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的说法，香兰忙问：“杀他的厉鬼是男是女？他究竟是怎么出事的？”

    梅湛清抬抬下巴，示意香兰注意齐宇的脖子：“你看那里有一圈淡淡的青色，明显是被鬼掐死的。”

    被鬼掐死，不是应该留下清晰的五指印吗？为什么只是一圈青色，看起来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勒死的？

    思量间，梅湛清突然抬手，将她的马尾用手指卷起来，触及她的脖子。

    被马尾一扫，香兰觉得有些痒，回头一看，就把梅湛清的手给挥开了，表情同样不耐地问：“做什么呢？”

    “鬼发杀人。”

    “……我又不是鬼，你干嘛拿我的头发做解释？”

    将头发抽回来，香兰的脖子一阵发凉，身体不禁往后缩了缩，唯恐梅湛清再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举动，她立即将头绳取下，彻底将头发盘起来，怒眼还瞪着梅湛清，只瞧见他薄唇边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仿佛在讥讽她胆子太小，经不住这小小的一吓……

    香兰握紧拳头，气得咬牙切齿，梅湛清那边已然回归正题，将目光再次转向齐宇，冷冷淡淡地问：“所以杀你的鬼是个女鬼？”

    身陷囹圄的齐宇仿佛被剥夺了一切，他只能看见梅湛清他们的存在，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却无法回答他们任何一句话、一个字。

    而见他沉默，香兰心里也是憋得慌。

    “我们和魏池是朋友啊。”她匆匆忙忙地说，“如果不是他告诉了我们这件事，我们怎么会这么快就赶过来调查呢？”

    说着，她就将带来的资料摆在齐宇手边，仅是靠近齐宇，强大的鬼气便在她身边波动。

    那一瞬，香兰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不一样的场景，清楚地看见刘书言消失后，齐宇坐在椅子上绝望大笑的场景。

    这个画面只持续了短暂数秒，鬼咒引来的鬼气在那时也引起了齐宇的警惕！

    他微怔，右手握紧椅背边缘，慢慢转动眸光，望向之前已经变得一片漆黑的电脑屏幕。

    在那方屏幕上方，恐怖的白色线条正在不断横向流动，如同汇聚成了一条浅浅的河水，在齐宇眼前穿行！

    乍一看，这画面有些像恐怖电影《午夜凶铃》里的场景，可是，流动的河水泛着与屋子里光线相近的湛蓝色，里面也没有任何奇奇怪怪的东西冒出来。

    齐宇就这样皱眉失神地盯着屏幕，脸色逐渐阴沉到极点。

    而后，下一刻，他就发现身体不能动了。

    电脑屏幕上的河水再次散开，重归线条的形状，再次排列组合，幻化出了新的场景。

    他看见他自己坐在椅子上，满脸煞白，神情紧张，犹如视频通讯又一次连接，但看见的只有他自己，还有那缕从天花板降落下来的黑发，只倒影在了屏幕上面，出现在了齐宇眼前，却没有出现在现实中……

    香兰回神，目光仔仔细细地在齐宇脸上来回打量：“鬼咒引来了女鬼，你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吗？”

    最后那一幕，画面还在脑海中往复，齐宇是抬头了，可他什么也没看见。鬼发掉下来的时候，把他脖子都勒上了，如果不是感觉到冷意，他还伸手摸了一把，香兰怀疑齐宇根本不知道害死他的是什么东西，不过，说不定他当时感受到了凉意，也同样不知是什么东西要了他的命。

    香兰把看到的画面全都说了说，齐宇脸上表情未变。这神情，她很熟悉，就像梅湛清平时臭着脸一样。仿佛周围每个人都欠他钱似的，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身旁梅湛清是什么意思，香兰也不想问了，转身面对身后清洁工阿姨，她缓了缓，又接着问：“您看，我们的本事，您也瞧见了，就不能实话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阿姨叹了口气，掀起围裙，从裤袋里掏出了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香兰接过一看，听清洁工阿姨说：“这不是我的东西，我猜应该是他的。”

    “怎么说？”

