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九章 手段

    今天就是正式展开谈判的日子了，莱茵内尔对未来充满希望，拜特城原本是兽人联邦的首府，当然要比法脱城繁华得多，而且让出了野柳城，以精灵族为屏障，彻底跳出了所罗门大公爵的阴影，那种心情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轻松到了极点，也快乐到了极点，经过一段时间休养生息，兽人族的实力将会越来越强大，莱茵内尔有这个自信。

    不过，莱茵内尔等来的，不止是韩进还高宾，还有无边无沿的大军！

    战神号在半空中缓缓向前飞行着，跟在战神号后面的，是郎宁的激流军团，亚力山瑞特的山地战士军团，雅琳娜的魔法师军团，格瓦拉担任统帅的圣冠城骑士团，还有温斯顿的第一剑士团，和上一次出征相比，少了艾米杰的信仰骑士团，但多了由撒克逊带领的第二剑士团，圣冠城的兵力可算是倾巢而出了。

    从战争的角度看，这很正常，韩进的目地是一劳永逸的彻底铲除兽人族，当然要使用全力，但圣冠城的局势非常紧张，教廷的态度咄咄逼人，韩进在这时候把圣冠城的兵力全部抽空，后果难以设想。

    几乎所有人都无法理解，格瓦拉暗自猜测，韩进是不是因为圣晶的事情，对杰狄斯感到歉疚，所以才会做出这种错误的决定？不过韩进的态度很坚决，格瓦拉劝了很多次，韩进依然一意孤行，事实上韩进极少有如此固执的时候，以前他很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甚至不干涉政务军务，给格瓦拉等人绝对的自主权。

    韩进静静站在船头，有哈雷和斯蒂尔伯格在，战神号并不需要他亲自控制，当然，如果遇到危险，战神号上的法阵还是要由他亲自开启，斯蒂尔伯格的实力很差，毕竟他修炼的时间不长，也不可能每个人都是天才，哈雷要比斯蒂尔伯格强了不少，但还达不到独自开启法阵的程度。

    刚才，他们已经占领了拜特盟的北城，兽人族在北城的驻军不多，战神号上近六百门魔晶炮两轮齐射，便摧毁了北城的防御，部分兽人族战士迅速离开北城，向拜特城的方向撤走了，韩进没有派人追击，他的计划就是象赶鸭子一样把兽人族都赶到拜特城去，然后与精灵族一起发动最后的决战。而莱茵内尔一直被蒙在鼓里，突然遭受攻击，不可能立即做出反应，首先，他要确认这个消息，然后还得接受这个消息，承认自己被欺骗了，接着准备迎接战争，前前后后至少需要一天到两天。

    接受兽人族逃兵的禀报，北城被圣冠城的士兵攻陷，莱茵内尔立即拍案而起，拉斐尔你敢骗我？然后立即率领军队出征应战，这不是战争，而是小孩子过家家。

    韩进第一次准备发动攻击时，郎宁率领激流军团凌晨离开圣冠城，等凯恩带着魔法军团最后一个离开圣冠城时，已经到了中午，这足以证明战争有多么繁琐。

    何况，莱茵内尔对韩进抱着极大的幻想，在巨大的反差和激烈的心理冲突中，冷静下来、接受现实，做出正确的决定，这同样是相当耗时的，而韩进只需要两天时间。

    现在他们将去攻打拜特盟的东城，高宾带领精灵族的军队先攻击拜特盟的西城，然后取道南城，双方将在拜特城的东南区会和，按照现在的行军速度，他们将在明天中午赶到东城，占领东城后战神号会立即离开军队，抢先进逼拜特城，利用战神号强大的攻击手段牵制兽人族的主力，为双方军队顺利汇合提供保障。

    没有人能轻视六百门魔晶炮的攻击力，而且，战神号一直是圣冠城势力集团强者们的聚集地，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足以让莱茵内尔感受到巨大的威胁。

    格瓦拉缓步走到韩进身边，淡淡的说道：“那些小家伙都在为圣冠城的未来担忧呢，你真的不想说些什么？至少也要安慰安慰他们吧。”

    “安慰？”韩进一笑：“没必要的，而且对我来说，他们越担忧对我越有利。”

    格瓦拉愣了愣，他听不懂韩进的意思，但又好像捕抓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沉吟片刻，他开口说道：“拉斐尔，有几句话……我应该对你说了。”

    “您说吧。”韩进轻声道。

    “我曾经以为，我的一生就这么过去了，谁想到，最后遇上了你们。”格瓦拉的嘴角挂上一丝浅浅的笑意：“如果有一天，你变得象我现在这样苍老，你就可以明白，心……终究会厌倦的，象一团死灰，够了，真的够了，朋友够了，敌人够了，一切都够了。”

    “我能理解您。”韩进慢慢点了点头。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们在一点一点成长，我又生出了新的热情。”格瓦拉用低沉的语气说道：“我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把你们当成我自己的孩子，所以，我又开始努力了，至少也要支撑到你们完全成熟的那一天。”

