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疑问无法理清，我扶着袁香兰的胳膊，低头一看，只能大致检查她受伤的情况。

    感觉她疼得很厉害，香兰却推了我一把：“去保护佟先生，不用管我。”

    “现在还分什么彼此，你和他，我都要保护！”

    我恨不得直接拿根棍子赶着他们走，但佟先生太慌张，跑起步来双腿都在发软，又担心跑远了我们跟不上，时不时回头一看，就瞧见身后马路上齐压压一片黑影，全都是亡灵的影子。

    而那些影子无论男女，身上都穿着同样的衣服，和鬼衣是一个样式，可看起来真的不一样。长得高的，将衣服衬托得更加修长；长得胖的，穿上去也十分修身；长得矮的，将身材比例突显得很好……

    我真的分不清这件衣服究竟有着怎样的魔力，明明每个人看上去都差不多，但仔细观察又很不一样……

    袁香兰见我和佟先生一起频频回头，连忙按住我的手臂问：“想到办法没有？难道我们要一直沿着这条路跑下去？”

    她仰头一看前方，依旧是望得见尽头，却跑不到尽头的大桥，顿时心急如焚起来：“杨先生他们肯定也被困住了，要不你继续念咒，将刚才说话的男人引出来。说不定他来袭击你之后，可以让杨先生他们暂时脱身呢？”

    我不知道杨卓那边的情况，但可以猜得出，他直到现在仍然没有赶来和我们汇合，多半是为了保护佟太太和佟粟的安全，才暂时无法脱身。

    何况相比之下，杨卓的确比我厉害许多。

    所谓擒贼先擒王，就算我再怎么念咒，估计使用黑巫术的人也不会转移目标来对付我。

    所以眼下，还是先找到摧毁幻境的出口要紧。

    我没有符纸可用，只从一边扶着袁香兰往前行走，一边旋转腕间驱魔带。

    大概是见我行动不便，袁香兰再次挣脱我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和佟先生并肩而行：“月灵，我和佟先生一起，你暂时别管我们了，专心对敌吧。”

    “好。”我相信只要我一直跟着他们，在距离不算太远的情况下，应该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但我的驱魔带一次只能吸食9个亡灵的魂魄，身后跟着这么多鬼魂，恐怕不用别的办法将它们驱逐，我真的很难一次性将它们完全对付。

    然而耳边又一次传来男人的冷笑，他仿佛就隐藏在某个不易察觉的地方，看着我不断念咒、旋转驱魔带吸魂。见我驱魔紧张、袁香兰和佟先生跑得紧张，他就愈发开心。

    一道冷风骤然扑来，某道黑影便来到我身后，生生阻断我和袁香兰他们之间的距离，张开手臂冲我狂笑。

    说话的年轻男人有着苍白的面孔，看上去比站在马路上企图接近我们的厉鬼还要恐怖！

    不过他现身以后，那些游魂就没有动了。

    袁香兰也拉着佟先生的手臂暂时停了下来，站在男人身后静观其变。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一双眼睛，冷静幽黑，像望不见底的深潭，他打量我的表情也十分古怪，好似在审视已经到手的猎物。

    “你想怎么样？”向后退了一步，我一边和年轻男人说话，一边朝他身后的袁香兰、佟先生使眼色。

    可他们并没有领会到我的意图，反而打算偷袭拦住我的黑衣男人。

    但袁香兰刚刚打算摸出裤袋里的军用匕首，就被男人察觉到她的举动。

    他抱着手臂继续朝前迈步，距离我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身上穿着一件和鬼衣一模一样的黑色西装，可看上去，他的衣服似乎更加黑暗，和周围的夜色仿佛融入了一体，象征着邪恶的力量，将他肌肤的颜色衬托得愈发苍白失血。

    “我想怎么样？”男人再度睁开，我看见了他森白的牙齿和嘴边涌现出来的笑，“我想看你的记忆。”

    “为什么？”

    话落，他的身形已经来到我跟前。

    我虽向后退了一步，可仍是能够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冷气是无比寒冷的。

    而且他身形消瘦，如同一根竹竿撑起了整件衣服……

    盯着他暗黑的眼睛，我再次后退，不过这次他没有动了，依旧冷笑着问：“为什么？我还问你，为什么你的记忆是缺失的？”

