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163 第7章 帮盟友解决后顾之忧
- 164 第8章 艰苦的长江航行之旅,崇明岛
- 165 第9章 马士英、史可法
- 166 第10章 到镇江,遇到郑家的军队
- 167 第11章 金山寺,郑鸿逵
- 168 第12章 你的功罪不会由敌人来定论
- 169 第13章 送走第一波移民
- 170 第14章 十里秦淮
- 171 第15章 崖山不会重现
- 172 第16章 轩主好有文化
- 173 第17章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 174 第18章 六总兵
- 175 第19章 芜湖大营
- 176 第20章 让郑彩目瞪口呆的方国安
- 177 第21章 小袁营与景德镇
- 178 第22章 报应来的很快
- 179 第23章 女人都归我吧
- 180 第24章 南京造船基地
- 181 第25章 长江突围
- 182 第26章 与崇明的明军会师
- 183 第27章 孩子,你父亲是谁
- 184 第28章 吴淞总兵李成栋
- 185 第29章 去云台山转转
- 186 第30章 身既许国,瓦窑堡的勇者!
- 187 第31章 找李元胤买人
- 188 第32章 第一只被北风歼灭的舰队
- 189 第33章 承祖以金山为存亡耳
- 190 第34章 第二只被北风全歼的舰队
- 191 第35章 杨文骢不想跑了
- 192 第36章 戎大帅
- 193 第37章 洪承畴的酒
- 194 第38章 新的希望—从金融到工业
- 195 39章 台湾壳斗科植物,橡木舰队
- 196 第40章 海军造舰章程(上)
- 197 第41章 南十字星与你们同在
- 198 第42章 粤西巡抚
- 199 第43章 顺军领袖又投降了
- 200 第44章 甲申卷完
- 201 第1章 常压蒸汽机
- 202 第2章 锡与棉布战争
- 203 第3章 与约翰的密约
- 204 第4章 臼炮与受降
- 205 第5章 太平洋联邦
- 206 第6章 铅与锌
- 207 第7章 到琼州
- 208 第8章 琼州府的防御
- 209 第9章 以勤王的名义调兵
- 210 第10章 海南岛的沙漠
- 211 第11章 琼西厅
- 212 第12章 海峡防线与雷州赋税
- 213 第13章 疍民怎么办?
- 214 第14章 硝与军队整顿
- 215 第15章 广马
- 216 第16章 葡萄牙人的珠江口季风铁律
- 217 第17章 13号信号旗
- 218 第18章 珠江口海战1
- 219 第19章 珠江口海战2
- 220 第20章 兵败如山倒
- 221 第21章 龙石岛、凯岩城及君临
- 222 第22章 有债必还
- 223 第23章 征服沙捞越的计划
- 224 第24章 长子南征
- 225 第25章 台海风云
- 226 第26章 朱由梁
- 227 第27章 闽江口拆迁
- 228 第28章 鼓山
- 229 第29章 从营地中醒来
- 230 第30章 火绳枪的缺陷
- 231 第31章 收割
- 232 第32章 破城
- 233 第33章 台北府的一些麻烦
- 234 第34章 最后的防线
- 235 第35章 琼海壁垒的总设计师,何良焘
- 236 第36章 看不见的防火墙
- 237 第37章 豫湘桂?
- 238 第38章 穆里尼奥式防守
- 239 第39章 瞿式耜的家书
- 240 第40章 电白男儿
- 241 第41章 廉州合浦港
- 242 第42章 北南沙海流
- 243 第43章 平甲板炮舰
- 244 第44章 天钟法测经度
- 245 第45章 试造舰,伯伦希尔、休伯利安
- 246 第46章 来自澳洲的报告
- 247 第47章 新殖民地
- 248 第48章 船团
- 249 第49章 台北的雪
- 250 第50章 做军事专从点名、看操、查岗
- 251 第51章 沙盘复原的1647年战局
- 252 第52章 批判的武器
- 253 第53章 赵微波
- 254 第54章 赵夫人歌
- 255 第55章 古晋行政长官辖区
- 256 第56章 权力来自于人民
- 257 第57章 后江行政长官辖区
- 258 第58章 湖南拿什么来抵抗?
