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绝不放手

    心口处，似被人重重拉扯。

    容陌于朦胧中，眉心蹙的越发紧，那痛，愈演愈烈，似要将以往的全数隐忍，均数痛出来一般。

    “容陌？你可能听见我的声音？”一抹女子声音静静钻入他的耳畔。

    容陌眉心微微一滞，却也不过一瞬，下瞬越发焦灼难安。

    “容陌，你伤势还未好，不要乱动才是……”女子声音依旧在轻轻道着，声音低缓，无波无澜。

    却为何……这般陌生，那个女子的声音，何曾这般死气沉沉过，她素来那般充满生气的！

    “阿陌……”恍若叹息的声响，突如其来，恰似一点清明，直直注入灵台之内。

    病榻之上，容陌猛地睁开双眸，眼底尽是凌厉之色。

    “你可是清醒？”身侧，陡然传来熟悉的女子声响。

    只几字罢了，容陌眼底的凌厉，悄然消散。

    “太医，快传太医！”莫阿九飞快朝门口处喊着，满目复杂，她不过换了称呼罢了，他竟……这般大的反应。

    转身，刚要给太医让出位子，手腕，却蓦然被人死死抓住。

    莫阿九身子一僵，定定立在那里，无法动弹。

    良久，她偏首，静静望向容陌，后者却只是薄唇紧抿，唇色苍白如纸，凝望着她，未曾言语。

    莫阿九微怔，手细微挣扎一瞬，却转瞬被人攥的更紧，似……在惊惧她还要离去般。

    “我不离去，只在一旁望着。”太医在身侧，莫阿九声音微有些许不自在，她还未曾习惯于这样的容陌。

    容陌未曾言语，攥着她的手只卸了力道，唯恐抓疼她，却没有松开。

    他便这般，不言语，也不曾松手。

    “容陌，松开！”莫阿九罕见的凌厉了自己的声音。

    “……”然，回应她的，不过沉默罢了，容陌依旧躺在病榻上，一动未动。

    死寂。

    不过一片死寂罢了！

    容陌始终恍若未闻。

    莫阿九凝滞半晌，最终深吸一口气，望着眼前这个比孩童还要幼稚几分的容陌，终究在他始终沉寂一言不发时，动了气！

    “容陌，你给本姑娘松手！”她声音似怒极，却终未曾用蛮力扯出自己的手。

    这才是他所熟悉的女子语气，容陌闻言，终于缓缓抬眸望着她的神色，而后，薄唇轻启：“求我啊，我松开你！”语气夹杂着嘶哑，但偏偏话这般幼稚！

    “求你个鬼！”莫阿九终究忍不住暴躁起来，声音粗凛，用力便要扯出自己的手腕。

    “娘娘，皇上手还未能用力……”一旁，太医脸色大震，匆忙上前提点。

    莫阿九本用力的手腕陡然一僵，最终不甚情愿的卸了力道，深吸一口气：“我求你，容陌，松手，让太医好生查看你之伤势！”

    容陌闻言，似极尽欢愉，苍白唇角缓缓微勾，扯出一抹风华笑容，而后，却淡淡道：“朕绝不！”

    “容陌！”莫阿九声音越发的高。

    “娘娘，皇上有伤在身，气不得，气不得！”太医惶恐垂眸道着。

    莫阿九身子一僵，最终硬生生将心口气压下，紧盯着他：“你且先让太医查看你之伤势。”她幽幽道，语气也软了几分。

    “……”容陌却再次静默下来。

    “娘娘，不妨让圣上这般，我等在另一侧查看伤势即可！”终是太医察觉出了端倪，小声到，而后行至莫阿九一侧，扭曲着身子查看着容陌胸口伤势。

    莫阿九望着容陌雪白长袍下的伤口，皮肉翻转了些许，但所幸，那一袖刀并未刺中心口，所以才会苏醒的这般快。

    然，即便太医在检查之际碰触到了他的伤口，他除却眉心微蹙之外，似察觉不到痛意一般。

    莫阿九微微蹙眉，最终未曾忍住：“你轻些！”她命令着太医。

    “是！”太医诚惶诚恐应着。

    本躺在床榻上的容陌，笑容却似越发粲然。

    “笑什么？”莫阿九没好气瞪她一眼，她只是……关切伤残之人罢了，和是不是容陌无关！

    待得伤势看完，太医终于松了一口气，抹了一下额头冷汗，跪在地上：“皇上的伤势未曾伤及心口处……”