    “其实你以前和我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有人为了让你改邪归正，封闭了你部分记忆，让你遗忘了曾经研习过的法术，只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驱驱魔？”男人调笑的声音冲入耳畔。

    他来回走了几步，又继续笑道：“可封印你记忆的人，又不希望你彻底忘记所有事。TA让你记住了一个人，一个男人，和那个男人有关的大部分事你都记得，这不就是企图利用那个男人来控制你吗？”

    说完这话，他便停下脚步，黑瞳幽幽一转，望向我接着说：“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用咒语暂时困住了那个男人，就算暂时杀不了他，趁他不备将你带走，还是有机会的。”

    这次，他刚刚话落，就朝我展开了右手：“跟我走吧。和我在一起，你才能发挥出你全部的潜力，我从你的记忆中，可是看到了你昔日仇家对你的评价。他们说你心狠手辣，说你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这样的人我很喜欢，尤其你还是一个女人……不妨我帮你恢复记忆，再和你一起去找仇家报仇怎样？”

    “你做梦！”我啪地一下就把他的手挥开了。

    男人皱紧眉头，年轻的面孔叫人看不出他的真实年纪。

    不过随便一想就可以想到，像他这样的人，一定是从小修炼黑巫术，等到成年的时候，黑巫术的力量刚好突破了某个阶段，样貌便从此定格，不再随着年龄变化而增长。

    我也没有想到，他布下这么大一个局，主动现身，就是为了捉我回去。

    可见他眼中突然涌现出怒火，我实在担心我激怒了他，会直接威胁到袁香兰和佟先生的性命。

    就在他展开手臂，打算施法时，我连忙叫住他，说要考虑一下：“刚才是我糊涂了，突然忘了，我的仇家前段时间才刺了我一剑，差点要了我的命。”

    黑衣男人轻轻哦了一声，收回手来，再度失笑，表情比之前轻缓了许多，我便立即说：“可是，要合作就应该坦诚不公。你已经知道我这么多事，我却根本不知道和你有关的事，这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呢？”

    “你说得对，但这件事说起来就长了，不如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聊？”

    “行，我可以跟你走，但你必须放了我朋友。”

    “朋友?”男人又笑了，转身比划着袁香兰说，“这是你师父新收的弟子，在你的记忆中可是对你师父十分怨恨的，你不想杀了她，给你师父一个教训吗？”

    “不想，我要留着她的性命，帮我传话。”说罢，我便主动走到男人身旁。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我和他站得很近很近。

    老实说，我心中慌张极了，可为了不让他有所察觉，我刻不容缓地继续说道：“只是留下她的尸体，我师父多半会来找我，到时候麻烦就大了。可若是我师父想要来找我，又暂时脱不了身呢？”

    “哦？”男人低头，盯着我的脸，仔细思量，“那你有什么计划？”

    “我师父这个人，向来以天下苍生为重，让我驱魔，就是希望我一边通过救人赎罪，一边帮警方破案。可现在，警局里还有很多没有破获的案子需要我们去处理，你不妨主动报出你的名号和你做过的事，让我师父她老人家先知道你做过多少事，知道你的厉害。这样，即便她想来找我们，也会事先有所顾虑，暂时不敢出动。”

    担心他看出我的意图，说完这话后我便仰头看着他，等着他作答。

    男人似有不解，抱着手臂围着我转了两圈，最终停步在我身后，语气幽幽地说道：“算了，不管你怎么想的，我的确没从你记忆中看出你师父的法术能力，但她的女儿女婿的确厉害，老实说，我并不希望和他们直接交手，你想让他们核实那些案件，就去核实吧。反正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今天我都会带走你，绝不给你逃脱的机会。”

    “我没想什么，你杀得了袁超，我就已经知道你很厉害。”