    “我……知道的。”韩进的语气也变得低沉了，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格瓦拉的付出，出谋划策、东奔西走，甚至亲自赶到孤崖城，与商会的总会长豪尔森接触，把自己的老脸卖了，试图换取商会的支持，不提韩进在其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没有谁能否认格瓦拉的努力，他一直在全力维护着这些年轻人。其实大家都看到眼里、记在心里，也正是这个原因，格瓦拉是唯一一个有资格倚老卖老的，不管他训谁，就算是韩进本人，也只能乖乖听着。

    “只是我没想到……”格瓦拉顿了顿，叹道：“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韩进愣了一下，旋即露出苦笑，姜是老的辣，此言不虚！格瓦拉的话太‘毒’了，他一直努力支撑到年轻人们完全成熟的那一天，现在，他承认自己的目标完成了，再往前引申，如果韩进能把事情摆出来，和格瓦拉仔细商量，那证明韩进还不够成熟，还需要格瓦拉保驾护航，如果韩进坚持不说，那证明格瓦拉已经可有可无了，你真的要伤害一个老人的热情吗？

    “拉斐尔，大家都在为我们的未来而努力，包括摩信科他们，只是因为实力的原因，他们找不到发挥的地方，他们心里……是很惆怅的。”格瓦拉缓缓续道：“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家了，是所有人的家，所有人的未来都掌握在你手中，在你做出决定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和别人商量一下？我知道，你是担心摩信科、萨斯欧那些小笨蛋露出破绽，引起阿道夫的怀疑，但……难道这里每一个人都是笨蛋么？”格瓦拉眼中精光闪烁，那意思很明显，难道我也是笨蛋么？

    韩进的脸色多少有些尴尬，他准备投降了。

    “还有，你始终没有考虑希莱斯特的处境，能够踏上战神号，这意味着他得到了大家的信任。”格瓦拉道：“希莱斯特是我们的朋友！已经有人在背后猜测了，说你可能放弃了希莱斯特，你知道他们会怎么想吗？说几句不好听的，你今天可以放弃希莱斯特，明天也会放弃他们之中的一个！”

    “我从来不会放弃谁。”韩进的口气显得很无奈。

    大多数领主都喜欢独断专行，这样固然可以牢牢控制住最高权力，但也有明显的缺点，无法留住真正的人才，除非自己的优势远远凌驾在千万人之上，不能否认，总是唯唯诺诺的，大都属于庸才，而保持自己特立独行的风格，是能成才的基本条件。迪斯马克和扎古内德这两个领主，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们手下，缺少真正的强者，杰拉尔德只是一柄没有自己思想的凶器，海柔尔的心早已死去，缺乏奋斗、向上的意志，所以迪斯马克和扎古内德一死，手下的势力立即土崩瓦解。这也是一种必然，他们无法突破最终壁垒，那么只能选择扼杀一切能挑战自己的希望，以保持绝对的地位。

    假如格瓦拉是个外来者，去投靠迪斯马克或者扎古内德，他们会信任格瓦拉么？不可能！因为格瓦拉对他们构成了直接的威胁。唯有韩进，他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争权夺利上，只苦心修炼，前者是尽量去弱化威胁，而韩进是让自己越来越强大，虽然两者的愿望有些类似，但效果截然不同。

    尼古拉容不下杰狄斯，所以杰狄斯来了，切瑟姆容不下多明妮，所以多明妮来了。

    此刻，韩进也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格瓦拉绝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庸才，第一次暗算龙城与龙域时，他隐瞒了格瓦拉，还可以理解成担心格瓦拉阻拦，因为计划的第一步是攻击教廷，可这一次继续保密，甚至是公开的保密，难免让格瓦拉有些不舒服。

    “你真的不担心希莱斯特？”格瓦拉问道。

    “受些苦是必然的，等见到希莱斯特的时候，我会向他道歉。”

    “如果阿道夫杀死了希莱斯特呢？”

    “不可能，阿道夫虽然是一个极端的信徒，但他应该有自己的头脑，否则，上一代苦修士也不会选择他。”韩进缓缓说道：“和我闹翻了，对教廷并没有好处，教廷遭受毁灭性打击，再经不起风浪了，他们需要我，远远超过我需要他们。”

    “你知道教廷经不起风浪了？那你还……”格瓦拉摇了摇头，事实上他也明白阿道夫不可能把事情做绝，这只不过是两个人深度交谈的切入点。

    “他们会得到足够的好处的，至少我会让杰狄斯满意。”韩进道，得到了圣晶，绝对算是他天地逆旅中里程碑式的大事，就算时光倒流一次，他依然会去抢。

    “但我们不知道他们要怎么样对付希莱斯特，我担心的是……”格瓦拉顿了顿：“希莱斯特没有坚持住，把你供认出来，那就没有挽回余地了。”

    “不可能的，我相信希莱斯特，我听奇藩克谈到过他的过去，别看他总是摆出花花浪子的样子，实际上也是个很坚强的男人。”韩进微笑道：“何况，他也应该清楚，如果真的说出来，他肯定会被杀死。”