- 259 第59章 平黎疏
- 260 第60章 海南大十字路
- 261 第61章 出兵是责任
- 262 第62章 电白长坡要塞
- 263 第63章 化路为田
- 264 第64章 人事调整
- 265 第65章 南流江河谷
- 266 第66章 郁林州
- 267 第67章 郁林州2
- 268 第68章 四封信
- 269 第69章 给远征军找块地盘
- 270 第70章 两广与苏州离谱的税负差距
- 271 第71章 马吉翔以后我来杀
- 272 第1章 战争与和平法权
- 273 第2章 四级舰
- 274 第3章 海军造舰手册中
- 275 第4章 安置新来的海盗
- 276 第5章 犹太人
- 277 第6章 打垮葡萄牙的阿曼印度洋“帝国”
- 278 第7章 所罗门王的国度
- 279 第8章 谁觉得能挡住忠贞营,请去战场上试试。
- 280 第9章 贺州
- 281 第10章 情怀带兵是用爱发电
- 282 第11章 商量好了再出队
- 283 第12章 道州大捷
- 284 第13章 三水至新宁的潭江出海口
- 285 第14章 运粮贺州
- 286 第15章 两个撤退方向
- 287 第16章 佛山
- 288 第17章 重整粤西外围防线1
- 289 第18章 杜永和、李元胤
- 290 第19章 高一功、李来亨
- 291 第20章 杨展案,重整粤西外围防线2
- 292 第21章 重整粤西防线3
- 293 第22章 因明军打粮而逐渐崩坏的福建、浙江
- 294 第23章 舟山
- 295 第24章 广州之战1
- 296 第25章 广州之战2
- 297 第26章 广州之战3
- 298 第27章 广州之战4
- 299 第28章 广州之战5
- 300 第29章 广州之战6
- 301 第30章 我离开了,但是我终将回来。
- 302 第31章 投奔怒海
- 303 序章
- 304 第1章 元老院首席元老
- 305 第2章 凌卫城
- 306 第3章 高雷之战1
- 307 第4章 高雷之战2
- 308 第5章 高雷之战3
- 309 第6章 高雷之战4
- 310 第7章 电白之战
- 311 第8章 高雷之战5
- 312 第9章 高雷之战(完)
- 313 第10章 钦廉战区1
- 314 第11章 钦廉战区2
- 315 第12章 沈上达
- 316 第13章 防军、练军、新军
- 317 第14章 急转直下
- 318 第15章 出征的舰队
- 319 第16章 马尼拉僵局
- 320 第17章 决战马尼拉湾
- 321 第18章 俘虏
- 322 第19章 婆罗洲的明香社
- 323 第20章 神、黄金、荣誉,3G原则
- 324 第21章 禁海令下的共同立场
- 325 第22章 三亚条约、北洋航线
- 326 第23章 新东江镇,反攻先锋
- 327 第24章 东南局势
- 328 第25章 陆军比海军贵
- 329 第26章 登莱海防
- 330 第27章 鞑靼人的海防卫所
- 331 第28章 登州水城
- 332 第29章 新的狼烟
- 333 第30章 关外旗营
- 334 第31章 增援胶州
- 335 第32章 李朝
- 336 第33章 黄金
- 337 第34章 更多的人,更多的黄金。
- 338 第35章 迁界禁海令
- 339 第36章 鞑靼兵力、财力;洪饷、士绅向背;历史的轮回
- 340 第37章 荷兰人的动向
- 341 第38章 线式革命
- 342 第39章 来复枪
- 343 第40章 骑兵和军费
- 344 第41章 盛宴
- 345 第1章 钢铁脊梁
- 346 第2章 王微堡
- 347 第3章 混成旅
- 348 第4章 集结
- 349 第5章 官村吊打
- 350 第6章 前夜
- 351 第7章 强渡
- 352 第8章 雷州铁壁
- 353 第9章 靖南藩
- 354 第10章 细细的红线
- 355 第11章 马队
- 356 第12章 骑兵
- 357 第13章 请战
- 358 第14章 击穿
- 359 第15章 战果
- 360 第16章 重设防区
- 361 第17章 藉田之礼
- 362 第18章 西线
- 363 第19章 路是自己选的
- 364 第20章 回浙江
- 365 第21章 水稻多了能淹死人
- 366 第22章 棉布及三国同盟条约
- 367 第23章 西南季风
- 368 第24章 湄公河上的老铁
- 369 第25章 南掌王国与奴隶战争
- 370 第26章 金三角1
- 371 第27章 金三角2
- 372 第28章 金三角3
- 373 第29章 孟加拉湾
- 374 第30章 伊洛瓦底江
- 375 第31章 我在破房子上踢一脚
