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往事终究记起！

    京城总是极爱下雨，尤以四五月份，更是阴雨连绵。

    隔着重重烟雨，彼时尚还年幼的莫阿九托着下巴望向窗外这一片烟雨朦胧，心底却极为抑郁。

    她再次去寻了容陌，可容陌依旧那般冷酷的回绝了他，甚至他还说，九公主，我便是在大街上随便拉来一个女人，也绝对不会娶你为妻！

    可转瞬，当他面对温青青之时，那满目嫌弃已然消失，他格外温柔道：青青，我定会永生守在你身侧。

    两厢对比，何其惨烈，莫阿九眼底黯然。

    蓦然，阴雨朦胧之中，徐徐走来一抹华丽的身影，他神情凶狠，只穿着一件白色长袍却已被雨水打湿，原本清逸长发狼狈的垂下，却丝毫遮盖不了他一丝风华，甚至多了一种清冷的邪魅。

    “容陌……”莫阿九脸色瞬间雀跃，对着窗外容陌回首。

    容陌缓缓抬眸，眼神中却瞬间迸射出无限恨意，咬牙切齿：“莫阿九，我娶你。”他这般说着，明明该温馨的，他却饱含恨意。

    “好！”莫阿九满意了，笑了，她终于嫁给容陌了，可笑着笑着却哭了出来。

    因着父皇施压，因着容家长子继承家业，容陌需要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他来娶她了……

    可不过转瞬，画面蓦然一转，深宫之内，她拿着圣旨，在质问着容陌：“为何？为何废我？”

    那手中圣旨，正是废后诏书--

    “前朝公主莫氏皇后，屡犯七出之罪，泼辣善妒，不宜奉宗庙衣服，不可以承天命，行事专断，海内失望，理应废黜以顺人心！”

    理应废黜以顺人心。

    多么名正言顺之借口。

    容陌自始至终，未曾赏她半分目光。

    一旁，却有温青青如弱柳扶风一般上前，那般暧昧的靠在容陌怀中：“陌，至此你我二人，永不分离……”

    容陌笑了出来，似乎极尽欢愉：“是啊，青青，你我永不分离……”

    她的记忆，似乎越发错乱起来。

    她望见父皇临死之际拉着她的手道，今后容陌在，定会保你一方平安，但绝不要爱他，绝对不要再爱上他！

    她望见皇宫，天下，一点点在自己眼前消失，化为一片废墟。

    她望见她的皇弟被太监轻轻抱起，扔到了皇宫之外。

    她望见城墙之上，寒风猎猎，一个女人穿着红色广袖流云裙，万般绝望，从上跃了下去。

    她望见了桃夭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哭的肝肠寸断的场景。

    她望见方存墨如神祗一般莅临在她身前，对她伸出白玉般的手，开始了长达三年的利用。

    她看见重逢之后，容陌对着痴傻的她，提出了成亲的要求。

    她看见……

    她看见了太多太多……

    泪水，再无法承认灼热的重量，缓缓自她的眼眶流出。

    “二哥，我从未想过推搡她的，我只是想让太医给她看病罢了……”

    “她没病！”

    “二哥！”

    一番嘈杂声音后，世界终于清静了下来。

    莫阿九听见身侧，有衣袂摩挲之声。

    “莫阿九，朕要你醒来……”莫阿九恍然听见自己耳边传来男人缱绻的声音，像是呢喃，“不过摔倒罢了，你怎得，睡了三个时辰了……”

    “莫阿九，你醒过来，朕明日，后日，定会允你吃好些桂花糕，驴打滚可好，再不约束于你……”那个声音还在不断的响着，似乎……极为温柔。

    莫阿九的眼睑终究微动，容陌怎会对她这般温柔？不可能的！而且……她的身侧，为何会有容陌？

    蓦然，记忆中的画面如走马观花一样在她脑子里一点一点的闪现。

    她如同一个傻子一般伴在容陌身侧，那个爱吃桂花糕的莫阿九，那个均数忘记的莫阿九，那个……被容陌温柔以待的莫阿九……

    她都想起了。

    可是她却又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不是莫阿九，那只是是……一个叫莫阿九的傻子而已……