    “怎么？”格瓦拉一呆。

    “教廷做好和我彻底决裂的准备了么？”韩进笑道：“阿道夫知道了这件事，只会千方百计掩盖所有的痕迹，绝不能引起我的警觉。”

    “你很了解阿道夫？”

    “谈不上了解，刚开始我知道教廷逮捕了希莱斯特时，心里很愤怒，也有些紧张，但后来想通了。”韩进笑道：“其实很简单，阿道夫到底想得到什么？是与我们彻底分裂，还是相互扶持着走下去，呵呵……在教廷的实力壮大之前，他们只能选择后者。”

    “但……好像不止有你一个选择。”格瓦拉道。

    “是啊，他们还有别的选择。”韩进顿了片刻：“切瑟姆是雷霆泰坦，不会信奉他的教义，可以排除在外，精灵族信奉自然女神，也可以排除在外，元素之都的所罗门大公爵？不要忘了雅琳娜和我的关系，和我决裂，他们能得到所罗门的支持？还有迪普城的马力申……迪普城虽然是座以人类为主的城市，但被切瑟姆压得喘不过气来，如果没有外力介入，马力申至多能支撑两、三年，他绝对不是切瑟姆的对手。”

    “所以马力申会比你更重视教廷，也比你更适合联盟。”

    “如果教廷选择了马力申，那意味着已经和我们分裂了，那我们呢？我们不会报复么？北面要对抗切瑟姆，还要提防我们和精灵族的攻击，教廷认为他们具备这样的实力？而且杰狄斯很清楚，消灭了兽人族之后，我的注意力必然会转移到北方，他们真的想成为障碍么？”韩进缓缓说道：“想来想去，他们只有与我们合作这一条路，选择其他的，都是自取灭亡。”

    “我们知道这些，但那个阿道夫知道么？”格瓦拉轻叹了一口气：“看他的动作，我感觉他是一个非常强硬、非常固执的人。”

    “连这都不知道，那他就是一个傻瓜了。”韩进道：“所罗门大公爵和我提起，他曾经和阿道夫偶遇过，并且从阿道夫身上获得了一些启示，如果阿道夫真是顽固透顶的人，能谈得上什么启示么？”

    “你有没有想到过杰狄斯的感情？”格瓦拉换了个角度：“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想？”

    “这又是一件让我无奈的事。”韩进沉吟片刻：“让时间慢慢弥补吧。”

    “时间真的能弥补一切么？”

    这次韩进被问住了，半晌无语。

    “算了，不谈这些。”格瓦拉道：“谈谈你到底想怎么做吧。”格瓦拉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了看，重点是观察多明妮，那位雷霆泰坦的耳力强得可怕，虽然他们站在船头，远离人群，但也要小心一些。

    “阿道夫这么做，不过是在为教廷争取更多的权力，因为我从教区面积和教徒人数上屡屡限制教廷的发展，对我不满的主教应该把这些事情汇报给阿道夫了，我猜他们下一步，就是我们回到圣冠城后，由一个适当的人来提醒我，苦修士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韩进顿了顿：“至于圣晶……假如他们真的确定圣晶是被我抢走的，事情反而不会闹得这么大，怎么样去麻痹敌人，这是基本常识，就算阿道夫想不到，杰狄斯、亚都尼斯和艾米杰也会努力提醒阿道夫的。”

    “你已经把杰狄斯当成敌人了？”格瓦拉皱了皱眉。

    “没有，至少现在没有。”

    “我明白你的意思。”格瓦拉再次叹了口气，曾经是可以信赖的朋友，走到现在这种地步，着实让人感叹：“如果他们确认是你，反而不会去碰希莱斯特，所以他们一方面向你施加压力，一方面也想自己查一下，看看到底和我们有没有关系，事情毕竟太巧合了，希莱斯特刚刚把魔法师们请过去，龙城的巨龙便闯入了圣冠城。”

    “嗯。”韩进点头道：“怀疑和确认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前者意味着还有挽回余地，后者是不论我们做什么，他们也会把我们当成敌人。”

    “说下去。”格瓦拉道。

    “一个在黑暗中漫步的旅者，感到寒冷难耐，便在森林中升起了篝火，想给自己取暖，但他又知道，会有一个不喜欢火焰的人要赶过来扑灭他的篝火。”韩进道：“阿道夫就是那个旅者，他应该已经做好了准备，绝不允许我去扑灭他的希望，如果想让他低头，或者站在我这一边，只剩下一个办法，我们不去扑火，反而要想办法让火焰更大一些，大得失去了控制，甚至能焚毁整座森林，到那个时候，根本不用我们说什么，他自己也会感到恐惧。”

    “你是说……”格瓦拉看着眼睛，他明白了韩进的用意。

    “我们担心与教廷闹僵，他们何尝不担心呢？”韩进一笑：“强硬的态度？呵呵……那不过是逼着我们让步的手段罢了，他们敢这么做，正代表着他们相信我们的理智，也相信合作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