- 376 第32章 无限正义与持续自由
- 377 第33章 大陆战局
- 378 第34章 序列
- 379 第35章 虎门
- 380 第36章 战犯录
- 381 第37章 伶仃洋
- 382 第38章 约束明军的军纪
- 383 第39章 虎门之战
- 384 第40章 东莞ISO
- 385 第41章 珠江内河之战
- 386 第42章 攻城
- 387 第43章 换船
- 388 第44章 破城
- 389 第45章 中场休息
- 390 第46章 郑成功
- 391 第47章 全局
- 392 第48章 八百里钢钳1
- 393 第49章 八百里钢钳2
- 394 第50章 八百里钢钳3
- 395 第51章 八百里钢钳4
- 396 第52章 八百里钢钳5
- 397 第53章 八百里钢钳6
- 398 第54章 八百里钢钳7
- 399 第55章 八百里钢钳8
- 400 第56章 八百里钢钳9
- 401 第57章 八百里钢钳10
- 402 第58章 八百里钢钳11
- 403 第59章 八百里钢钳(完)
- 404 第60章 北伐上
- 405 第61章 吴藩
- 406 第62章 紫禁城
- 407 第63章 北伐中
- 408 第64章 北伐下(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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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第17章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几缕青丝绕臂,一席枕畔留香。
守序自失一笑,睡过了。衣物均已折叠摆放在侧,佩剑与皮靴甚至还仔细擦拭过一遍。
穿戴整齐,匆匆洗漱完毕。守序走出长轩,昨夜饮宴的痕迹已消失不见,整个院中又恢复了原本的清静整洁。
轩主备好早餐。几碟酱菜,蒸熟的杂粮和时鲜水果,不见荤腥,一位俏生生的美婢侍候在侧。
没有繁复的花样,却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沏上一杯清茶,轩主李雪衣款款而入。衣饰淡雅朴素,正如其字。
“我的朋友都去哪了?”
挥手示意侍婢退下,李雪衣道,“梁先生已离开,临走留下一张便条,托我交予先生。”
守序接过一看,只有五个字,“福山,泗礁山。”
李雪衣微抬臻首,“冷先生就在外间,要不要我唤他进来?”
守序恩了一声。
李雪衣迈步欲走,却又回头,语带埋怨地道:“贵仆于亭中拄刀端坐一夜,我妹妹只好相陪,也是一宿未睡。”
出勇?守序微叹,“雪衣轩主,那不是仆人,是我的士兵。”
仆人与士兵,李雪衣有些懵懂,这有区别吗?自古当兵都是贱役。李雪衣不知客人来历,她把疑惑藏在心底。
冷应瀓进来时,脚步略摇晃。
守序放下茶杯,有点想笑,“公定昨晚的战况很激烈吗。”
冷应瀓赧然一笑,拱手道:“国主,和梁家的生意谈定了。一共300担生丝,每担140两白银,共42000两。”
在东亚海面,这手笔很大了。
“安平、热兰遮和长崎的生丝现在卖到多少钱了?”
“郑家在安平的收购价也是140两,热兰遮是160两,长崎则是260两至270两之间。”
同样的价格,梁家把生丝卖给守序,节约了很大一笔运费,也免除了海上的风险。
日本航线利润很高,由于中国战争的影响,出口货物急剧减少,导致郑家与荷兰人的竞争愈发激烈。荷兰人几次派出战船拦截台湾海峡的郑藩船队,郑藩则通过他们在日本的关系警告荷兰人。两家频繁摩擦走火,导致中国其他商人现在要去日本风险很大。江浙商人在这种情况下,一般只能接受郑藩的收购价。他们没有条件直接联系热兰遮,郑藩的战船肯定堵着浙江通往福建的海路。
守序盘算了一下成本,全部卖给荷兰人,每担生丝大概能赚取15两,接近5000两白银。不算多,但风险很小。
“你马上雇船,今日便去崇明,然后尽快赶去泗礁山办妥这件事。”
“是,大人。”
“用战舰把生丝运回台湾,跟荷兰人说,不用银子付账,我们要粮食。”
台南不会拿出接近5000石储备粮用来交易,荷兰人同样也要想办法筹措。
冷应瀓讶异道:“国主,只用来换粮食,我们可有些亏啊。”
“小亏一点不管了,你抓紧办,我们可能会有急用。”
冷应瀓一凛,拱手唯唯而退。
守序坐着休息了一会,挂起佩剑走出长轩。
眼前一片翠绿,侍婢们正在洗桐拭竹,整理院中的花草。昨夜梁萧白说李雪衣性嗜洁,看来不假。
李雪衣一席素颜,独坐亭中,抚弄琴弦,见守序出来也未移步。
琴,华夏古乐的神器。
既然是神器,那一般人肯定是弹不好的,一般人也欣赏不了。琴,在明朝早已是传说。
见守序笑得奇怪,李雪衣随口问道,“先生也懂琴?”
