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本漫画不能说明什么，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去支撑想法。

    到了晚上熄灯时间，郑永志他们没有熬夜，很早就休息了，一切都是那么平静，除了囤积的鬼气依旧毫无波动地在室内弥漫，其他诡异的现象都没有出现。

    我和杨卓依旧不确定今晚会发生些什么，等到凌晨12点，郑永志在床上翻了个身。他们寝室的床铺都是上下铺，上面是床，下方是书桌。

    我刚刚抬头，就瞧见张永志掀开薄被，在昏暗中直挺挺地坐起来，可他看着又不像是被神秘力量操控的样子，反而是他突然醒来的举动，让我和杨卓意识到室内另外三名男生的呼吸都十分均匀，更像是他们受到神秘力量的操控，纷纷陷入沉睡。

    而这时，郑永志已经起身下床，拧开台灯，坐在书桌前摊开了那本画册。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册里赵巧巧的内容，眉头紧皱，原本五官清隽的脸颊被台灯晕黄的光影照出一片阴霾。仿佛连室外的光线也昏暗了几分，窗外对面的宿舍楼在夜色下只有朦胧一层轮廓。

    夜深人静时，郑永志拽紧画册，微阖双眸，深吸一口气再彻底叹出来：“呵……”

    疲惫至极。

    语调偏冷。

    我和杨卓就站在旁边观察，他并没有看见我们。

    而这一次，再睁开眼，郑永志依旧收起了画册，将画册放回了上锁的抽屉，又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深蓝色外壳的文件夹，里面装着的都是空白的画纸。

    抽出其中一张，他驾轻就熟地从笔筒里取出一支签字笔，笔上映着什么标志，我看不清，只注意到他落笔迅速，笔尖在纸上匆匆一勾，寥寥几笔就画出了一道轮廓。

    而这道轮廓画的是一名女子的形象，等他将轮廓的五官描绘完整，我才看清那是我的脸，至少和我有五六分相似吧。

    再来就是脸部阴影、发型、衣着装扮，画完后，画纸上活脱脱地呈现出一个我来，郑永志就画到这里不画了，将笔也搁在了一笔，抱臂盯着画纸若有所思。

    “你才是他的目标？”杨卓问，眼神依旧充满警惕。

    “难道他还能画出黑色漩涡袭击我？”

    其实，历史上是有过类似的灵异事件，比如某些带有特殊力量的画笔，能够让人梦想成真，但这些笔画出来的内容永远都是邪恶的，象征着血腥和杀戮，所以能够实现的愿望无非与铲除异己有关。

    而说到铲除异己，又和鬼衣的作用不谋而合……

    我忍不住走过去，观察郑永志使用的那支画笔。

    果然，这支笔和他放在笔筒里的其他签字笔一样，外观和笔尖都和漫画专用的针管笔类似，可唯独上面的标志不同，像是符文的印记。而这个印记，说起来我还有些印象，和我们上次在山洞里看到的那些类似，杨卓也曾经提过，这个符号与死亡诅咒有关。

    再回忆之前有关赵巧巧的内容，在郑永志的画册里，她算是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而黑色漩涡谋杀赵巧巧的原因，是因为她勾引了有妇之夫。

    想到这个情况，我连忙问杨卓：“你说之前被黑色漩涡带走的人，会不会都是品行不良的人？有些事他们做过，警方却不知道，所以才没有发现其中关联？”

    “那体质至阴，只是因为其中几个人的命格刚好类似，只是巧合？”杨卓顺着我的话分析，再迎上我探究的目光，“但怎么解释周家人的情况？周维失踪，很有可能也有黑色漩涡有关。”

    我摆摆手：“和黑色漩涡有关，不代表和郑永志有关。”我相信他近来情绪不好，是真的担心周维的情况，再结合这个笔上的标记，心里的答案已经越来越清晰：“你说郑永志一个小孩，平时要么在家、要么在回家，课余时间也是画画，能够接触到不良事物的可能，只有在他外出写生的时候。而他这个年纪，刚接触到诅咒就会使用，想想也是不可能的。除非误打误撞，要么有人利用了他。”我更倾向后者，毫不迟疑地分析：“如果这套笔是有人给他的，故事内容是别人提供的，郑永志只负责画画，却不知道他画出来的画会成为现实……”

