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七章 乐园与炼狱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韩进缓步行走在地下城的法师塔中，不管扎古内德对法师塔的控制有多么严密，对韩进来讲，一切都形同虚设，法师塔外，差不多有数百个牛头怪来回巡逻着，塔尖上，还有几个深渊法师负责警戒，可韩进直接潜入法师塔内部，轻易避开了所有的关卡。

    如果把一座城市比成一个人，那么这里，就是人的心脏！

    扎古内德为了对付威普几兄弟，已经抽调了大部分深渊法师，和他掌握的精锐部队，现在不捣乱，还等什么时候？！

    法师塔中的设施非常完善，因为这里不仅是整座城市防御系统的心脏，也是深渊法师们学习成长的地方，走过一道又一道楼梯，经常能看到三三两两的深渊法师们在一起讨论着、谈笑着，焉或是匆匆行走着。

    韩进已做好打算，在他遭遇盘问的那一刻，便会暴起发难，所以他的神色很平静，行走间还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周围的景物，不过，一直到他走到楼顶，前面就是法师塔的主塔了，始终没有人来阻扰他的脚步。

    韩进感应到什么，抬起头望向长空，在他进入地下城之前，已看到了一条条虹桥，此刻站在高处展望，才发现那由熔岩组成的虹桥是多么的壮观，每一条熔岩流都有七、八米宽，从城市的一端升起，在城市的另一端降下，横跨整个长空。

    “很美，不是么？”一个柔和的声音在韩进背后响起。

    韩进回头看去，那是一个女性深渊法师，穿着一袭遮到脚面的淡红色丝光长裙，体态婀娜，肩上披着一件用不知名的魔兽皮制作的披风，她的皮肤很白皙，眉眼如画，看起来非常纯净。

    “是啊。”韩进点点头，随后问道：“暗夜精灵？”

    那女性深渊法师也跟着点点头：“你是新来的吧？”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只有新来的魔法师，才会站在这里观赏虹桥，我们么……已经看得太多了。”那女性深渊法师上下打量着韩进：“人类？我叫乔伊斯，很高兴认识您。”

    “我叫拉斐尔。”韩进一笑。

    韩进的容貌一直让摩信科、萨斯欧几个人嫉妒，而且他的气质飘逸出尘，很难引起别人的反感，而对陌生男女来说，不讨厌就是成功了一半，至少有攀谈下去的兴趣。

    “拉斐尔？这个名字很熟呢……”乔伊斯皱眉思索片刻，展颜笑道：“我知道了，肯定是听哪个朋友谈起过，嗨！你要小心呢，看样子你已经引起别人的兴趣了。”

    “也许是同名吧。”韩进微笑道。

    “不可能的。”乔伊斯摇了摇头。

    韩进却丧失了交谈的兴趣，他到这里的目地是杀戮，而不是猎艳寻欢，他缓缓转了过去，眼角从两个牛头怪身上扫过，那两个牛头怪守在主塔的出口处，想进入主塔，必须强行闯过去，而他脚下，是一片熟悉的、由炼金术士炼制的刚石，地遁已经失去了作用，他可不想再次把脑袋撞出个大包。

    “看起来，你好像有什么心事？”乔伊斯也凑到墙边，一边看着下方小如蝼蚁的人群，一边说道。

    “心事？”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乔伊斯用很有把握的口吻说道。

    “你说说看。”韩进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你是人类，甘愿放弃温暖的阳光，跑到地下城里来，这已经能证明一切了。”乔伊斯的目光再一次凝注在韩进身上，不过，此刻她眼中充满了同情：“忘记过去的苦难吧，这里是扎古内德大人为你我、为所有不幸的生命，努力缔造的乐园，相信我，你在这里会生活得很好，很幸福。”

    韩进的阅历已经算得上很丰富了，不过依然被乔伊斯的鼓励搞得目瞪口呆。

    实际上这很正常，扎古内德用恐怖的手段去对付敌人，但在统御自己的军队、管理自己的城市上，他不可能动用相同的恐怖手段，再狂野、粗暴的种族，有些时候，一样会变得脆弱，一样会需要安静、安全的家园。

    韩进最先和吸血鬼发生冲突，后来又占领了纽伦堡、黑鸦城，现在来到地下城中，他所看到的一切，让他对扎古内德、对扎古内德控制的势力、乃至对整个深渊种族，都没有任何好感，所以才认为乔伊斯的话匪夷所思。

    “我的过去应该和你一样悲惨，到处都受到排斥、欺凌……”乔伊斯幽幽叹了口气：“只有在这里，我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静。”