    “是吗？”男人站在我身后点头，“我本来不想杀他，像他这样的人，最适合成为我的盟友。可惜他太不走运，我知道他的存在，是因为他杀了不该杀的人，对方的家属变卖了全部家产只会让我出面吉凶，我这才用黑巫术追踪到袁超的下落，再用下降头的方法将他谋杀。谁知道他死后，竟然立即戾化成鬼，比我预想的还要可怕。刚巧，那天晚上，在他身边还有其他邪灵在杀人。”

    男人再次回到我身旁，低头看着我反问：“你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袁超目睹了邪灵杀人的方式，发现通过吸魂可以增强自身鬼气和戾气，于是他也开始效仿，变得越来越可怕。”

    “不错。”听了我的回答，男人连连点头，“像这样邪恶的人，生前就是杀人狂，死后又化身成为戾鬼，他可以成为我练功的容器，先收集亡灵的数量，等到何时的时候我再出手把它灭魂，就可以将它的魂魄全部纳为己用。可惜啊，还没出手，袁超就被你们封印。”

    男人依旧低头，瞬也不瞬地盯着我眼道：“那时候我就想找你们寻仇，就算杀不了你们，也要找你们要点儿利息。谁知道，你们竟然又追查到了鬼衣……”

    他伸手触摸身上的衣服，眼中泛出一抹凌光：“你想知道这件衣服的作用？”

    “不错。”

    “如果我说它可以迷惑人的心智，你信吗？”男人再度向前，盯着我再次追问，“只要我一发功，你就会爱上我，你信吗？”

    “不信。不过你说的话，我很感兴趣。”挥了挥手，我让袁香兰拿出手机，准备录像，“这样吧，我看你挺够义气，说好开诚布公，你就开诚布公。不如先施咒控制我，让我爱上你，之后再给我解咒。香兰那边就负责录像，帮我录下我爱上你之后会作出的各种亲密举动，这也算是留有实证，你看怎么样？”

    “实证？你胆子可真大。”男人不敢相信地看着我，眼神中又一次流露出了审视和揣度的神情，“倒是挺有意思的，不妨试试？”

    “好，那就试试。”

    拖延这么久，我的目的有三个。

    第一，我必须借他之口查案，利用他狂妄的心理，主动交待所有的犯罪事实，省去后期我们继续追查和核实的工作。

    第二，弄清鬼衣的用途，就算这次对付不了他，也无法将鬼衣毁去，也可以防范于未然。

    第三，那就是拖延时间。

    不管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全力配合，直到杨卓赶来将袁香兰和佟先生带走，之后即便我受到这个黑巫术男人的欺负，也在所不惜。

    当然，我也不会傻得一味硬撑。

    早在男人和我交流对话时，我就已经转动驱魔带，使出法术，唤师父前来相助。

    只要师父能够收到我的求助信息，即便她怪我不守规矩，我也甘愿接受惩罚。

    可此刻，看着男人阴冷黑暗的眼睛一点一点压下来，根本来不及观察他身上的衣服，就已经被他眼中魔力吸引。

    直觉告诉我，他并没有将法力传递到衣服上，所谓通过下咒的方式让我爱上他，用的法子不过是勾魂术之类的法术。

    但饶是如此，我的心情还是紧张极了，不知道他会不会趁控制我的时候，对袁香兰他们痛下杀手！

    可我不敢动，甚至连脑海中涌现出来的念头也不敢思虑太久，唯恐他再次看穿我的想法，我伸手，双手紧紧握住了他的胳膊，让黑衣男人再度微微一怔。

    “女人，你还真是主动。”

    “想多了，我只是想要摸清楚你身上这件衣服的材质。”

    终归还是我运气好，和男人交流的时候，前方马路上的游魂大片大片被神秘力量湮灭。

    盟友来得很快，但出手的方式和速度都不像是杨卓施法产生的效果。

    我猜测可能是殷瑶和冷彦到了，唯恐袁香兰和佟先生瞧见这一幕，暴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便紧紧抓住男人的衣袖，让他的注意力始终只集中在我一个人身上。

    “不是要让我爱上你吗？”微微一笑，我仰头看着他，“我记得很多年前我有个习惯，爱上我的男人都被我杀了，因为我很担心他们对我的爱不会长久，所以宁可在他们最爱我的时候，夺取他们的性命，让他们停留在我脑海中的记忆，永远保存在最美好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