    杨卓点头，摸了摸下巴：“那他就是一把武器，能够成为武器，也与他的体质和爱好有关。”

    就像曾经利用徐楠那样，神秘人暗中操控，渐渐将无辜、无关的人诱骗至他们所在的世界。

    杨卓又是一个急性子，见郑永志始终对着画稿失神，便展开右手施法，直接将郑永志带到室外，与我们单独见面。

    ——

    室外晚风阵阵，却并不寒冷，只是站在大树底下，有些微凉的温度。

    郑永志被杨卓按住了肩膀，先是慌张，而后才定眼看向我和杨卓的面孔，目光匆匆来回移动。最终，他的眼神停留在了我脸上，瞠大双眸，连忙惊讶地说道：“你是那个女警！”

    “我们是驱魔人，替警方办案，也有警局的证件，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警察。”

    简单解释了一句，郑永志便匆匆看着我说道：“有人要杀你！你们不能再继续留在这个地方！”

    “放心，我们可以将你直接带出来，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可以困住我们。”紧盯着郑永志的眼，我不由反问，“但有件事，我们希望可以找你确认。昨晚我和朋友在招待所遭到了一个红衣女人袭击，这个红衣女人就是你画册上的主角赵巧巧。这件事，和你有关吗？”

    郑永志连忙摇头，短浅的头发随风摇摆，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淡定。不过犹豫片刻，他就狠狠咬牙说：“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人，更不会杀警察。”

    “你没想过要杀人，但有些人却因为你死了？”杨卓听出言外之意，继续询问道，“和送你画笔，帮你印画册的人有关是吗？”

    郑永志点头，眼眸瞬间沉下。

    杨卓也在这时松开了他的肩膀，听郑永志说起了往事。

    ——

    追根溯源，一切要从郑永志刚上初中那会儿开始说起。

    他画画的功底是自学的，偶尔受母亲何静指导，听她简单描述一下画法，他就懂了。后来自己搞创作，非常羡慕那些能够将作品摆上货架的画家，无论是漫画师还是插画师，都成为郑永志仰慕的对象。

    他那时候还没有住校，在20中本部念书，校门口那家书店里的漫画架成为他频频逗留的地点。

    见他来的次数多了，老板有事没事就和他闲聊几句。当然，郑永志知道一开始老板是想让他买书，但他并不是想要借鉴别人的风格或是看漫画的故事情节，只是希望自己的作品有一天也能够摆在这里，面向社会大众。

    可郑永志是个孤独的孩子，他的画风总是阴暗的。

    有些画已经有了成品，可以借助母亲的工作渠道出版，但他始终担心他画的内容会让母亲不高兴，所以从来没有让母亲知道他在画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和同学一起去的，老板又怂恿他买书，郑永志的同学才笑说：“老板，永志他不是想买，而是希望也能出版自己的作品。他画得可好了，作品风格市面上也见不到，我们都很喜欢他画的内容呢！”

    就这样，老板提议郑永志将自己的画作拿出来给他看看。在朋友的鼓励下，郑永志就将书包里随身带的几张画稿拿了出来，交给了老板……

    “他姓古，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是个中年人，不过现在没有管书店的生意，好像已经转到幕后……”郑永志深吸一口气，坐在树下休闲椅上，眉头紧皱地说道，“后来他告诉我，可能我的题材和画风真的太过于阴暗，不适合出版，但如果走地下路线，倒是能够找到不少读者群体。”

    “之后你就和他们合作了？”

    “没有。”郑永志摇头，抱紧手臂看我，“我那时虽然小，但防人之心还是有的。但古老板表现得很亲切，先是给了我一个QQ群，让我加上和年轻的画友聊天，我接触过这帮画手，感觉他们都没有问题。后来，古老板又送我画笔和画纸，说是订书的时候，批发商那边送的，他留着没用，就送给我画画。”

