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那夜你是谁？

    “娘娘，老奴逾矩，竟议论皇上这般长时间……”不知多久，严嵩徐徐起身，对着莫阿九弓着身子，“这些言语，本该由皇上亲自道与娘娘听的，而今，却是老奴越俎代庖……”

    话落，又是一声叹息。

    “无碍。”莫阿九却只笑着摇首，只下瞬，她双眸微滞，似有迟疑，“你可知……容陌还未登帝位前，发生了什么吗？”

    温青青曾说，容陌曾历经那些黑暗过往，甚至以往，莫阿九还为公主时，曾派人好生调查容陌喜好，却对容陌当初之事，查不到一丝半点东西。

    这些，均都太过诡异了！容陌的那些时日，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老奴岂会知晓……”严嵩摇头，他毕竟是奴，那些过往，怕是也只有皇上自己才知晓了吧。

    “是啊……”莫阿九勉强一笑，是她方才愚钝了，“多谢严公公了，我送送你吧。”

    严嵩却只诚惶诚恐跟上前去，却不知想起什么，行至门口之际，脚步微顿。

    “卿大人如今还在牢中，身子无大碍，皇上……未曾对其用刑！”他轻轻解释着，分明怒气冲天的皇上，却莫名的没有对擅闯皇宫之人用刑，令人着实诧异了。

    “……”莫阿九呆了呆，终究放宽了心思，若是有旁人因着她受苦受难，她定会难受愧疚，“多谢。”

    严嵩离开了，莫阿九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巍峨宫墙之间，突然觉得胸口沉闷起来，这黑压压的皇城，压的她喘息不得。

    第一次，走出去锦宫，只想要去御花园散心片刻，身后，守卫亦步亦趋跟着，半步没有离开。

    莫阿九未曾走进御花园，只站在御花园门口处，遥遥望着，望着那花团锦簇，那些富贵花，就像着宫城，而她……不过只是蒲草罢了。

    “啪……”身后，陡然传来一阵枝丫被轻轻踩踏之声，而后，那脚步骤然停顿。

    莫阿九睫毛轻颤，好久方才回首望去，却只望见……一个一袭白衫的男子，正脸色微白立于那处，双眸望着她，尽是专注。

    容陌……

    他只怔忡盯紧了她，薄唇紧抿，长久未发一言。

    莫阿九亦回眸望着，却终是疲了，垂眸，再不愿回望，侧身，未曾招呼，未曾言语，便要自一旁羊肠小路回去锦宫。

    身后，陡然一阵脚步匆忙之声，下瞬，莫阿九只感觉自己手腕被人死死抓住，未曾松懈半分。

    她的脚步停下了。

    “……”可即便这般，抓着她手腕的男子，依旧沉默不言。

    莫阿九心底一僵，现在的性情，是阿陌吧，唯有阿陌，才会面对她时这般为难，不像那个帝王，总是那般恶劣。

    可是为何，此刻，她连阿陌都不愿理会了呢？

    “阿九，我错了，你莫要不搭理我，可好……”良久，男子终于启唇，声音隐隐夹杂几分空洞与诉求。

    却也正是了莫阿九的猜测，真的是阿陌。可是，她猛地转身，双眸之间尽是凌厉，这又算什么？昨夜那般待她，而今却又这般哀求？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红枣？

    “容陌，昨夜，你究竟是谁？”她厉声问道。

    容陌的脸色骤然苍白，眼底竟是震惊。

    “昨夜，是否连你自己都分不清了？”莫阿九缓缓上前，逼近着眼前之人，“你不是阿陌，亦不是那个待我如冰的帝王，还是说，昨夜，容陌，无论哪个你，都想要强迫于我？”

    “……”容陌双唇微动，眼底却越发惊惶，那夜……

    “……罢了。”不知等了多久，等到莫阿九心底恼怒都已然如烟，她终究颓然，转身，自嘲一笑，“皇上且回养心殿吧，我亦要回了。”

    话落，伸手便要挣脱她的桎梏。

    只下瞬，容陌的手却蓦然收紧，攥着她的手腕，大步流星朝着养心殿处行着，周遭众人纷纷跪下，容陌却似视若无睹，径自行入养心殿，这个……莫阿九曾居住之所。

    这是莫阿九此番回宫后，第一次进入这养心殿，殿中那熟悉之感几乎顷刻扑面而来，她的眼圈都忍不住微红，垂眸，不愿被任何人看见她的失态。

    “皇上有何事？”她静静问着，这样雷厉风行的容陌，像极了那个冷冽帝王，而不是阿陌。

    “阿九……”可是他对她的称呼，却证明了，他就是阿陌，他的眼神，那般温柔，“阿九，我是阿陌啊……”他静静道着，声音中尽是艰涩。

    阿陌……膜就立于原处，未曾言语。

    “阿九，我……我好生嫉妒卿溯，”容陌徐徐道着，“那夜，我亦不知究竟怎的，便疯狂嫉妒起他，忧心他真的将你带走，离开皇宫……”