    “房间虽然没住人，但平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安排人手进来打扫，吸吸灰尘什么的。我白天过来的时候捡到了它，当时也没有在房间里看见齐宇，直到……”清洁工阿姨比了比香兰手中手表，继续解释，“这块手表每天晚上都会在同一时间停止，连续好几天晚上都是这样。小姑娘可别怪我贪财，没将东西上交，实在是因为这间屋子空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住客，就算捡到什么东西也是之前来打扫的人的疏忽，不关我的事。后来，我倒是庆幸捡到东西的人是我，没有将这件事闹大……大概隔了一周左右，我晚上情不自禁地走到这里来，就是在手表时间停止转动的时候，之后就在房间里见到齐宇了。”

    “那他大概会在屋子里出现多久？”

    清洁工伸出一根手指：“就1个小时。之前晚上来的人少，不知道他在……来调查的人中，也只有你们和之前来的魏池敢在这个点上来了，别人呢都忌讳，觉得邪门啊。可之后这里要是有了住客，说不准儿都会像安排来看守的保安那样，不知不觉走到这间房门口……见到齐宇事小，和齐宇一样丢了性命就不好了……”

    清洁工阿姨眼中流露紧张，说的话也在理。香兰点点头，扬起手表一看，指针快要指向12点，而齐宇现身的时间则是在23点半到0点半这一个小时的时间段，怎么想都有些奇怪，仿佛阴阳交界的时间线，别的时候齐宇都没有现身的可能。

    但香兰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在该时间段出现的齐宇究竟是自愿出现的，还是可以挣脱什么束缚暂时出来，又或者被某股力量强行带回现实空间，让他有机会接触到其他人，并吸引人类走入陷阱……

    看情况，香兰没来由地认为是后者，想要问问梅湛清的意见，可仰头才发现他的视野依旧不偏不倚地落在齐宇脸上，仿佛还在观察别的东西。

    可他究竟在看什么？看齐宇死后，亡魂究竟去过什么地方吗？

    “香兰。”就在这时，梅湛清叫出她的名字，缓缓落下的眸光里，深不见底的瞳孔蒙上晦暗，“师父交你的超度法术，你还记得吗？”

    “记得。”香兰连连点头，“那些咒语之前为了超度聿中大学的怨灵，我天天都在念，早就记熟了。”尤其是崔玉华丈夫庞存的鬼魂，费了他不少功夫也没有化解他的怨气，反而叫他险些从法阵里冲出来，想要和她一较高下！

    当时如果不是有师父在，香兰真怀疑自己的小命都快没了，之前月灵和杨卓都是亲眼目睹庞存是心甘情愿赴死，怎么到了她眼前庞存反而变得这么猖狂，又想要活了呢？

    想到这件事，香兰就头疼，还心有余悸。打量眼前齐宇也不是善茬，他会心甘情愿接受超度吗？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梅湛清随后解释：“让你超度的不是齐宇，是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

    “嗯，屋子里的。”

    梅湛清转眸，视野在房间里迅速扫过一周。他能够看见在房间里还有别的东西，而那东西正在吞噬齐宇魂魄的力度。

    齐宇自然是不能超度的，留着他的亡魂，梅湛清还有话要问。他真正想让香兰超度的是房间里的残魂，看起来可不像是吞噬了齐宇一人魂魄那么简单。

    “招魂论坛究竟存在了多长时间，你我不得而知。但看屋子里的情况，这间房可不止杀了一人。”

    话落，不待香兰开始行动，身后清洁工又道：“唉，这件事，我跟你们说说吧，这间屋子没有死过人，但楼上那间以前是死过人的。如果真的是什么女鬼……”紧张的目光四处打量，她揣测着说：“可能是那个在浴室割腕自杀的女孩……”

    随着她话语里的神秘感，屋子里的阴气也在不断加重。

    清洁工阿姨先看了一眼香兰手中手表的时间，才放心继续说道：“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女孩也是在凌晨自杀的……具体时间，我不清楚，这个你们得回去自己查线索。但我听说那女孩死后曾经惹出不少麻烦，人人都说那间屋子闹鬼，可后来突然有一天，里面又没动静了……”