    “画笔和画纸就是你现在正在用的那些？”

    “不是。”郑永志再次摇头，整件事如同步步沦陷，“一开始的画笔和画稿都没有问题，直到后来有一天，古老板开始提到，想要提供题材给我，和杨市本地的民间传说有关。”

    “黑色漩涡？”

    这次我猜准了，郑永志点头：“他讲的是一个灵异故事，我起初也不信，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到底不能当真吧。可后来真的有天晚上，我感觉自家窗户外好像浮动了一片黑色，而那片黑色看起来就像是黑色漩涡。当晚，就有一个人失踪了，失踪那个人还是一个惯偷！”

    说到这件事，郑永志神情稍显激动：“整件事非常的巧合，我住的小区被盗，警方正在寻找小偷的下落，在我看到黑色漩涡那天晚上，小偷失踪，有人见他走进了黑色漩涡里……隔天古老板又跟我说起黑色漩涡的故事，他说这是一种惩罚，黑色漩涡会将品行不端的人带离这个世界，实际上是在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

    久而久之，黑色漩涡在年轻人眼中成为了一种象征正义的神秘力量，和黑色漩涡有关的传闻在一时间越来越多，深深引起了郑永志的兴趣。

    他决定将一切记录下来，于是开始画画，题材几乎都是由古老板提供，内容也都和黑色漩涡带走一个品行不良的人有关。

    那时候，郑永志是没有起疑的，他认为他画的内容都是在事件发生以后，通过杜撰的手法将恐怖情节加重，来表现黑色漩涡的神秘力量。

    直到他后来渐渐意识到，有个人是在他画完作品后才失踪的，而且失踪过程和他画的内容一模一样，郑永志才意识到，或许是他画的内容导致了这些人的消失……

    “但古老板有不同的解释。他说，我见过一次黑色漩涡，是我的神智和黑色漩涡的意识融为了一体，才会按照黑色漩涡的意识画出这种作品。之后他还安慰我，说那些人留在社会上也没用，只会拉低我们的道德底线，失踪了也没关系，让我不要有太大压力，也不用放在心上。刚好也是那个时候，他将我之前的画稿做成了画册，将成本送到我手中，我……”郑永志深深叹气，“那种成就感让我无法控制，还是忍不住想要画和黑色漩涡相关的题材，画风也越来越诡异，很多情况都变得不对劲，可我还是控制不了我自己……”

    他也有过苦恼，但现在这份苦恼让他无法反抗。

    郑永志后来尝试过画别的作品，但只要是他画出来的东西，都会变成现实。

    为了寻找原因，他开始尝试改用别的画纸、画笔、并且画和黑色漩涡无关的题材。

    一切看起来很顺利，清爽画风下的故事情节十分美好，童话般的梦境在郑永志看来是不会成为现实的。

    但画完之后，郑永志感觉自己的手特别特别疼，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掰动他的手指，让他注意到自己的双手上冒出了可怕的黑气……

    他摊开右手，给我们看他的掌心：“上面有东西，你们看见了吗？”

    杨卓皱眉，握住郑永志的指端，将他的手掌拉至眼下仔细观察。

    末了，他才轻启薄唇，仰头正视郑永志的眼：“和画纸上的图案一样。”

    “等等。”我连忙打断他的话，“画纸上也有诅咒符文？”

    “嗯。”杨卓点头解释，“符文没有笔上的标志那么明显，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看到。但你现在缺少这方面的能力，所以才看不到他手上有和画纸上一样的印记。”

    但不管怎么说，郑永志身上的诅咒都和那位古老板有关。

    据郑永志回忆，他记得最初对古老板没有防备的时候，古老板就经常靠着收银台跟他说话，还用手指点过他的手背。

    如今想来，郑永志认为他身上奇怪的印记，就是古老板在那时留下的：“现在周维也失踪了，也是因为我，周家人才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