“不懂不懂,”守序忙道:“我粗人一个,哪里会懂琴。”
李雪衣轻轻点头,这才符合昨夜守序给她们留下的印象。
“梁先生已包下我这小院,他走前说先生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李湘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的不耐已无法遮掩。与多数秦淮名姬一样,她更偏好接待文人士子。
琴与兰花都是给士子们预备的,让守序这等粗人住进来,实非她的本心。梁家的权势是李雪衣和假母无法拒绝的。李雪衣心下已做好打算,即便勉同枕席,也绝不与之相合,连妆都不想画。
守序见李雪衣独自调试琴弦,便走开在院中四下参观。林出勇在亭中守了一夜,守序打算等他休息好再离开,没想着在这里住多久。
长廊中挂着很多文人字画,守序在其中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吴梅村、杨龙友、孙临、候朝宗、方以智等等。守序品味了一阵,名士的文采自然都是极好的。角落里,也挂有轩主本人的作品,守序笑了笑。
林出勇睡醒,守序正想与主人道别,假母却递了一张名帖进来。
打开一看,“侍生孙克咸拜。”
孙临约守序晚上就在这里小聚一下。
看来今天走不掉了。
守序收下名帖,问假母,“昨夜陪我的姑娘去哪里了?”
“先生问的是宋亚蓝姑娘?她不是我院中的人,梁先生昨夜请他来作陪的。”
“那今晚还让她来吧。”守序对李湘真没有兴趣,再换人又嫌麻烦。
“哎呀,先生,这可难办了。”假母小心看着守序,“亚蓝她今早是哭着走的,临走时还说要闭门谢客。”
守序哑口无言。
名姬行首在曲中确实有一些特权,在一定范围内,可以自行选择客人。李湘真就是如此,除了惹不起的豪绅权贵,她平时只接待二三知己,而且只有接待知己时才会真情流露。
见守序脸色难看,假母的眼珠转了转,“除非先生让孙大人出面相邀,事情或可有转机。”
孙临?他官不大啊。
“哎呀,先生有所不知。孙大人在曲中是有名的情种。他最早喜欢一位叫王月的珠市姑娘,奈何被势家所夺。那势家官人带着王月去淮西上任,却被献贼砍了头,阖家死难,王月也没能幸免。此事让孙大人消沉了很久,直到他遇上了葛蕊芳……”
守序这会也无事,就听这假母说起孙临的八卦。他感兴趣的是八卦中的另外一个人,桐城方以智。孙临的大舅子,复社四公子之首。世人以陈贞慧、侯方域、方以智、冒襄四人并称,这其实没什么道理。当其他三人还在醉情于秦淮映月时,方以智早早中了进士,点了庶吉士,进入明朝文官升职的通衢大道。
方以智在京城任官,经受住了李闯的拷略,伤口见骨也没有降顺,更没有降虏。趁着李闯山海关大败,他逃出京城一路辗转回到南京,简直是传奇般的故事。因为政见不合,马士英没有起用他,但在民间,方以智的呼声很高。
守序转身,大步走到李雪衣面前,“帮我写封回帖。”
“耶?”李雪衣只当遇到个文盲,脸上遮不住的厌烦之色。
“陈守序拜。”无前缀自称。
李雪衣撇了撇嘴,她自是知道杨廷和的故事。可杨廷和那是二朝首辅,他随便自称什么都不会有人说不是。而正常情况下,名帖要么自称侍生,用于平辈;要么晚生,用于长辈;门生则是师徒。李雪衣只当守序文盲不懂文化,耐着性子提笔写了下去。
守序的意思有两个,一是请方以智。
李雪衣小嘴张成了一个“哦”字。方以智年轻时与孙临一起浪迹秦淮,那时李雪衣年纪还小,只是有所耳闻。自从考中进士后,方以智就没再进过南曲,从北京回来后更是性情大变,听人说当年那个秦淮浪子已浑然不见。
故事都变成了传说。方以智是李雪衣喜欢接待的那类客人,复社旗帜人物吗。难道,眼前这个大文盲真能请动他?