    “也是像齐宇这样，半夜会突然现身吗？”

    “不。”清洁工摇头，“齐宇多好的孩子，不像楼上那个女鬼。前几年她出现的时候，不分时间段，早中晚周围的住客都能听见！就连楼下这间房，曾经就有住客说听见楼上传来噪音。可是……”

    清洁工一跺脚，解释道：“你们看这厚地毯，得闹出多大的动静楼下才能听见？”

    她擦了擦手，又接着说：“这还算好的，苦了我们这些做清洁的工人，只要被安排去楼上打扫，没有不被吓得失魂落魄的。而且每次进去，屋子里就跟乱了套一样，什么东西都被砸碎了，满地狼藉……后来，还有更古怪的事。有段时间这上下两层，还有上楼闹鬼那一层，连着3层楼没有安排住客进去。老板想着亏本就亏本，做事倒是有门路，安排了道士来驱魔，就那会儿……听说女鬼跑了，在整栋酒店里四处乱窜。”

    “后来是怎么平息的？”

    清洁工摇头表示不知：“像我们这样的人，哪里知道详情？只知道这女鬼暂时被压住，楼上那间屋子现在被清空了，就摆着阵法、符纸、祭奠物品，别的什么也没有，也没听见动静……”

    “可照您的说法源头在楼上，我们光管齐宇这里也没用。”香兰转转眼眸，抬高视野，望向头顶天花板，“要不我们上去看看情况，说不定就能弄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呢？”

    “弄不清。”梅湛清冷冷吐出两个字，如同泼了香兰一盆冷水。不过说完这话，他倒是迈开脚步，径自往楼上去。

    香兰不解，紧跟在他身后：“你这人可真奇怪，嘴上说弄不清，那还上去做什么？”

    “做该做的事。”

    “你是指……驱魔？”

    梅湛清回头，轻点下颚：“不过不能完全驱魔，我总觉得完全驱魔会闹出什么麻烦。一个自杀女鬼作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曾经来这里的道士没将她压住，反而让她死后的戾气不断扩散影响到了楼下的房间。若无意外，其实和那间屋子临近的另外三间房应该也有同样的情况，至于里面都住了些什么人，又死了什么人，我就说不清了。”

    能够察觉到的，唯有齐宇居住的房间里残魂数量不少，就像有人将它们的魂魄全都撕碎了，打造出了这么一个离奇且与世隔绝的空间。但整件事又不是这么简单，明显非人为所致，而是有一股神秘力量将一个个完整的魂魄化成了碎片，齐宇的亡魂待在这里久了迟早也会变成这副样子，终将连个实体的魂魄也没有，想要转世轮回怕是都难。

    香兰想不到这么多，只能跟着梅湛清往楼上走。

    可走到一半，梅湛清又折回，不问香兰一句话，脚步便在她身旁停下，左手按住她的肩膀，右手揣入她的口袋，自顾自地掏出一叠符纸，连招呼都不打，双手便接过符纸开始翻找，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看得香兰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身后传来笑声，香兰回头，听清洁工阿姨笑说：“现在的小年轻可真有趣……交往很长时间了吧？看着做事都有默契了。”

    “谁跟他交往？”香兰撇撇嘴，一回头，梅湛清手里抽出的几张符纸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几张符纸，是平时香兰都不怎么用的，符纸边缘都有些潮了，却被梅湛清稳稳拿在手上，往齐宇驻留的那间房走，在屋里各处张贴着。

    香兰不解，又跟了回去：“你用定魂符做什么？”

    “稳定这间屋子的情况，免得我们在楼上驱魔，楼下的残魂也跟着消亡。”

    香兰领悟：“敢情你是想救齐宇？”

    这可不像是梅湛清的性格。

    要知道在聿中大学驱魔的时候，他可从来不会手下留情，见到怨魂就清理，连魂魄也不留下，也是绝了无辜者的重生之路。

    但这一次，梅湛清明显是有别的意图。他不说，香兰也没有再问，见他布好阵法、关上房门，再跟他出来，梅湛清又嘱咐清洁工暂时别离开，一定要看守好这里的情况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