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顾风则蹲在一旁空地，右肩夹着手机接听电话，将记录本搁在膝盖，不断记录。

    辖区民警确认了枯井下方的情况，顾风也结束了通话，再次回到井边与我们汇合：“你们提到的情况，我问了，这件事不好查。”

    顾风翻开之前的记录，递到我和杨卓手边：“通常情况，一个坏人死了，他的仇家都会成为我们追查的对象，但他的仇家不会承认这件事是他们做的。可外界会流传许多说法，我们怀疑的对象，也是他们怀疑的对象。”

    “这么说，就算有相似的情况发生，以前的事也分不清是不是邪灵做的？”

    面对我的疑问，顾风点头：“无论是袁超，还是邪灵，我们现在都没有线索。就算有，曾经大量的案件，可能分不清究竟是它们其中谁做的。”

    听他这么说，我只好把目光集中在他脸上，顾风明白了，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月灵，你该不会是打算用我作饵，将两个邪灵同时引来吧？”

    “不，暂时只能确定引来一个，袁超是否会来，我就不知道了。”

    顾风沉默，末了，又扬唇失笑。

    他和辖区民警简单交谈了一下，说明所有情况后，便再次回到我和杨卓身边，说了说他的想法。

    “你们打算怎么做，我没意见。”顾风提到，“不过蓝水村这件事，接下来还有许多需要调查的线索。顺着周贤这条线，说不定我们可以发现袁超当初是怎么盯上他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打算追查袁超的线索，而5年前谋杀萧警官等人的邪灵迟早会来，总的来说还是一举两得？”

    “不错。”

    见顾风一脸坦然的样子，我倒是心里没底。

    和杨卓交换眼神，我不禁有些担忧：“一次对付两个邪灵，我们搞得定吗？”

    “试试看。”杨卓轻描淡写，“反正总要解决，只是时间而已。”

    ——

    中午的时候，我们稍作休息，到镇上的招待所坐了坐。

    顾风照旧不断地打电话、接电话，了解到什么新的情况，就和我们说一说。

    好在，周贤身上还有其他线索可查，辖区民警配合省厅警队的调查进度，很快就掌握到几条新的线索。

    顾风坐在沙发上，端起速溶咖啡喝了一口，眉头紧皱：“基本上和周贤有过‘生意往来’的私厂老板都死了，支队和总队联合行动，找到了几个账本，确定了他们的关系，就是死者的尸体已经火化，你们看接下来还能怎么查吧。”

    找不到死者的尸体，就只能调查死亡现场残留的鬼气。我问顾风知不知道那几名私厂老板曾经遇害的地点，他又打了几通电话，问到了地址，才对我和杨卓说：“有个地方就在附近，去看看？”

    “哪儿？”

    顾风报了个地名。

    我一听这个地点，整个人都惊讶了：“老大，我是本地人，都不在一个镇上了，你还说就在附近？”

    顾风笑，朝杨卓扬了扬下巴：“有杨先生在，再远也是附近。”

    我点了点头，手指摩挲咖啡杯边缘。杨卓想了想道：“休息一会儿再去。邪灵不会现身，死亡地点不会消失，某些证据不会被它们抹去，你们应该先照顾好自己，再去与邪灵交手。”

    他知道，我和顾风都很疲惫，这没日没夜地奔波，只会将我们的精力耗尽。

    等到下午4点，我们才朝着顾风说的地点出发。

    死者是一名姓郑的中年男性，在周贤遇害后，他就死在了自己家中，死因是溺毙，地点是家中浴缸。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起自杀案，但死者遇害时，的确只有他一人在家，走廊上安装的监控录像可以证明这一点。

    可这起案子并没有交给萧警官他们处理，打听了解情况后，我才听顾风说起，不是所有悬案都会上报，有些案子可能被某些辖区接管后，只有每年年终的时候才会一起讨论，自然也是列入了涉黑案件进行调查。

    听顾风介绍完，趁杨卓观察周围情况的时候，我忍不住问顾风：“怎么我觉得，以后所有悬案都要在我们手里过一遍，才知道死者的真实遇害过程？”

    “你怕以后会很忙？”

