往寺庙的路上反而挂上了几盏灯笼，倒显得诡异了不少。

    香兰深吸一口气：“这里鬼气有些淡。”她感觉不那么难受了，才能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两旁的树林不算茂密，通往寺庙的石阶却修建得十分陡峭，通常是为了考验来这里求神拜佛的人是否心诚，可这座寺庙却像是决定远离尘世，又好似冥冥之中存在着一股吸引力，让香兰不自觉迈开了脚步，走到了梅湛清前头。

    而她的手腕还被梅湛清扣着，一拉就把香兰拉了回来：“鬼迷心窍说的就是你现在这样吗？”

    香兰浑身一怔，迅速回过神来：“你也觉得我还是有受到鬼气的影响吗？”

    回头望着那双清润的眼，梅湛清迈开脚步，与她并肩而站：“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但你眉目间似有焦虑，可见是受到了鬼气的影响，才会变得这般不理智。”

    我哪有不理智啊？香兰张了张口，想到之前梅湛清明言有意激怒她的那份心思，她就不再反驳了，只是压低声音回应：“我只是想要尽快解决这件事，倒没有感觉到周围有明显恶意攻击的灵体。”

    低头望着脚下一片漆黑的石道，她看着梅湛清的脚一步迈了上来，越过了她身侧，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是他的声音，正不疾不徐地说着：“不要走那么快，也不要走我身后。”

    走快了担心前方有东西，走慢了担心后方有袭击……

    何况，袁香兰看起来和之前不一样了，梅湛清总觉得她眉目间的表情收敛了许多，像是不愿意继续交谈一般将视野转向脚下。

    末了，梅湛清淡淡道：“再厉害的鬼都有对付的办法，即便是能与炼狱之魂并肩的厉鬼，也可以用度化和封印来暂时压制。”他要是解决不了，那就是在给墨宁女神丢脸，所以必要时硬拼，梅湛清也是在所不惜。

    快到寺庙前时，两人又感应到一面屏障挡在身前。

    仿佛一道无形的分界线，之前上山的山路乃是残魂囤积的地方，快要靠近寺庙时，残魂的力量如同骤然消失，和之前的坟地一样干净，一丝诡异之气也没有。

    不过在寺庙附近有这样的现象也不奇怪，梅湛清皱皱眉，便拉着香兰的手迈步上前。

    可余光里，好似有什么影子骤然闪了过去。

    梅湛清和香兰都瞧见了，两人同时望向影子闪过的方向，却只瞧见晚风吹拂着树梢，传来阵阵沙沙声，别的地方依旧不见异常，让他们无法分辨刚才见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也无法弄清那道影子究竟是人影还是树影。

    再回神时，香兰瞧见寺庙前站着一位小和尚。凌晨时分，天色未亮，小和尚就已经拿着一把扫帚出来扫地！见梅湛清和香兰站在寺庙前的台阶下，他还吓了一跳，脸色倏然煞白起来，活脱脱跟见鬼似的，反倒让香兰有些不安了。

    梅湛清及时朝前迈步，盯着那十五六岁的小和尚问：“你们这里闹鬼吗？”

    他直言不讳，顺便往身后一瞧，上山的道路上依旧不见鬼影，猜到刚才小和尚惊讶是被他和袁香兰吓到。

    那小和尚呆呆地不说话，转身就要关门。可关到一半，他又回过头来，将扫帚靠在旁边，双手合十，客客气气地询问：“两位施主是来上香的吗？”

    “不。”梅湛清拉着香兰的手上前，“我们是来解决麻烦的，还是刚才那句话，你们这里闹鬼吗？”

    他本是烈火繁都魔君旧部，早年间有个绰号叫“玉面公子”，人长得不错，故作温柔时还有几分清隽之相。总将凡间的女子迷得七荤八素，就连当初作恶多端的几名恶女都难以自控地想要与他亲近。后来这些人自然是被梅湛清扒皮抽骨了，墨宁主神暗中前往魔界调查时，还以为这些事都是魔君做的，殊不知梅湛清才是真正的杀人不眨眼，即便杀的都是坏人，传闻中也带着几分惊悚，让人不得不侧目相对，诸多防范。

    后来魔君和主神完婚，他就跟着去了神殿，依旧是那副天王老子都不怕的做派，就连墨宁主神也时常感叹要不是看在当年他撮合了她与魔君姻缘的份上，有时候真恨不得狠狠拿鞭子抽他。

    虽说是玩笑话，但梅湛清的确没把几个人放在眼前。

    如今站在寺庙前，他也只把庙中供奉的佛像、神像当做了几尊普通雕塑罢了，一双眼始终居高临下地望着小和尚，微扬起薄唇，展露微笑：“要是没有闹鬼，你也不会这么怕了吧？”

