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他早已知晓

    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口处，外面尽是一片漆黑雨声，男子却一袭白衣恍若谪仙，唯有声音，冷冽至似能将一切冻结。

    莫阿九的心，狠狠的动了动。

    容陌！

    真的是他！

    那一瞬，心底的委屈眼眶的酸涩，似都涌了出来，眼前，蓦然便模糊了。

    “阿九，你果真……只在乎他一人而已！”眼前，方存墨的声音骤然响起，恍若叹息。

    好久，他缓缓垂首，轻轻拉着她的手，在手心轻轻印上一吻。

    “你敢碰她！”门口，容陌的脸色越发僵青。

    “曾几何时，皇上还满心关心着温青青，而今，善变的开始忧心着阿九？”方存墨徐徐起身，身形已恢复以往清润，声音平和。

    容陌不过冷冷睨他一眼：“我的事，同你无关！”

    严寒如冰的声音，惹得莫阿九飞快朝那方望去，却终究，热泪盈眶。

    他的伤势明明还未曾好，脸色苍白，手臂上有几抹肩上，将白袍染的血红，那般刺目。

    他本该清华矜贵，而今却唯余狼狈不堪。

    “阿九，我亲自前来接你回家。”容陌却在望见莫阿九的瞬间笑了出来，冰冷恍若消散，话落，他缓缓朝着她处走着。

    莫阿九鼻子一酸，匆忙垂眸，她知道，在看见容陌这般模样出现在她身前时，她再也抽身不得了。

    “皇上请留步！”却在此刻，方存墨陡然出声，声音罕见的肃穆。

    容陌脚步略有停顿，却随之越发坚定前行。

    “皇上莫不是以为，方某此番只是让皇上来一场英雄救美吧？”方存墨声音依旧温和，却令人毛骨悚然。

    他说着，甚至上前，自袖口处，缓缓掏出一柄袖刀，刀刃，直直竖在莫阿九颈间。

    “你敢伤她！”容陌双眸，寒光乍现。

    “皇上大可一试！”方存墨的手，微微一紧。

    莫阿九喉咙一缩，不受控的顺着刀刃的力道朝后偏去。

    “你究竟想要什么？”容陌陡然出声，这一次，脚步终究停了下来。

    “……”方存墨却沉静了，好久，他轻轻启唇，“皇上，你可还记得方青山？”

    此话一出，容陌不过微眯双眸，好久嘲讽出声道：“前朝旧部，乱臣贼子而已！”

    “乱臣贼子？”方存墨蓦然笑出声来，“容陌，当初若不是你逼宫在先，方家也不会就此没落，方家本是名门望族，却被你一手亲自践踏毁灭！”

    “自古朝代更迭，伤亡本就平常！”容陌的目光，直直落在莫阿九身上，她亦是……这场更迭受伤之人。

    “本就平常？”方存墨轻声低喃，“也就是说……莫阿九这个前朝公主，也本该早就在那场更迭中死去，我如今，只是顺应天意了？”

    话音落下，他手上的力道越发的大。

    容陌的瞳，骤然紧缩，脸色猛地苍白如纸：“当初即便朕从未逼宫，方家也从不是忠义之士！方青山勾结外人，结党营私，此事当真以为朕不知道？！”

    这一次，他说“朕”，霸气浑然天成。

    “你血口喷人！”方存墨手微微一颤，“分明是你，将方家上下几十口人贬谪至西北严寒之处，家父家母祖父体弱，连半程都未曾撑住，便撒手西去，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当年之事，都是因着容陌而已！

    容陌听着，不过讽笑出声：“朕本该将方青山斩首示众，将你一家老小贬为奴仆，而今不过是贬谪西北之处而已，已然留情！”

    若非这般，方存墨岂还有机会回京？

    赵无眠那时甚至还说，他心软了。

    可却无人知晓，那时……莫阿九方才初登后位，他便已在想着如何将她废了。

    偶有一日回到宫中，却见她跪在神佛像前，甚是虔诚。

    第一次，没有出声，只在一旁望着。

    他分明听见她在低声祈祷：此番逼宫之罪，本就顺应民意、天意，亦是父皇默许，愿上苍莫要怪罪于他。这番业障，诸多性命，莫阿九愿一己承受……

    容陌知道，自己手上鲜血众多，本该下得地狱，可听见她那番话，终究动容了。

    他竟也会担忧，若真有因果轮回，她岂不是太过痛苦？

    所以，心软了。没有斩首，只是贬谪罢了。

    “容陌，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狡辩！”方存墨抓着匕首的手一紧，行至莫阿九身后，“你可还记得，我让你一人前来吧？”

