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九儿？

    马车，依旧静静停于宫门之前。

    只是……那本已将要行入皇宫内的轿撵之上，男子似察觉到什么，徐徐回眸，朝着马车处望来。

    莫阿九陡然放下轿帘，将自己躲于其中。

    她的容陌，早已不是她的容陌了，而今，他在拥着旁的女子。

    她的容陌，寻到了一个和她那般相像、却未曾有过牢狱之灾的女子，配得上他的女子，那般惬意。

    于是，他于她，再非容陌，而是……皇上罢了。

    “不是要将我送到城门口？”莫阿九眯了眯眸，淡淡道，“送吧。”

    话落，她已然安静靠于轿壁之上，神态平和。

    也许……正如牢狱之内那个妇人所言，入了牢狱，她便已是戴罪之身，便要……有被人瞧之不起的觉悟！

    她其实……早已知晓，一介女流之辈，还有过牢狱之灾，被人瞧之不起也实属平常，可……这些瞧不起她的人中，她从未想过……会有容陌！

    他与那女子相拥的亲密身影，一遍遍浮现。

    “那女子姓谁名谁？”良久，莫阿九徐徐靠近轿帘处，问着正驾马的马夫。

    “属下岂会知晓皇上身侧之人的名讳！”马夫顿了顿，“不过，我偶有听见，皇上曾唤其为九儿。”

    九儿……

    莫阿九双眸陡然睁大。

    九儿，阿九……

    容陌……当真是将她替代的彻底。

    好久，她终究徐徐闭眸，喉咙中翻涌上来一阵阵苦涩，均被她生生咽下。

    她大可冲到他跟前质问于他，她分明代他入了牢狱，为何却又将她弃之！

    可她不会，因为她知，即便因着她的质问容陌将她带入宫中，她……亦不会开心。

    是以……不如离去！

    前方，城门口早已近在眼前。

    “喔呵--”马夫轻呵一声，马匹速度徐徐慢了下来。

    莫阿九陡然睁开双眸，她不要前往容陌所安排之处前往，否则，此一生，她都无法将他忘记了。

    “我在此处等着，可否麻烦你去前方药铺为我抓上几味药？”莫阿九掀开轿帘，静静望向马夫，“我……身子有所不适……恐难承受长途跋涉！”

    她的神态本就苍白，说是不适，太过合适。

    “莫姑娘……”马夫微有迟疑。

    “你大可驾马车前往，装银两的箱子在上，我身上并无银钱，无法逃离！”莫阿九以手沿着胸口，“我便在此处候着。”

    马夫望她一眼，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药铺，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莫阿九徐徐下马，安静立于原处，望着马车行至药铺门口，待得马夫前往药铺之际，莫阿九猛地转身，朝着城门口处飞快跑着。

    身侧，无数百姓朝她投来诧异神色，许是因着她一介女子竟这般狂奔，许是因着她额前华发。

    莫阿九却恍然未觉，她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却知……自己不能停下脚步。

    “莫姑娘！”身后，陡然传来马夫的呼唤之声。

    莫阿九心底越发焦灼难安起来，眼前城门便在前方不远处，却不知为何，一旁竟有一群人聚集于那方，多是女子，手中绣帕不断挥舞着。

    她皱眉望着，良久，终是决计朝着那方冲去。

    人群之中甚为拥挤，却也正因着如此，更便利了她的隐匿，于诸多人之间，不断被人推搡，人比之浮萍还要更甚。

    莫阿九紧皱眉心，只觉自己胸腹之处一阵剧痛，从方才宫门处看见容陌伊始，便已隐隐作痛，只是此刻，终于发作出来。

    “来者是何人？”一旁，不时有人这般问着。

    “自然是‘天下第……’”余下的话，陡然被一片声响掩盖。

    大凌风气，倒是越发开化了。

    莫阿九苦笑一声，然此刻，前方陡然一阵马蹄疾驰之声。

    “啊……”有人尖叫一声，莫阿九只觉自己身子一僵，已被人朝一旁拥挤上前，跌倒于城门正中央处。

    周遭陡然一片死寂，唯有前方马蹄声传来。

    无数人扭头，望向那马蹄之处，眉目之间尽是惊惧！

    那马匹，已近在眼前。

    莫阿九睁大双眸，身子一颤，下瞬，却微微笑开。

    若是这般去了，怕是……也无人会伤心吧。

    “吁--”马车被人急急勒住，那声音听来极为熟悉。

    可速度太快，早已避之不及。

    却在此刻，马车之内陡然飞出一袭绯色身影，如浮光掠影一般飞身上前，一把将地上的莫阿九抓起，闪身之余，已然飞向一旁的空地上。

    “久日未见，这‘天下第一嗓’依旧风华绝代啊！”一旁，有人轻声赞叹着。

    莫阿九的身子陡然僵硬。

    “这位姑娘额前白发好生瞩目，对余某这般热情，余某受之有……”身后，抓着她衣襟之人声音皱起，一如既往的调侃。

    然而，戛然而止。

    莫阿九脸色早已苍白如纸，她微微用力，想要挣脱身后之人束缚，却终是颓然。

    手臂被人猛地攥紧，而后用力将她转了过来。

    “抬起头来！”身前，绯衣男子沉声道着。

    “……”莫阿九依旧垂眸，一动未动，只是眼眶骤然通红。

    “本公子要你抬起头来！”

