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情况无异，我冲杨卓点了点头：“没有危险我们就走吧，待会儿还要向师父复命。”

    这是老规矩了，只要炼狱情况还好，就要和师父说一声。

    杨卓点头，但并没有立即移动。我总感觉他想对我说什么，便留下来等待。

    未想，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身后便有狂风袭来，卷动起炼狱之气在身边加快了涌动的速度，我回头一看，只看到了一道亮光猛然朝我逼近，甚至没有看清一切发生的过程，一把利剑就已经刺入我的心脏！而持剑的人就站在我身前，屹立不动！

    一身浅灰的衣，寒风吹起了她的头发。我看着她冷漠的眼睛，头一次见到蒋忆的真容。然而那时，已经没有反应的机会，她立即将刺入我胸口的剑收了回来，鲜血从伤口涌出。

    我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天旋地转，只看见身旁杨卓从震惊中猛然回神，想要和蒋忆他们交手，却在迈开一步后顿下，立即来到我身边，检查我的伤势。

    我想我怕是要死了，鲜血流逝的感受、伤口传来的疼痛，无一不在折磨着我。

    那一刻，我莫名地想笑，曾经的我那么想死，却从来没有死在厉鬼的手里。现在杨卓来了，曾经的敌对势力也来了，我死在了蒋忆身上，或许也是我罪有应得。

    可是……

    我仰头，看到了杨卓眼底的紧张，他扶着我的肩膀，帮我按压住伤口的位置，一双焦急的眼在我视野模糊时抬了起来，转头望向蒋忆和凌霄所在的位置，撕裂了嗓音冲他们大喊：“任务！月灵，在执行，任务！”

    “我知道她活着的目的是什么，但不杀她一次，我心里不舒服。”蒋忆收剑回鞘，和凌霄转身即走。

    我慢慢闭上眼睛，握住了杨卓的手腕。

    他的手依旧放在我伤口处，浑身都在颤抖。

    “没事……只是，欠你的，怕是没办法还你了……”

    ——

    再醒来时，我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噩梦，从梦中醒来，我正躺在孙家别墅的沙发上，许天星、蓝辰、杨卓他们都在身旁，而我垂在沙发边缘的左手，也始终被杨卓握在手里。

    眼神望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我才慢慢寻到他的视野，明白在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杨卓带我来找许天星，许天星救了我的命……

    其实她何必费这个劲呢？杀我的人不是别人，是她的外孙媳妇蒋忆，于情于理她都可以不用救我，救我的原因怕是只有一个，就是杨卓提到的那句话——我在执行任务，有关炼狱的任务。

    她们复活我的目的，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楚，我勉强就着杨卓的手从沙发上爬起来，身上的羽绒服敞开着，里面的T恤满是鲜血，来不及更换。

    杨卓微微吐了口气，再看许天星的眼神，我简单地说了一句谢谢，就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了。

    许天星看了我好一会儿，脸上再没了笑容：“别恨他们。他们只是没有忘记过去的恩怨，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么说，是帮理不帮亲，还是担心我心生怨恨呢？

    我摇摇头，从沙发上爬下来，摸了摸胸口被剑刺中的位置，似乎也不疼了，想来伤口已经完全被修复，说不定连伤疤也没有留下。

    许天星静默片刻，又继续说道：“对了，蒋忆并没有打算杀你。如果她真的打算杀你，有立即将你灭魂的方法，那样做，怕是想要救你就更难了。”

    她看着我，眼神依旧清澈，仿佛是想告诉我，如果我真的死了，无非是要将我复活，一切重新开始，会让情况变得更复杂。

    既然如此，蒋忆何必用剑直接刺准我的心脏呢？她应该在杨卓眼前带走我，再慢慢折磨我才对。

    或许，她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做事直截了当，想杀我就杀了，不需要用什么手段或是刻意解释……

    而此刻室内还有其他人，说起来也是挺丢脸的一件事。我准备离开这里，但看见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孙燕，不禁问了许天星一句：“对了，像这样的人出现在灵异事件中，你们一般会怎么做？会给予她惩罚吗？”

    “你以前没有遇上类似的情况？”