    “自然。”容陌颔首。

    “我知我杀不了你，可是容陌，但我定要让你生不如死。”方存墨的声音，逐渐冷凝下来，“这身官服，我早已不稀罕，这次过后，我要你不得追杀我之旧部。”

    “朕应你！”容陌应得飞快，念及他还有几分义气。

    “我要黄金万两！”方存墨依旧扬声说着。

    “可以！”

    “容陌……”莫阿九声音微有迟疑，她担忧唤着他，黄金万两，并非小数目，这些……足以在小国招兵买马。

    “无碍。”容陌闻言，对她轻笑一声。

    不过银两而已，只要能将她换回便好，只要……她无事。

    莫阿九蓦然感觉喉咙深处似有酸涩梗住，说不出的难受。

    她不知何时，容陌对她竟有了这般大的变化，可是，她却这般清晰听见，自己心口一处，一抹声音太过真挚：

    只有他了。

    只有容陌了。

    莫阿九千秋万世，四海列国，也只认容陌一人而已！

    “看来，皇上当真还是多情种子呢……”身后，方存墨低低叹息一声，“若是，我要皇上求我呢？”

    骄傲的，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的皇上，在他面前求他，想来，便格外好笑。

    “朕求你，你便会放了阿九？”容陌声音越发平静，他望着方存墨一字一顿，问的严肃。

    可方存墨却迟疑了。

    他望着容陌认真的神色，他知道，容陌未在开玩笑。

    只是为何……他心底会这般惶恐。

    他本以为，只不过一个女人罢了，一个……容陌以往从未在乎过的女人，何苦值得他这般付出，可是此刻，他竟连求他都能应下。

    容陌这番转变，只是因为那是莫阿九而已！

    可是他却不喜！心底，终究冒出一丝不甘。

    明明当初，莫阿九与容陌成亲不过两年，为后不过百日，直至自城墙坠下，也不到三年时间。

    明明莫阿九养伤那三年，是他陪在她身侧。

    如同当初被贬谪一般，权势输了，情感上，他亦输了。

    情感？

    方存墨神色陡然惶恐，他果真……对莫阿九动了真情了！

    “阿九，如今看来，皇上对你当真不错呢……”他缓缓凑近到莫阿九的耳边，声音故作的呢喃掩饰着内里的不甘，甚至，示威般望了一眼容陌。

    容陌未曾言语，唯有垂落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莫阿九偏首，睫毛微颤，想要躲避着他。

    “躲？”方存墨声音蓦然冰冷，“阿九，你猜，一国之君，可以为了你，做到何种地步？”

    莫阿九双眸陡然睁大，怒视着后者。

    “不要尊严？”方存墨却轻声问着，神色之间，尽是愤恨，“亦或是……舍弃帝位？”

    “方存墨，你卑鄙无耻！”

    莫阿九毫不掩饰声音内的恼怒。

    “卑鄙无耻？”方存墨反问着，转身却双眸微闪，“我可……比不上容陌呢！”

    而后他继续说着，他说得格外轻，轻到……唯有莫阿九听见。

    可是，却成功让莫阿九的身躯僵硬，甚至……手细微的战栗着，身心俱是一片严寒。

    “容陌，我早已喂食莫阿九剧毒，两个时辰后，我会派人将解药放在山下，但若有人追杀我，你得到的，也不过只是一具死尸罢了！”

    方存墨的匕首陡然收回，垂眸望着莫阿九：“可还觉得他在意你？”而后，将她轻轻朝前一推：“去吧。”

    身后，凉风乍起，方存墨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口处。

    眼前，容陌飞快上前，唤着她的名字：“阿九……”

    莫阿九呆呆抬头，望着眼前矜贵清冷的男子，她该欢喜的，毕竟他这般在意她。

    可是……

    方才，方存墨说的话那般刻骨铭心--

    “阿九，容陌早已知晓，唯有你的血能救温青青。”

    “否则，他岂会对你这般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