    “朕如今有伤在身，记不得这些闲杂事宜！”容陌偏首，眉目间尽是不耐。

    太医一怔，默默望向一旁的莫阿九：“娘娘，皇上此番伤势，未曾伤及心口，但伤口却有些许深，需每日以洁布拭净周遭，上好药物，不得食辛辣之物，好生调养，不得用力，不得舒展……伤口处不得碰水……”

    余下，还有诸多“不得”，莫阿九静静听着，只觉心底越发烦躁。

    待得太医终于离去，莫阿九也终于缓和了些，目光望向容陌紧攥着自己手腕的手：“而今总是能松开了？”

    “不可！”容陌声音轻描淡写，“松开了，你且再次逃离，这一次，要朕爬着追你？”

    爬着追她？

    莫阿九呆了呆：“容陌，你此番……可是中邪？你可知，你现在这般……”

    声音终是渐渐停止。

    “现在如何？”容陌抬眸静静望着她，目光似要望入她灵魂之处般。

    他的眼神太过深邃，莫阿九只觉自己满心情绪被人轻易识破，眼底尽显狼狈，好久方才堪堪转眸：“无事。”声音透着不甘。

    容陌却也不甚在意，目光复又望向头顶帷幔：“莫阿九，而今，我知，你亦知，你依旧在乎我，难以割舍。”

    莫阿九：“……”

    “你若再敢私自逃离，莫阿九，我定会让你变成寡妇！”

    莫阿九一滞，还是首次听闻有人用自己的命来胁迫旁人屈服的，可望着容陌罕有的认真而柔和的神色，她终是静默下来。

    她知……容陌并非说笑。

    他真的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生死不顾。

    “方才太医所说，你可曾记得？”莫阿九最终，只得堪堪转移了话头。

    “太医那番话是说与娘娘所听，而非我。”容陌淡然望向她处，“所以，你若敢轻易离去，便是故意耽搁我的伤势。”

    “……”莫阿九一僵，这男子当真吃定她了！

    她静静站在床榻边侧，眼底似有片刻茫然，她竟不懂……不懂而今事情怎的发展为现在这般？

    她分明早该逃离皇宫，一人快活。

    而今却在养心殿内，伺候这个手刃自己的男子。

    “容陌，昨日，我离去之际，你为何这般做？”静默良久，莫阿九终是徐徐启唇，心底恍惚中早已有了答案，却……终究未敢相信。

    容陌闻言，似也静默下来，他偏首望向她：“莫阿九，你若同以往你我二人姻亲之际那般，我便告知于你。”

    姻亲之际……

    莫阿九恍惚片刻：“那时，我是哪般？”她呢喃问着。

    “如何唤我？以及……”容陌神色，似有罕见的不自在，整个人躺在床上，未曾望着她，苍白脸色带着一抹可疑之红，“常对我道的那番话。”

    莫阿九闻言，睫毛蓦然微颤，她其实……记得。

    那时，她唤他为“阿陌”，一口一个，清脆悦耳。

    那时，她最常对容陌道的那句话是：容陌，我倾心于你。

    只……转瞬，她的脸色陡然苍白如纸，她记得的，何止那些轻松过往，亦有那些伤害，依旧历历在目。

    而今，怎会有勇气，再说出那番话。

    “我……”僵持片刻，她徐徐启唇，“我无法道出口。”

    是真的难以启齿。

    “你……”容陌似气急，翻身便要坐起，却终究因着胸口伤势颓然倒于床上。

    莫阿九呆呆望着，那清冷的月华，而今，似添了一丝暖意。

    “你方才……”她迟疑着启唇，“还未曾应我，为何在我离去自己，伤害自己？”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希冀。

    容陌脸上诡异的红越发深了：“若你还记得你我初次成亲那日我所说，便不要期待我说出那三字！”

    成亲那日……莫阿九呆了呆，而后神色微怔。

    她其实……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