    面对许天星的疑问，我摇摇头：“倒是遇上过几次，但最后事件的始作俑者无一不是死于厉鬼之手，省去了我惩罚他们的麻烦。以前倒也问过师父，她说这种情况我自己处理就好，要不然就是把罪魁祸首直接带到她眼前，交给她去处理。”

    许天星微微一笑，眼中恢复清亮：“那这次倒是不用担心了，你那位朋友不刚好是警察吗？”许天星抬头，朝我身后顾风所在的位置扫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他们警方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案子，就当普通命案来办，孙燕也是真凶，女鬼不过是她行凶的武器而已。”

    一听这话，孙燕慌乱了，她恐怕至始至终没有想过，尽管她没有杀过一个人，却需要为好几条人命负责。此刻顿时更加激动起来，身体不断在沙发上挣扎：“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没杀他们，是那个女鬼……”

    “那个女鬼是按照你的心思在犯案，难道不应该由你承担最后的责任吗？”许天星冷冷说了一句，孙燕就被她眸中突如其来的冷意震摄。

    她无法反抗，只能静等时机。看着她眸光转动，我基本上可以猜到，这会儿她恐怕正在想警方手里也没有实证，若是打官司，恐怕她还是有胜算的。

    而孙安的反应也出于我的预料，他找到顾风，和他聊了几句。听孙安的意思，其实他也希望这件事就此了结，希望他小姑姑能够受到应有的制裁，却不希望她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们孙家的上一辈只剩小姑姑一位了，如果连她也死了，不是刚好随了女鬼的意吗？”他如是说着，目光冷静，语调也十分冷静。就像我们曾经了解到的那样，他其实是一个很看重家庭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这个家庭可以团结，可以尽量拥有一个家庭应有的温暖。

    然而如今，孙家剩下的人、和他有关系的至亲，只有他妹妹留下的一个小孩，孙安是打算抚养那孩子长大的，也不希望孙家剩下的人再有任何闪失……

    顾风稍有迟疑，决定汇报情况后，再给孙安最后的答复。

    不过此刻，他们看向我的眼神都有些不自然，似乎没想到我会和其他驱魔人之间产生内部矛盾，甚至因此惹来杀身之祸。

    静默片刻，我也知道我待不下去了，和许天星打了声招呼，就和杨卓一起离开了孙家别墅。

    他走得很慢，时不时关注我的情况，见我始终沉默，便忍不住问：“月灵，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再走？”

    “不了，我还要向师父汇报情况。”掏出手机，从我遇刺到醒来，过去了三个小时。现在刚好是中午，孙安他们没有留我们下来吃饭，估计也是因为我的脸色太难看，让他们都不敢跟我说话。

    杨卓扯过我的右手，强行让我停下：“你要是不高兴，就说出来。”

    “我没有不高兴。”

    “那伤口……”他皱眉，很艰难地问我，“还疼吗？”

    “许天星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我摸了摸之前受伤的位置，僵硬一笑，“什么感觉也没有，好得很。”

    他还是很担心，慢慢上前一步，抬起右手，轻抚我的脸颊。我从来没有感受过那样温柔的触碰，浑身不由自主地僵直，望入他眼底，却只读到了哀伤入骨的情绪。

    “我没事。”

    “嗯。”杨卓点头，轻轻叹了口气，锋利的眉角皱起来，脸色说不上难看，倒是充满了忧虑，“但这种事，有一就有二。”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万一以后，他们还是……那你……”

    “那也没关系，不就是被刺一剑吗？”

    “可许天星他们，不是每次，都刚好在。”

    他紧张起来，说话就又不利索了，我难免想笑：“不在就不在呗，你担心没人救我，怎么就没想过，或许我死不了呢？”

    直觉告诉我，蒋忆和凌霄绝不会让我轻易死去，所以杀我一次两次没什么要紧，我大概还要感谢他们没有用什么手段来折磨我，这一次至少给了我一个痛快。

    说不定现在他们听到我的说法，还会认为刚才杀得不够解恨，下一次还会多刺我几剑，让我多承受些痛苦才更加解气。

    不过看着此刻杨卓的表情，我倒是不希望他继续担心我的事了。想了想，我便微笑着说：“还没有发生的事，就不要担心了。我们就当能活一天是一天，不就可以更加珍惜当下的时光了吗？”

