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1章 交错命运 (一)

    ＂好迟！＂回到最初出发的地点时，亚瑟看见凡尔纳果然乖乖地爬到了树上等待，而且一见亚瑟他们回来，马上就满脸不高兴地抱怨道：＂我都在树上等了一整晚了，快被蚊子抽成人干了！你们都跑到哪里去玩儿了？！＂

    ＂中途生了不少事端。＂亚瑟不带感情地答道，完全没有跟凡尔纳道歉的意思：＂总之替代的马儿是找到了。我们走吧。午夜之前，还得赶到设菲尔德呢。＂

    ＂好。＂凡尔纳从树上敏捷地爬下来，一边拍去身上的青苔等脏东西，不高兴地说：＂哪怕只是在马厩里睡觉，也比睡在树上的好。我受够这里的蚊虫了！＂

    他又打量了亚瑟的马一眼：＂这不是我们的马。哪来的野马？看着有点怪怪的......＂

    ＂刚抓到的，是品种十分稀有的山地马。嗯......赶路要紧，详细的你就别问了。＂亚瑟一句带过。起初他还有点担心晓星的变身会被凡尔纳瞬间拆穿，毕竟凡尔纳这小鬼的眼力惊人，说不定已经到了接近修炼过鹰眼术的人那个水准。不过夜色如此深，凡尔纳又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小鬼，似乎很容易就蒙混过去了。

    ＂可是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凡尔纳也没有多去深究，跳上贝迪维尔的狼背上：＂这个方向不是往设菲尔德的大路的方向啊？＂

    ＂嗯，先绕点路。＂亚瑟没有详细解析，而是点燃了火把，让马和狼在林间疾奔。原本他连这火把都不想点燃，赶夜路打着火把实在太招摇了。可是也总得拿点什么来照明才行，不然等一会儿乌漆抹黑地赶过去找幼王亨利六世乘坐的马车，马上就会被当成是可疑人物而受到侍卫们攻击。火把的火焰在亚瑟骑着的龙马疾奔下不断摇曳，几乎有被吹熄的危险，还是亚瑟强行护住才不至于让它熄灭的。

    为了礼节或者一些更为琐碎可笑的东西，人类不得不做出如此多余的行为，在龙类的眼中估计是很可笑的吧。亚瑟瞥了晓星一眼，但是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他们不走公路，全力在山林中赶路，走的几乎是直线。靠的是贝迪维尔的鼻子来判断方向，一直狂奔到远处隐约有人和马车的气息的地方。然后亚瑟远远看到了，一辆马车偏离公路翻落在山沟之中，已经四十五度角倾侧，右边两个车轮彻底陷进了山沟的岩石和泥土缝隙之间。一群卫兵正忙着在那里推，非常吃力地推，试图把倾侧的马车从困境中推离。无奈这英国国王专用的马车还是装饰得有点过度气派了，车厢之上好几处都镶了金银。有那么多冗余的装饰，马车怎么可能不重，重成这种样子又怎么可能简单地从困境中脱身？

    ＂什么人？！＂见有人乘着马匹靠近，马车附近一名侍卫已经警觉地喊话道。

    其时亚瑟一行已经放慢了速度，而且亚瑟还高举着火把，堂堂正正地靠近。但亚瑟还是担心那些紧张兮兮的侍卫们会不由分说直接射过来几发箭矢，于是抢着答道：＂我们只是在夜里赶路急着去往设菲尔德的旅人。刚才听见这边发出了很大的响声，便过来查看。你们没事吧？＂

    他这样一叫确实消除了对方的疑心，至少他是打着火把光明正大地靠近过来的，心怀不轨之徒肯定不会这样做了。

    ＂那行。＂带头的那名侍卫回话道：＂你们......可以靠近，但不要靠得太近。我们这边正保护着一名贵人，要是那位贵人受到伤害就不好了。＂

    亚瑟不动声色地策马走近。幸好他现在这副模样只是一名看似孱弱的金发少年，在一无所知的人们眼中根本不具备威胁性，属于几个大汉就能制服的程度。亚瑟身后跟着的凡尔纳更是一名小鬼，还骑着一条狼，看起来有点搞笑。而且不管是亚瑟骑着的（由龙变成的骏马）还是亚瑟随从的坐骑，都不是正常人能够承担得起的开销，国王的守卫们刚看到亚瑟这一行人，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亚瑟是哪个贵族家的公子哥儿，心中疑虑又打消了几分。

    ＂哎呀呀。＂亚瑟一边装出贵族们平时说话的优雅语气（一点都不像！），一边下马提着火把走近，看着已经深陷进石缝和泥土之中的马车车轮，吐槽道：＂看这样子，没有一时三刻是不可能把马车弄出来了。你们好倒霉啊。＂

    ＂真是个被诅咒了的夜晚，＂侍卫长也客套道，＂先是马儿被天空中大怪物的影子吓着开始乱跑，接着是林间跟踪我们的黑影，驱赶得马儿一头撞进这个天然陷阱里。现在马车完全陷进去了，林子外还有一群黑影在蠢蠢欲动，我的人马都开始紧张起来了。＂

    ＂即便如此，你们还是没有受到袭击。看来想要袭击你们的那些黑影并不强嘛。＂亚瑟调侃道。

    那群侍卫一个个紧张兮兮地拿着刀剑和火把，围绕着马车组成阵势，刚才还有好几名侍卫在推马车，想把马车从困境中弄出去的，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了，就知道组阵防守。亚瑟隐约听见林中有东西在响动，但他知道侍卫们在防备的不仅仅是林中那些东西，也包括亚瑟一行人。