    “阿九，若是，若是我说，你离去，我恐难活下去，你……可会相信？”

    你离去，我恐难活下去……

    莫阿九从未听过容陌对她说这番话，他在她心底，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华丽矜贵的，他高傲清冷如月华，可以大庇天下人，然如今……他却说，若没了她，他亦难活……

    她该如何信？却为何，心会这般痛？

    “那夜……”好久，她微启唇。

    “是我一时混账……”容陌几乎瞬间垂眸认错。

    “……”莫阿九微呆，她望着眼前如孩童认错一般的男子，好久，“你……弄疼我了……”

    “我以后定会温柔……”容陌眼底，徐徐流出几丝笑意。

    “阿陌……”莫阿九未曾注意，只轻声低喃唤着他的名字，她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阿九，我真的错了……”容陌低低道着，高高在上的帝王，而今，一而再再而三的认错，莫阿九知道自己该知足了，却莫名的心酸。

    眼前，容陌的唇缓缓朝着她靠近着，眼前着，便要碰触到她的唇角……

    然，莫阿九微微侧了侧身子，躲开了他的碰触。

    气氛，陡然僵凝。

    “我乏了。”莫阿九双眸越发的乱，胡乱找着理由。

    容陌眼底陡然闪过一抹失落与痛心，昨夜，他还是吓到她了，让她心惊至现在，是他不对……

    “你……且好生在此处歇着！”他陡然弯腰，将女子横抱在胸前，径自行入內寝之内，将她放在软塌之上，“睡一会儿！”

    “我该回……”去锦宫了！

    话未说完，已被打断：“在这里！”

    莫阿九呆了呆，此处……真的很是熟悉，可是……却莫名添了几丝清冷。

    不知多久，她缓缓闭上双眸，只觉周遭，一片寂静。

    “叩叩……”却在此刻，门外，一阵敲门之声。

    莫阿九睫毛微颤，未曾睁眸，亦未曾言语。

    软塌旁，容陌眉心几乎顷刻间紧蹙，然敲门声依旧徐徐而来。

    莫阿九听着，她想，她已然知晓门外之人是谁了。

    容陌似起身走到门口处，房门被打开。

    “倩兮参见皇上。”门口，一阵跪拜之声。

    “你来作甚？”容陌声音甚为清冷。

    “皇上，可是娘娘在此处？”门口，苏倩兮柔柔弱弱之声细细传来，传入莫阿九耳畔，轻易惹得她眉心紧蹙。

    “朕之事，与你无干。”

    不得不说，阿陌对苏倩兮的语气，像极了那个帝王对她的语气。莫阿九静静想着。

    “皇上……”

    “此处不是你该来之处！”容陌声音陡然凛起，“回你房中去，朕不会再说第二遍！”

    苏倩兮眼底陡然一僵，下瞬只觉心底凄苦，眼前一阵眩晕，若非身后下人搀着，她怕是早已支撑不得。

    然，即便她这般虚弱，容陌终究未曾看一眼，便已然关上房门。

    房内，莫阿九徐徐睁开双眸：“皇上若是佳人有约，我不是不能腾地方！”

    容陌双眸骤然紧缩，眼底的温柔竟被一丝阴霾覆盖，而后，温柔尽数消失。

    “莫阿九！”他冷冽唤着她的名字。

    莫阿九一愣，此刻……不是阿陌了吧。转眸，再不愿惹事上身，这个帝王，她惹不起。

    容陌脸色越发青黑，他知晓，他性情越发不稳，然他更知，他与那个懦弱的阿陌，分明是同一人，而她的态度，竟相去甚远？！

    “那纸休书，可是苏倩兮交于你的？”很难得，这个帝王竟能同她平和交谈。

    莫阿九心底微讶，面上却只冷淡点头，算是回应。

    容陌脸色越发难看，那一刻竟恨不得掐着她！

    她总说他待她恶劣，可是她呢？却将那个懦弱的阿陌当成珍宝一般对待，可以撕心裂肺的哭，亦能不染尘埃的笑，而对他，却这般冷淡！

    心中，竟越想越气：“既你已瞧见那休书，你且说说，朕纳苏倩兮为妃如何？”他极尽邪佞般道着，他便不信，她当真不在乎！

    可……莫阿九的反应，也不过只是僵硬一瞬而已，她抬眸，望着容陌，那目光太过沉静，无任何波澜：“皇上果真这般想的？”她问着，只差点头同意了。

    竟是容陌，心底尽是惶恐，似怕她点头一般逃避开来：“罢了，朕还无需你的意见，你亦不配！”话落，猛地转身，便要离开此处。

    果然这般冷冽啊，莫阿九苦笑一声，容陌既已离去，这里，她定然不会多待，太冷清了……她宁愿回去锦宫。

    “你欲去往何处？”前方，那本已离去的白色身影却似身后长了眼睛般，转身，一把将她重新抓回到软塌上：“闭眼！”

    命令的嗓音，恶劣的语气，还有那冷冽如冰的气场，然……他却一直守在软塌旁，再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