二,搞定宋惠湘。
又来了,李雪衣有些愤懑,姐妹昨晚的遭遇让她心下不平。
几笔写完。守序把回帖交给假母,“请转告孙克咸,我在这里等他。”
……
今天是连晚饭一并在这里解决了。
秦淮各院,都带三餐,甚至餐饮的好坏,也是各院的招牌之一。
依然是几榻分餐。有孙临出面,宋惠湘纵有不愿,也还是来了,仍然是坐在守序身边。
孙临自然是带着葛蕊芳,方以智没选人,李雪衣主动陪了过去。
怕触及方以智伤心事,孙临绝口不谈战事,只聊些秦淮风月。
守序打量了葛蕊芳几眼,面色微黄,眉如远山。谈不上漂亮,却有股有别于一般女子的气质。
李雪衣见守序盯着别人的女人看,心下暗道,无礼之徒。
宋惠湘轻启双唇,“蕊芳姐姐原是将家女,父亲犯了事才沦落风尘。”
这好像是守序第一次听宋惠湘讲话,声音还蛮好听。
孙临是李雪衣寥寥知己之一,守序明显能感到她比昨晚更热情。欢情自接,人劝一觞,连守序也敬了。为了调节气氛,李雪衣主动站出带觥录,就是喝酒的游戏。明朝喝酒的游戏,守序完全不会,一败涂地。不过他酒到杯干,输了就喝。
三四人一起喝酒,气氛往往最融洽,有美女作陪就更佳了。几人笑到一团,就连一直很严肃的方以智,后面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李雪衣喝到尽兴,吩咐婢女把琴拿进来,“我给你们弹奏一曲吧。”
守序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今晚躲不过去了啊。与两个文人喝酒,跟昨天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在士子们眼中,琴为大雅之尊。琵琶二胡多为淫词俗曲,虽然大家也爱听,但逼格比琴差多了。
宋惠湘盈盈站起,取出一柄洞萧,朝方以智敛衽一礼,“久闻密之先生善萧,玉蓝可否请密之先生与我姐合奏一曲?”
守序暗暗给她点了个赞。都说艺术成就于评论,但现在也不是开演唱会,哥几个玩开心最好。
在李雪衣期盼的眼神中,方以智接过竹萧,轻抚良久。
“好!”守序带头给他鼓掌。
方以智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李雪衣起了个调,方以智很快便接上。
宋惠湘这是很聪明的做法。琴虽然格调极高,但曲高所以和寡。没有标准化的乐谱,没有普及的技巧传承,全靠个人领悟。
几千年来,中国赋予了琴远远超脱乐器的要素。其实没几个人能明白琴音的内涵,所以,有了琴以悦己,悦心的说法。心境,这已经上升到了哲学和文化的高度。
守序忍不住念出刘长卿的《听弹琴》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
宋惠湘以手掩唇,一脸的惊讶之色。守序一笑,牵起她的手,只是略有挣扎,便任由施为了。
琴的音域宽,音色朴素,但琴音却不连续,一个音一个音向后推进,全靠余韵。除非真是传说中的伯牙子期,否则欣赏起来真的很难。
琴难,女人奏琴更难。弹琴需有力,男人都弹不好,何况女人。所以宋惠湘请方以智以萧合奏,萧可以发出持续音,填补了琴音中的空白,让乐曲向后连续推进,更利于欣赏。
一曲奏罢,守序抬起酒爵,“为二位贺。”
方以智能略解愁绪,孙临是最高兴的。为了开解方以智,孙临试过很多办法,可都没效果。今天还是以江防大计,守序的战船很重要,才把方以智请动。
李雪衣笑嘻嘻地道,“请我亚蓝妹妹也来弹奏一曲吧,她的筝是曲中一绝。”
几个婢女把筝抬进轩中。琴小,一人可抱,筝大,得数人抬起。
宋惠湘向众人轻轻施礼。束起发梢,指尖戴起玳瑁甲片。