    “你来到这里多长时间了？”韩进笑着问道。

    “十多年了，怎么？”

    “扎古内德占领这座地下城应该只有一年多吧？”

    “我以前在黑鸦城，不过……有一个卑鄙无耻的家伙，趁着扎古内德大人出征的时候，偷偷袭击了黑鸦城，幸好……”说到这里，乔伊斯突然说不下去了，她感觉自己刚才好像发现了什么，但又偏偏找不出来，偏着头苦苦思索着。

    “你相信么？”韩进微笑着说道。

    “相信什么？”

    “相信你刚才所说的，扎古内德为你们缔造的乐园。”

    “为什么不信？！我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乔伊斯这才发现韩进并没有对扎古内德使用敬语，她真的有些生气，不过她能理解韩进，几乎每一个被逼无奈躲到深渊的人，都有一段充满辛酸的过去，所以对一切都抱着怀疑的态度。

    “真的是这样啊……谎言被重复一千遍，就会变成真理。”韩进忍俊不禁的摇着头。

    “你不能这么说！”乔伊斯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可是……如果你在别人面前这么说，会给自己惹来大麻烦的！”

    “随便说说话都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这里真的是乐园？”韩进笑道。

    “这……”乔伊斯有些语塞了：“你刚来，所以对什么都不相信，时间长了就好了，用你自己的心去感受吧！”

    “我只感受到，有无数冤魂在哭号。”韩进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连他也不清楚，他是在说扎古内德还是在说自己。

    “算了，不说这些了。”乔伊斯勉强露出笑意，她发现面前的人想法很怪异，也很尖锐，她试图换一个话题：“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见我的姐姐，她很好，你会喜欢她的，而且……你会相信我说的话。”当然，那双幼稚的眼神所认为的喜欢，与欲望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单纯的喜欢，就象她现在有些喜欢韩进一样。

    “你姐姐？”

    “她叫海柔尔。”乔伊斯骄傲的仰起头。

    “海柔尔啊……”韩进微微眯起眼睛：“我见过她的。”

    “真的？”乔伊斯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一把抓住韩进的胳膊：“你见过她？什么时候见过她？！”

    韩进的眼睛蓦然射出刀锋般的寒光，在那个让他最为忌惮的国度里，他受到一个小孩子的袭击，如果没有戌土假尸术护身，他早就死了，所以他现在对外表柔弱、稚嫩的事物一样充满警惕，在乔伊斯扑过来的瞬间，他差一点挥出重拳砸在那张纯净的脸颊上。

    韩进流露出的杀机太过浓烈，乔伊斯被刺得打了个寒战，不过她还是紧紧抓住韩进的胳膊，哀声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她？告诉我呀！告诉我！”

    “一年多了，在地面上。”韩进收敛杀意，轻声说道。

    “哦……”乔伊斯失望的缩回手，脸色微微浮现出一缕嫣红：“对不起，我失态了，我……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姐姐了，所以……”

    “没什么，我可以理解。”韩进微笑着抖了抖长袍：“如果……你以后再见到海柔尔，就说一个叫拉斐尔的人告诉她，她这么对你……是错误的。”说完，韩进迈开双腿，缓缓向远处的主塔走去。

    “错误？什么错误？？”乔伊斯呆呆的看着韩进的背影。

    “还有，很抱歉。”韩进回过头，对乔伊斯露出微笑，随后重新迈开双腿。

    他们交谈的地点距离主塔大约有三百余米远，片刻，韩进已经接近了主塔，远处只留下一个莫名其妙的乔伊斯。

    “尊敬的魔法师大人，您的通行证。”一个牛头怪笑着向韩进伸出手，其实他们在这里并不是负责法师塔，因为塔内都是自己人，所以态度显得很友好。

    “好的。”韩进手腕一翻，一道青芒蓦然绽放，牛头怪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两颗硕大的头颅已经伴着血光冲天而起。

    韩进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远处的乔伊斯尚没有从那暴力而血腥的一幕中清醒过来，便看到耀眼的红光在法师塔内部亮起，接着看到高耸的塔体瞬间开始崩塌，而且是化为齑粉的崩塌，最后听到一种听不懂但却响彻天地的吟唱声：“一石激起千重浪……”

    八条壮观的虹桥同时坍塌，一团团炙热而又沉重的熔岩砸落下来，乔伊斯条件反射一般为自己加持了魔法护罩，但地下城中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熔岩不断的砸击在地面上，又化作飞散的火流，点燃房屋、消融生命，只在眨眼间，这里已经变成了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