    他倒是聪明，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下一刻，杨卓就收回手，凝视眼前布满灰尘的浴室瓷砖墙。

    受害人死后，这间屋子就没人住了，鬼气消散了不少，但仍是有线索可查。

    杨卓回头，介绍了一下大致情况：“恐怕我们查错方向了，这名受害者是在周贤遇害后才遭到了袁超的追杀，这就意味着袁超是通过周贤的记忆了解到他身边的合作伙伴，才杀了这些人，并不能看到袁超之前或是之后又去了什么地点。”

    “那就糟糕了，这条线索也断了，我们岂不是只能去追查廖成华的线索？”

    听我说完，顾风立即摇头：“我确定你不会想和廖成华的家人接触，那群人就是疯子，他们现在还想替廖成华复仇。”

    “如果我们告诉他们实话呢？”我问顾风，“告诉他们，廖成华死于邪灵之手，你猜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他们都怀疑有人下降头了，做的事还会少吗？不过……”顾风迟疑了，“说不定有些人的死并非死于廖家人的复仇，我们应该可以去找他们问问。前提是，他们会相信我们说的话。”

    “不信也没关系。”我笑着看了看身旁杨卓，“不是有杨先生在吗？”我学着顾风的说法，和杨卓打趣，“我相信再坏的人，都不可能当着杨先生的面，做出任何伤害到我们的事。”

    ——

    尽管兜了一个大圈，最终还是决定要去寻找廖成华的家人，但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不过，就在我们打算郑先生家时，一道阴风突然袭来，涌入室外走廊，原来亮着的过道灯在顷刻间熄灭。

    虽说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此刻走廊两侧的通风窗外，光影正在渐渐暗淡，不多时便遮云蔽日，什么也看不见。

    邪灵出现了。

    它出现在袁超谋杀郑先生的地方，却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它的目的至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掉顾风，阻止警方继续追查它的下落。

    嗅到它的气味，杨卓立即挡在我和顾风身后，他展开的手臂扬起了一阵狂风，卷动鬼气同时，头顶上方的灯光重新亮起，但是光影交错，晃动视野，只能看见一道高大暗黑的鬼影伫立前方走廊尽头，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观察着我们。

    我很少见到这样的鬼，完全现身后依旧像是一道残缺的影子和魂魄，它的鬼身就像一道幻想，可在墙壁和地板上又蔓延出了更多的鬼气，像是组成了它的影子……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一个拥有鬼身幻影的人。

    但它的确是鬼，只是我从未见过的恐怖邪灵！

    又过了三秒，杨卓开始出手，身形迅速朝着邪灵移动。我相信，之前杨卓停顿也是为了观察邪灵的形态，而这次杨卓出手，他并没有急着吸食周围鬼气，而是像与高手过招一样，手法迅速地擒住邪灵的肩膀，被邪灵立即闪过。

    邪灵本来是要朝着我和顾风所在的位置移动，但是，杨卓还有许多本事从未使出来。他的移形换影之术，同样不容小觑。看似冲到了前方，其实他的法术力量早已布在四周，不过片刻功夫便立即回防，再次将邪灵的鬼影挡住。

    尽管我知道有杨卓出手，我和顾风不会有事，但我实在不习惯受人保护。摸了摸腕间驱魔带，我依稀想到几个比较能够迅速制敌的法咒，念出口时，那邪灵似乎扫了我一眼，一双充斥着黑色瞳仁的眼眸看不到任何光彩，却能够感受到它眼中传来的冷意。

    它不喜欢警察，同样不喜欢驱魔人，和它正在交手杨卓却并没有引起它的反感。

    很难猜透它的想法，我只能看出这个邪灵是个男鬼，力量十分强大。似乎死亡多年，鬼气中饱含戾气、怨气诸多因素，戾气占了主要部分，杀人夺魂是它一贯的手法。

    不过，顾风快要扛不住了。

    直到瞧见他扶着墙壁，慢慢蹲下身，我才察觉到情况有异。

    在邪灵散发的鬼气中，仿佛饱含着一种能够摧毁人神智的力量，顾风是正常人，没有经过法术训练，即便戴着杨卓送他的护身法器，在法器没有认主之前，护身法器根本无法发挥驱魔和保护的作用。