以华丽的磨弦开始,筝音起,似战乐。弹筝的人气质瞬间变了,似水的眼神中带上了锐利。守序全程看脸,一颦一笑一甩头中,惠湘英气勃勃。
琴悦己,琴格调高。古人说琴音一洗筝笛耳,琴是殿堂级的雅乐,秦淮名姬中最高端的那几位都是以琴会友。
筝的标签是秦楼楚馆,是悦人。士大夫们虽然很爱听,大部分却羞于与下九流为伍。
但筝比琵琶二胡还是强点,略带一些文化属性。
琴音低沉,筝音高亢激昂。守序更爱筝音,他有些醉了,白居易的诗脱口而出。
楚匠饶巧思,秦筝多好音。
如能惠一面,何啻直双金。
玉柱调须品,朱弦染要深。
会教魔女弄,不动是禅心。
守序自失一笑,睡过了。衣物均已折叠摆放在侧,佩剑与皮靴甚至还仔细擦拭过一遍。
穿戴整齐,匆匆洗漱完毕。守序走出长轩,昨夜饮宴的痕迹已消失不见,整个院中又恢复了原本的清静整洁。
轩主备好早餐。几碟酱菜,蒸熟的杂粮和时鲜水果,不见荤腥,一位俏生生的美婢侍候在侧。
没有繁复的花样,却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沏上一杯清茶,轩主李雪衣款款而入。衣饰淡雅朴素,正如其字。
“我的朋友都去哪了?”
挥手示意侍婢退下,李雪衣道,“梁先生已离开,临走留下一张便条,托我交予先生。”
守序接过一看,只有五个字,“福山,泗礁山。”
李雪衣微抬臻首,“冷先生就在外间,要不要我唤他进来?”
守序恩了一声。
李雪衣迈步欲走,却又回头,语带埋怨地道:“贵仆于亭中拄刀端坐一夜,我妹妹只好相陪,也是一宿未睡。”
出勇?守序微叹,“雪衣轩主,那不是仆人,是我的士兵。”
仆人与士兵,李雪衣有些懵懂,这有区别吗?自古当兵都是贱役。李雪衣不知客人来历,她把疑惑藏在心底。
冷应瀓进来时,脚步略摇晃。
守序放下茶杯,有点想笑,“公定昨晚的战况很激烈吗。”
冷应瀓赧然一笑,拱手道:“国主,和梁家的生意谈定了。一共300担生丝,每担140两白银,共42000两。”
在东亚海面,这手笔很大了。
“安平、热兰遮和长崎的生丝现在卖到多少钱了?”
“郑家在安平的收购价也是140两,热兰遮是160两,长崎则是260两至270两之间。”
同样的价格,梁家把生丝卖给守序,节约了很大一笔运费,也免除了海上的风险。
日本航线利润很高,由于中国战争的影响,出口货物急剧减少,导致郑家与荷兰人的竞争愈发激烈。荷兰人几次派出战船拦截台湾海峡的郑藩船队,郑藩则通过他们在日本的关系警告荷兰人。两家频繁摩擦走火,导致中国其他商人现在要去日本风险很大。江浙商人在这种情况下,一般只能接受郑藩的收购价。他们没有条件直接联系热兰遮,郑藩的战船肯定堵着浙江通往福建的海路。
守序盘算了一下成本,全部卖给荷兰人,每担生丝大概能赚取15两,接近5000两白银。不算多,但风险很小。
“你马上雇船,今日便去崇明,然后尽快赶去泗礁山办妥这件事。”
“是,大人。”
“用战舰把生丝运回台湾,跟荷兰人说,不用银子付账,我们要粮食。”
台南不会拿出接近5000石储备粮用来交易,荷兰人同样也要想办法筹措。
冷应瀓讶异道:“国主,只用来换粮食,我们可有些亏啊。”
“小亏一点不管了,你抓紧办,我们可能会有急用。”
冷应瀓一凛,拱手唯唯而退。
守序坐着休息了一会,挂起佩剑走出长轩。
眼前一片翠绿,侍婢们正在洗桐拭竹,整理院中的花草。昨夜梁萧白说李雪衣性嗜洁,看来不假。
李雪衣一席素颜,独坐亭中,抚弄琴弦,见守序出来也未移步。
琴,华夏古乐的神器。
既然是神器,那一般人肯定是弹不好的,一般人也欣赏不了。琴,在明朝早已是传说。
见守序笑得奇怪,李雪衣随口问道,“先生也懂琴?”