    小和尚微微一愣，吓得脸色都僵了，被晚风吹拂的脸颊依旧有些苍白，双眼就像被定格了似的，始终仰头盯着梅湛清的双眼不动。

    香兰猜测，梅湛清这会儿估计是在读取小和尚的记忆了，便没有出声打扰，视野不由自主地朝小和尚身后看去。

    这座寺庙大致上和别的庙宇没什么不同，穿过大门便是种满古树的庭院，中间两侧各有一个大香炉正焚着大小不一样的香烛，只是天色未亮，瞧不见蜡迹和香末，只能嗅到随风飘来的气息，浓烈的有些呛人。

    不对啊，这气味和他们平时点的香闻上去有些不一样。

    不过，似乎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她平时很少去寺庙，用的香都不是从外面买的，而是月灵和杨卓他们精心研制，要么就是师父自己配的香，闻上去都是淡淡精心的味道，没有这么多杂质。而现在卖的香多半都是批量生产，哪有手工制作的细致，选材方面更是大有不同了，图的也只是一个好意头和敬佛的心意而已，辟邪和祝祷方面的力量倒是大大减弱，做不得数。

    看着看着，她便瞧见一道黑影站在廊下，被灯笼的火光映得忽暗忽明。不多时，那道影子便迎着她的目光走来，突然开口说道：“静尘，是有人来上香吗？”

    小和尚立即回神，转过头去，匆匆摇了摇头，往老主持身旁跑：“不，不是，那位施主说，他们是来调查这里是否闹鬼的……”

    梅湛清直起身子，远远注视着两人，没有答话。

    他刚才已经从小和尚的记忆里读取到了几个片段，其一是小和尚乃孤儿，幼年时被眼前的老和尚收养，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来这里修行，在别的寺庙里，这位老和尚也不是主持。后来，旅游区新建，这里的庙宇看上去有一定历史，当地不想其就此荒废，便请了别的寺庙的高僧来当主持，请来的就是眼前这一位，他问明情况后就带了不少小和尚过来，很快就发现此地有异常，此为其二。

    这老和尚当了主持，责任心极强，没有将这里的祸事放任不管。他很快就找当时重修寺庙的人打听，原先老庙保留的旧物都被收存在了什么地方。工人们就指了一处仓库的位置，带他过去。但老和尚并没有在仓库里找到想找的东西，后来，还是通过感应，感应到了邪气所在，这是其三。

    庙宇重建时，未动地基，自然不会知晓在地下深处埋葬着什么东西，需要用庙宇来强行压制。

    其四，白天有人上山拜佛还算好的，但晨起早出的和尚要是打算下山置办点儿什么东西，又或是化缘回来得晚了，总能在山间石道上察觉到阴气。但邪不压正，总算频频渡过了危机。

    而这位法号静尘的小和尚虽然只负责打扫寺庙，可每次将庙门打开，他总能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门外窥探，视野阴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除此之外，别的线索倒是没有了，梅湛清松开香兰的手，缓缓迈过门槛，目不转睛地对主持说道：“打扰了，我们是来驱魔的。”

    回头，梅湛清朝香兰使了个眼色：“把手机上的地图拿给主持看看，他或许还不知道这邪灵作祟的位置蔓延到了什么地方，引起了多少人无辜丧命。”

    “阿弥陀佛。”听闻杀生造孽之语，老和尚也不免一声长叹，客套有礼地从香兰手中接过手机，站在廊下观察。看后，他亦是不语，礼貌地将手机归还，双眼望向敞开的寺庙大门，良久才对嘱咐静尘继续打扫，带梅湛清和香兰去了后面的禅房。

    ——

    天色未亮，周遭依旧宁静。

    重重树影压下来，在月光、灯笼的光影下倒影出片片墨色，将庙中回廊也笼罩得格外幽深。

    香兰不觉有异，毕竟流动的空气还是清晰干净的，但也正是因为太过干净，异常的情况唤动她的心跳不断加速，总觉得周围的古树中仿佛还隐藏着一股更加可怕的力量，早已随着它们盘踞复杂的根朝周围扩散，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表面的安宁罢了，越来越让人感到紧张。

    到了禅房，老主持比了比旁边的垫子请梅湛清和香兰入座。香兰倒是规规矩矩地坐下了，梅湛清却没有。老主持见他气度不凡，也没说什么，从柜子里拿出一叠夹在一起的资料递过去，沉声说道：“这是过来以后查到的，内容不比两位了解得多，也没有想到情况会如此复杂。”

    老主持查到的内容是新嫁娘和红衣女的事，更久远的历史是查不到了，他甚至以为寺庙之下压制的就是新嫁娘表姐的旧物，还曾找周围的村民打听，没想到听闻一个故事，竟然和“招魂论坛”上的鬼故事都不一样，说的就是新娘表姐的情况，可这个故事并没有出现在论坛上，应该就是整件事的起因。

    “这个传闻和镜子有关，附近居民家中的镜子都是用布遮起来的，平时很少使用。听说，只要在镜子前待久了，就会看到恐怖的画面，会有一个身着嫁衣的女子出现在镜子里，发出凄厉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