    而我现在的情况也很不妙，只能一边念咒，一边保持神智清醒，一把按住顾风的检查，想要确认顾风的情况。

    没想到，当我的手触碰到顾风的肩膀时，他带着身上的石头、匕首同时发出了光亮，如同天然的保护屏障，立即将我们两人同时包围起来。

    看样子，杨卓随身携带的一些法器，最早都认了他做主人，会跟随他的心意，护我周全，由我直接唤醒它们的力量更加迅速。

    而这时，顾风回神，知道我正在念咒，不需要我询问什么，便径自沉声说道：“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折磨我，像你曾经那样，能够看到一些闪回的画面，都是它曾经谋杀其他人的场景，能够看清的画面有几个，都和萧警官他们有关，应该是为了打击我、彻底摧毁我的理智和心态，让我恐惧中感到绝望。”

    有了他这番说法，我更加明白邪灵行凶的手法，顾风的分析也十分准确，这个邪灵散发出来的鬼气说不定真的有迷惑人心的能力，而这种能力主要是为了给人带来恐惧，并且制造幻觉。

    可我不明白，它明明有能力直接杀了不会法术的普通人，为什么还要制造恐惧，去吓唬萧警官他们？

    是为了让他们放手？还是普通人产生恐惧后，灵魂更容易离体，并且在离体时保持完整？

    太多原因无法理解，最终，邪灵在与杨卓交手节节败退，便立即消失无踪。

    看着头顶上方的灯光停止闪烁，走廊上的鬼气渐渐消散，杨卓收敛了一身法术，恢复正常人的装扮，转过身来看我们：“没事吧？”

    “没事。”我将顾风从地上扶起来，“只是法器还没有认主，倒是我把它们唤醒了。”

    顾风依旧扶着墙壁喘气：“没关系，至少证明法器还是管用的，它们起效后，鬼气就被阻挡在外，还能看到黑色的气体在隐形屏障外浮动，我的头也没那么疼了。”

    “受到鬼气的影响，你还能看到这么多的东西？”

    顾风失笑：“没办法，警察嘛，总要观察其他人容易忽略的细节。再说了，如果我不观察这些情况，跟着你们出来驱魔，就显得我毫无用途。不过，我看到的这些情况，或许对你们来说也没什么用……”

    “有用。”我想了想，松开他的胳膊，“至少你之前看到的那些场景，对我们来说很有用，可以让我们更加了解这个邪灵的行凶方式。”

    ——

    鉴于顾风的情况暂时不便进行下一次行动，我和杨卓带他再次回到招待所，打算住一晚再走。

    虽然开了两间房，但晚上，我们三人都待在同一个房间。顾风觉得没事了，想要起来和我们一起讨论，我懒得和他争辩，就让他躺着，继续和杨卓商议。

    一番交手，杨卓对这个邪灵的手法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他认定邪灵生前是个会法术的人，活着的时候不见得法术强悍，但死后倒是谋杀了不少人，一直在吸食这些人的戾气、魂魄，强大自身。

    “所以，袁超模仿了它的手法，也是追杀恶人，再夺取他们的魂魄？”说完这话，我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两个厉鬼都用同样的方式提高自身能力，袁超应该是想找这个邪灵复仇，但这个邪灵呢？它提升能力的原因又是为了什么？”

    “也是为了复仇？”顾风小声接了一句，我无法否认这个推论，暂时把它当成其中一个设想。

    杨卓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我觉得它很像是以前我们见识过的一类鬼，强大自身只是为了控制一切，让所有事都在它的掌控之中。”

    “这么说，它是打算和所有人为敌？”

    面对我的疑问，杨卓反问：“有没有注意到，它所到之处，没有别的游魂出没？”

    这个情况我倒是没有察觉，不过杨卓这么说，我便努力回忆了一下。显然，小组所在的工厂附近的确没有游魂出没的迹象，按照杨卓的说法，他是怀疑这个邪灵不管走到哪儿，都会吸食魂魄，但真正需要的却是世间最邪恶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