“不懂不懂,”守序忙道:“我粗人一个,哪里会懂琴。”
李雪衣轻轻点头,这才符合昨夜守序给她们留下的印象。
“梁先生已包下我这小院,他走前说先生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李湘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的不耐已无法遮掩。与多数秦淮名姬一样,她更偏好接待文人士子。
琴与兰花都是给士子们预备的,让守序这等粗人住进来,实非她的本心。梁家的权势是李雪衣和假母无法拒绝的。李雪衣心下已做好打算,即便勉同枕席,也绝不与之相合,连妆都不想画。
守序见李雪衣独自调试琴弦,便走开在院中四下参观。林出勇在亭中守了一夜,守序打算等他休息好再离开,没想着在这里住多久。
长廊中挂着很多文人字画,守序在其中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吴梅村、杨龙友、孙临、候朝宗、方以智等等。守序品味了一阵,名士的文采自然都是极好的。角落里,也挂有轩主本人的作品,守序笑了笑。
林出勇睡醒,守序正想与主人道别,假母却递了一张名帖进来。
打开一看,“侍生孙克咸拜。”
孙临约守序晚上就在这里小聚一下。
看来今天走不掉了。
守序收下名帖,问假母,“昨夜陪我的姑娘去哪里了?”
“先生问的是宋亚蓝姑娘?她不是我院中的人,梁先生昨夜请他来作陪的。”
“那今晚还让她来吧。”守序对李湘真没有兴趣,再换人又嫌麻烦。
“哎呀,先生,这可难办了。”假母小心看着守序,“亚蓝她今早是哭着走的,临走时还说要闭门谢客。”
守序哑口无言。
名姬行首在曲中确实有一些特权,在一定范围内,可以自行选择客人。李湘真就是如此,除了惹不起的豪绅权贵,她平时只接待二三知己,而且只有接待知己时才会真情流露。
见守序脸色难看,假母的眼珠转了转,“除非先生让孙大人出面相邀,事情或可有转机。”
孙临?他官不大啊。
“哎呀,先生有所不知。孙大人在曲中是有名的情种。他最早喜欢一位叫王月的珠市姑娘,奈何被势家所夺。那势家官人带着王月去淮西上任,却被献贼砍了头,阖家死难,王月也没能幸免。此事让孙大人消沉了很久,直到他遇上了葛蕊芳……”
守序这会也无事,就听这假母说起孙临的八卦。他感兴趣的是八卦中的另外一个人,桐城方以智。孙临的大舅子,复社四公子之首。世人以陈贞慧、侯方域、方以智、冒襄四人并称,这其实没什么道理。当其他三人还在醉情于秦淮映月时,方以智早早中了进士,点了庶吉士,进入明朝文官升职的通衢大道。
方以智在京城任官,经受住了李闯的拷略,伤口见骨也没有降顺,更没有降虏。趁着李闯山海关大败,他逃出京城一路辗转回到南京,简直是传奇般的故事。因为政见不合,马士英没有起用他,但在民间,方以智的呼声很高。
守序转身,大步走到李雪衣面前,“帮我写封回帖。”
“耶?”李雪衣只当遇到个文盲,脸上遮不住的厌烦之色。
“陈守序拜。”无前缀自称。
李雪衣撇了撇嘴,她自是知道杨廷和的故事。可杨廷和那是二朝首辅,他随便自称什么都不会有人说不是。而正常情况下,名帖要么自称侍生,用于平辈;要么晚生,用于长辈;门生则是师徒。李雪衣只当守序文盲不懂文化,耐着性子提笔写了下去。
守序的意思有两个,一是请方以智。
李雪衣小嘴张成了一个“哦”字。方以智年轻时与孙临一起浪迹秦淮,那时李雪衣年纪还小,只是有所耳闻。自从考中进士后,方以智就没再进过南曲,从北京回来后更是性情大变,听人说当年那个秦淮浪子已浑然不见。
故事都变成了传说。方以智是李雪衣喜欢接待的那类客人,复社旗帜人物吗。难道,眼前这个大文盲真能请动他?