    这种情况下还没有彻底放松警惕，这群侍卫其实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侍卫了。

    ＂光靠人推车，力量明显不够。马儿在前面拉，人在后面推，可能还有点机会。＂亚瑟于是道。这种道理对方当然也懂，亚瑟之所以会这样说并不是为了提醒对方，只是为了缓和那群侍卫的紧张感，同时强调他是过来帮忙的，没有恶意。

    ＂你以为我们没有试过吗。＂侍卫队长苦笑道：＂看那些马儿，它们都吓坏了，现在连站起来都没有办法，腿抖得厉害。靠那些畜生还不如靠我们自己。＂

    亚瑟顺势瞥了马车前面的四匹骏马一眼。马确实都跪在那里不敢动了，明显森林中有些什么东西吓着了它们。马夫在前面举着火把一个劲地安慰马儿，却丝毫起不到任何效果。

    这气氛相当之不妙呐。看样子是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攻过来了。那时候被惊吓到的马儿一旦发狂，又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

    ＂你的马倒是很淡定的样子。＂侍卫队长打量着亚瑟的骏马，那是晓星用变身术幻化而成的，而且还是十分气派的大白马。细节方面倒是难说，很有可能是晓星再用了幻术对自己的外形进行过修饰，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匹马，也更气派吧。但作为一条天不怕地不怕的幼龙，这家伙即使变成了马的模样，那份自信依然不由自主地从其表情中流溢而出，到了瞎子都能看见的地步。这已经不是淡不淡定的问题了，晓星几乎是用表情在告诉在场的众人，＂老子和普通的马是不同的＂。

    ＂嗯嗯，这是我家族里训练已久的战马，确实是......临危不惧的。＂亚瑟吃力地编造着谎言，试图为晓星打圆场------尽管他的白马背上连马鞍都没有，看起来明显是一匹未被驯服的野马。

    ＂但是连马鞍都没有......＂果然，那群侍卫中有人在小声地吐槽着。

    ＂这家伙是特殊的，它不喜欢穿戴马鞍和缰绳。＂亚瑟继续编：＂就是这么有性格。＂

    ＂嗯嗯。＂侍卫队长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而是开口问道：＂这位先生，我们可以冒昧借用一下你的马儿吗？＂

    果然来了。

    ＂可以。但种帮忙这绝不是免费的。＂亚瑟冷笑着讨价还价道。倒不是为了从对方身上捞到多少好处，而是为了进一步套近乎。

    ＂可以。只要这次你能助我们摆脱困境，必有重酬。＂侍卫队长爽快地答道。

    亚瑟一笑，转头对龙马道：＂晓星？＂

    ＂嘶嘶嘶嘶嘶嘶！＂晓星变成的大白马装模作样地高嘶一声，马叫声标准得甚至有点虚假了。然后他就朝马车前面走去。

    ＂好厉害，这马儿还能听得懂人话。＂侍卫队长称赞道。

    ＂不，只是训练有素，接受惯了特定的几个命令，听我的语气就知道该去做什么而已。＂亚瑟继续编，编得特别累。如果不是因为他脑子的转速比常人快，这时候估计早就穿帮了。

    ＂嗯......＂骑着狼的凡尔纳发出一声低哼，但这小鬼很识趣，亚瑟编了这么多他都一直没拆穿。是因为在城堡里过惯了寄人篱下的生活，这孩子也变得格外地圆滑世故吗？

    亚瑟不动声色，看着马车夫把牵车的套鞍扣到晓星的肩背上。起初他还有点担心晓星会拒绝帮忙，毕竟那家伙本尊是一条龙，有着龙类特有的傲慢，很少会愿意给人类做牛马的低下活儿。但晓星似乎完全不介意，可能是因为太年轻的缘故，他甚至觉得变成马儿拉车也是一种有趣的体验，马车夫那边都还没有下命令让他动起来，这家伙就一个劲地发力往前走。

    原本陷在泥土与石缝里，六七名大汉去推都纹丝不动的马车，在一匹（假装的）骏马的牵引下，竟然动了一下。

    ＂哇哦哇哦哇哦，先等等别乱来。＂亚瑟急了，冲过去阻止晓星：＂这样一个劲地发力会让马车翻转的！＂

    晓星停了下来。

    ＂果然是听得懂人话的吧......＂侍卫队长低声嘀咕道。

    ＂咳咳！＂亚瑟只好干咳一声岔开众人的注意力，然后说：＂这边还是我来给马儿打信号吧。你们派足够的人手从后面推，准备好了就喊我。＂

    ＂好的！＂成功地被引开了注意力，侍卫队长开始指挥他的手下们去推车------至少是先把人员编排在可以动手推、稳住车身的位置上。

    ＂准备好了，开始推吧，一，二------＂

    ＂三！＂亚瑟也拍了一下晓星的背脊，让龙马发力拉车。前面用力拉后面有人在推，这一前一后的双重牵引下，陷入泥土的马车总算开始动起来了。其实晓星一个的力量完全足够把马车拉离困境，但如果只有晓星一个在前面牵引，没有人从后面稳住，马车一旦脱离泥土马上就会往旁边倾斜，顺势翻车。

    现在亚瑟能听见马车后面一群糙汉子在声嘶力竭地嚎叫着，应该是使出了吃奶的力稳住车身，避免它翻倒。在这种情况下马车向前慢慢移动，好不容易才从困境之中脱离出来，回到了能正常立稳的平地上。

    ＂呼。＂侍卫队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也就在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朝马车射来，更正确地说是朝马车前的马匹射来。亚瑟手疾眼快一剑划出，把从林中射出的暗器格挡开！

    ＂现在松懈还为时尚早。＂他提醒道：＂看样子，在树林里等待已久的客人开始耐不住性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