    语毕，莫阿九只觉自己下颌一紧，竟已被人死死抓住，迫她抬头，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般倾国倾城之貌，只是，眼底却尽是狠厉。

    泪，悄然便盈满眼眶。

    “多谢！”低低道谢，莫阿九便要挣脱开来转身离去。

    却未能成功，手腕已被人用力攥住：“这位姑娘！”绯衣男子咬牙切齿道，“看你受了惊吓，本公子便亲自抚慰你之心伤好了！”

    话落，手微微用力，莫阿九只觉自己身子一轻，竟被人横抱在胸前。

    眼眶，似越发热了。

    天下第一嗓的怀抱，依旧温暖，却……亦多了几丝陌生。

    她微微挣扎，下瞬，那手臂却将她禁锢的更紧，似要将她的骨头生生捏断一般。

    而后，他双足点地，飞身而去，如鬼魅般，径自钻入马车之内：“去私邸！”声色俱厉！

    马车飞快行了起来。

    莫阿九却只觉自己的身子被人用力扔在对面的软垫之上：“甫一回到大凌京城，便遇见这般热情的姑娘，是否须得本公子以身相许才是？！”

    声音依旧如同以往一般调侃，却莫名多了几分恼怒。

    “……”莫阿九垂眸，仍旧一言未发。

    “怎的？连看本公子都不愿了？”下巴，被人轻佻捻起，绯色身影迫她抬眸与之对视，“莫阿九，以往你满头青丝，却也有几分女子之气，怎的？而今竟将自己折磨成如斯模样？”

    折磨自己……

    莫阿九睫毛一颤，她的确……自找折磨，怨不得任何人。

    他也终于，不再唤她为“这位姑娘”，而是直呼名讳。

    “余归晚，”好久，她轻轻唤着绯衣男子的名字，声音恍若呢喃。

    是的，归人，正是“天下第一嗓”--余归晚！

    “本公子是否还要感激于你，竟还记得我？”余归晚陡然冷笑一声。

    莫阿九微僵，良久，却也随之笑出声来，伸手，轻轻将他推开，“余公子，而今，我更配你不起了，不能这般了……”

    余归晚紧蹙眉心，望着二人间的距离：“你这是何意？”

    “阶下囚，和天下第一嗓，如何听来，都是天壤之别吧……”莫阿九徐徐起身，“你让人停下马车吧。”

    “你给本公子好生坐着！”余归晚陡然伸手，将她重重拉下，目光凌厉，“到底发生何事？！”

    莫阿九一僵，良久以手掩着胸腹：“我甚是难受……心口剧痛……”她轻语，言语之间尽是死寂。

    余归晚呆了呆，终究将她的手颓然松开：“停马！”却见马车外，正是一家药铺。

    “在此处候着！”冷硬扔下这番话，余归晚一撩绯色长袍，便要下车。

    “余归晚！”莫阿九突然作声，轻唤着她的名字。

    余归晚背影微僵。

    “忘记说了，”莫阿九勾唇，扯出一抹淡笑，“好久不见！”

    本欲下车的绯色身影陡然一颤，而后转身，一把将她困于怀中，那般用力。

    莫阿九身子一僵，这一次未曾挣扎，只安静任由他抱着。

    “我去抓药。”却不知多久，余归晚终究放开了她。

    莫阿九勉强一笑，望着那抹身影走入药铺，转身下马车，再次离去，只是，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手中已多了一个钱袋。

    余归晚的钱袋！

    ……

    此刻，皇宫之内。

    “不见了？”清冽嗓音，如自寒冰地狱中传出一般，男子面无表情，只却越发让人胆战心惊。

    “是……在城门口，莫姑娘道身子不适，属下去抓药，回来时，莫姑娘便不见了……”

    “不见……”容陌玩味般低喃，“既是这般，便让她逃吧！”

    马夫已然退下，容陌眯眸，望向坐在一旁软塌之上的女子，待看见女子眉眼之际，他微微一愣，转瞬却已勾起一抹轻笑：“九儿，你可不要似莫阿九一般任性。否则，朕亦不知你会有何后果……”

    语调温柔，却轻易惹得人瑟瑟发抖，良久，那名被唤“九儿”的女子微微颔首。

    那张脸，竟与莫阿九万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