二,搞定宋惠湘。
又来了,李雪衣有些愤懑,姐妹昨晚的遭遇让她心下不平。
几笔写完。守序把回帖交给假母,“请转告孙克咸,我在这里等他。”
……
今天是连晚饭一并在这里解决了。
秦淮各院,都带三餐,甚至餐饮的好坏,也是各院的招牌之一。
依然是几榻分餐。有孙临出面,宋惠湘纵有不愿,也还是来了,仍然是坐在守序身边。
孙临自然是带着葛蕊芳,方以智没选人,李雪衣主动陪了过去。
怕触及方以智伤心事,孙临绝口不谈战事,只聊些秦淮风月。
守序打量了葛蕊芳几眼,面色微黄,眉如远山。谈不上漂亮,却有股有别于一般女子的气质。
李雪衣见守序盯着别人的女人看,心下暗道,无礼之徒。
宋惠湘轻启双唇,“蕊芳姐姐原是将家女,父亲犯了事才沦落风尘。”
这好像是守序第一次听宋惠湘讲话,声音还蛮好听。
孙临是李雪衣寥寥知己之一,守序明显能感到她比昨晚更热情。欢情自接,人劝一觞,连守序也敬了。为了调节气氛,李雪衣主动站出带觥录,就是喝酒的游戏。明朝喝酒的游戏,守序完全不会,一败涂地。不过他酒到杯干,输了就喝。
三四人一起喝酒,气氛往往最融洽,有美女作陪就更佳了。几人笑到一团,就连一直很严肃的方以智,后面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李雪衣喝到尽兴,吩咐婢女把琴拿进来,“我给你们弹奏一曲吧。”
守序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今晚躲不过去了啊。与两个文人喝酒,跟昨天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在士子们眼中,琴为大雅之尊。琵琶二胡多为淫词俗曲,虽然大家也爱听,但逼格比琴差多了。
宋惠湘盈盈站起,取出一柄洞萧,朝方以智敛衽一礼,“久闻密之先生善萧,玉蓝可否请密之先生与我姐合奏一曲?”
守序暗暗给她点了个赞。都说艺术成就于评论,但现在也不是开演唱会,哥几个玩开心最好。
在李雪衣期盼的眼神中,方以智接过竹萧,轻抚良久。
“好!”守序带头给他鼓掌。
方以智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李雪衣起了个调,方以智很快便接上。
宋惠湘这是很聪明的做法。琴虽然格调极高,但曲高所以和寡。没有标准化的乐谱,没有普及的技巧传承,全靠个人领悟。
几千年来,中国赋予了琴远远超脱乐器的要素。其实没几个人能明白琴音的内涵,所以,有了琴以悦己,悦心的说法。心境,这已经上升到了哲学和文化的高度。
守序忍不住念出刘长卿的《听弹琴》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
宋惠湘以手掩唇,一脸的惊讶之色。守序一笑,牵起她的手,只是略有挣扎,便任由施为了。
琴的音域宽,音色朴素,但琴音却不连续,一个音一个音向后推进,全靠余韵。除非真是传说中的伯牙子期,否则欣赏起来真的很难。
琴难,女人奏琴更难。弹琴需有力,男人都弹不好,何况女人。所以宋惠湘请方以智以萧合奏,萧可以发出持续音,填补了琴音中的空白,让乐曲向后连续推进,更利于欣赏。
一曲奏罢,守序抬起酒爵,“为二位贺。”
方以智能略解愁绪,孙临是最高兴的。为了开解方以智,孙临试过很多办法,可都没效果。今天还是以江防大计,守序的战船很重要,才把方以智请动。
李雪衣笑嘻嘻地道,“请我亚蓝妹妹也来弹奏一曲吧,她的筝是曲中一绝。”
几个婢女把筝抬进轩中。琴小,一人可抱,筝大,得数人抬起。
宋惠湘向众人轻轻施礼。束起发梢,指尖戴起玳瑁甲片。
以华丽的磨弦开始,筝音起,似战乐。弹筝的人气质瞬间变了,似水的眼神中带上了锐利。守序全程看脸,一颦一笑一甩头中,惠湘英气勃勃。
琴悦己,琴格调高。古人说琴音一洗筝笛耳,琴是殿堂级的雅乐,秦淮名姬中最高端的那几位都是以琴会友。
筝的标签是秦楼楚馆,是悦人。士大夫们虽然很爱听,大部分却羞于与下九流为伍。
但筝比琵琶二胡还是强点,略带一些文化属性。
琴音低沉,筝音高亢激昂。守序更爱筝音,他有些醉了,白居易的诗脱口而出。
楚匠饶巧思,秦筝多好音。
如能惠一面,何啻直双金。
玉柱调须品,朱弦染要深。
会教魔女弄,不动是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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