    是的，在这一刻，她已全部记起--过往的全部！

    终究，她缓缓睁开双眸，毫无生机。

    “醒了？”床榻前，容陌的声音瞬间恢复了清冷，“感觉如何？要不要去唤太医？”

    莫阿九微愣，此刻方才察觉，原来她的额头，包裹着一层白布，额角一阵刺痛。可她还是摇头，她不想见太医，不想见这皇宫中的一切。

    “那便再休息一会儿，你已一整日未曾进食，感觉好些，朕带你回寝宫。”容陌的温柔，似乎早已顺理成章。

    回寝宫……

    莫阿九紧闭双眸，将眼泪憋回心里，那里哪里还是她的寝宫？她的寝宫……从前的公主殿，曾经的中宫，都已消失不见……

    那养心殿，她不愿再去。

    “我想吃桂花糕。”她终于开口说话，声音艰涩。

    容陌眼底似有惊喜，他飞快转身命令众人：“来人--”

    “你……可否亲自帮我去取？”莫阿九阻止了他，转身，望着容陌，眼底似有泪光闪过。

    容陌的手一僵，那一瞬，他望着她的眼睛，分外熟悉，像极了……他梦中惧怕的那种眼神。

    可他还是笑了出来，而后颔首：“好。”

    他走了出去。

    莫阿九死死睁大眼睛，不愿让眼眶内泪水流出，从前，现在，过往种种，她甚至已无法分清，这一切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三年前容陌的伤害，三年里方存墨的利用，都只是为了同一个女人--温青青。

    还有，她本以为……被容陌纳妃那日，若是被那一剑刺死，也算是圆满了，可是她活了过来，变成了一个傻子。

    容陌纳了傻子的她为妃……

    数月的相处，宛如生命中的惊鸿一瞥，在人生的洪流中，渺小到不值一提。

    一幕幕回忆开始渐渐回来，莫阿九睁大的眼睛，终究承载不住泪水的重量，豆大的泪滴顺着脸颊，落在枕头上，转瞬消失不见……

    那不是莫阿九，那不是她。

    她忍耐着头上的刺痛，从床榻而起，两颊的泪水甚至还没有干，她已然飞快的跑起来。

    “娘娘，您的身体还没好……”

    “娘娘，皇上还未归来……”

    周遭那么多人在不断说着，却始终阻挡不住莫阿九的步伐，她不要留在这皇宫之内，片刻都不愿！

    ……

    容陌望着手中的桂花糕，倒是晶莹剔透的紧，甜腻的小玩意儿，真不知那个女人怎会这般爱吃。

    可思及莫阿九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样，他终是没忍不住轻轻摇头，转瞬，他微蹙眉，今日的她，似乎有所不同。

    “娘娘，您不要乱跑了！”身前，隐约传来阵阵诚惶诚恐的声音。

    容陌蓦然停下脚步，身后跟着的严嵩立刻停下，不明所以望着陛下的背影。

    容陌却恍然未觉，拿着桂花糕的手，突然便开始颤抖起来。

    良久，他蓦然起身，飞身自一旁麒麟石像之上，却见远处，以为只着白色素衣的女子，头上还裹着白布，茫然无措的在皇宫内跑着，跌跌撞撞前行，似乎极为惶恐，她的身后跟着无数宫人。

    而那女子跑向的地方……

    容陌猛地睁大眼睛，那女子目标之处，正是城墙，她曾……跃下的城墙！

    他几乎用尽全部轻功，朝那边飞驰而去，从未觉得这皇宫，竟这般大，大到令人生厌。

    “莫--阿--九--”瞥见女人已跌跌撞撞跑至城墙半数台阶，他终是难以忍耐，怒吼出声，声音轻易震慑众人，包括……莫阿九！

    容陌忽视了所有人，唯朝着城墙半空，扯出一抹他极尽温柔的笑。

    “阿九，回来。”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