    杨卓皱眉，并不认可我的说法，可在我的说服之下，还是慢慢点头，和我继续往前走。

    和上次一样，我见师父时，他就在我旁边。只是上一次，我召唤师父来，杨卓并没有大大方方地现身。而这一次，我刚跪在师父眼前汇报情况，杨卓就从身后的阴暗角落里走了出来，和我一起跪在了师父眼前，仿佛两个犯了错的孩子，正在等待她的训斥。

    而对于我之前遇袭的情况，师父半字未提，听我说炼狱情况还算稳定，她便点点头，仿佛没看见杨卓般，施法就走了，一句话也没留下。

    等了一会儿，我才牵着杨卓的手从地上爬起来：“下次我跪的时候，你别跪了。”

    杨卓皱眉偏眸：“担心会惹师父不高兴？”

    “不。”倒不是这个原因，只是杨卓又没做错什么，在师父和许天星心中他是好人，并非罪人，又何必和我一起受罚受罪呢？

    还好，处理完所有事，午后的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彻彻底底地洒入大地，带走了冬日的严寒，显得清透温暖。

    时间还早，我和杨卓还可以继续逛一逛：“之前出来驱魔的时候，我见到孙家别墅附近也有一条山道可以走走，你要是不饿，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吧？”

    杨卓点头，眼中忧愁消散一半，微笑着陪我渡过了一生中最难过的春节时光。

    我们不知疲惫地爬山、欣赏风景，走到视野开阔的地方，我也会停下来，指着远处具有标志性的建筑给他讲解那是什么地方。

    而杨卓就像会变戏法一样，张开手就能变出饮料和食物给我吃。恍然有一刻，如梦似幻的影像又出现在了我脑海中。不过，这一次出现的片段并非我和杨卓的片段，而是一男一女相处的画面。

    回神之后，我并没有和杨卓提到这个细节，心里猜测大概是我曾经监视过什么人，才会在心底留下这么深刻的记忆。然而，之前的猜测也不是没有依据。我似乎可以想起曾经发生的一些片段，这是不是就证明了，或许有一天，我也可以恢复前世记忆呢？

    ——

    回到家后，杨卓再次打开了电视，经过几番调试，便将电视机的频道直接连接上网络，找了部电影给我看。

    现在，灵异事件解决了，其他事也解决了，乐得一身轻松。在他去厨房准备晚饭时，我就在客厅里看电影，忍不住被电影中的情节吸引，却又很想帮他的忙。

    “你把菜带回来摘吧，我陪你一起处理食材。”朝厨房间喊了一声，杨卓就带着洗好的蔬菜出来了。老实说，和他一起摘菜叶、看电影，还真有点家庭相处的氛围。

    但这时，我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是顾风打来的电话。他说许天星和蓝辰已经离开了，也承诺孙安他们以后不会再遇到此女鬼的袭击。

    我一一应下，末了，又听他问：“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正在做。”

    手机那端，顾风迟疑了一下，笑着说：“我爸还说请你们吃饭呢，不过大年初一的确不好出门，不如明天，明天你们到我家来吃饭怎么样？”

    “去你家？”

    “嗯。”他畅快地说，“我爸想要当面感谢你们，毕竟这两次的事能够顺利解决，都是你们的功劳。而且……”他再次犹豫，“以后说不定还有麻烦到你们的地方，我爸估计想和你们长期合作，顺便和你们谈一下曾经发生过的一些旧案，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把旧案顺便也给处理了。”

    原来是要我们帮忙，我说顾局长怎么会请我和杨卓吃饭了。想了想，我还是点头答应了。挂上电话后，我和杨卓也说了说这件事。

    他笑了，难得自在地说：“小心顾局长见你，是为了考验。”

    “考验什么？”

    “儿媳妇。”

    我忍不住将湿漉漉的手，直接抹在了他脸上：“你就尽管胡说八道吧，顾局长要是能看得上我做他家儿媳妇，我就改名跟你姓。”

    杨卓想了想，语气幽幽地答：“跟我姓，那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