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二章 一心二用

    突然，韩进的身影以一种让格瓦拉和雅琳娜无法理解的方式出现了，魔法实验室的面积虽然不小，但这只是和其他房间相比，如果没有浓密的雷元素干扰，格瓦拉一个箭步，就能从房间的一端跳到另一端，可见房间的面积终究有限，而韩进好似出现在极远的地方，因为他的身形比例很小，并且在星河中不停穿梭着，向格瓦拉和雅琳娜的方向激射而来。格瓦拉产生了一种幻觉，脚下这座魔法实验室突然变得无穷大，好似已成了世界的中心，连通着广阔的星宇。

    韩进一边向前激射一边快速掐动法诀，浓密的水纹缓缓向外荡开，一点点吞噬着周围的星河，与此同时，魔法实验室中的压力也在不停减弱着，当近乎一半的星光都被水纹吞噬的时候，韩进终于赶到了，而格瓦拉也慢慢落在地板上，他等不及韩进了，斜身跨步，伸手抓住了雅琳娜，用力向下一拽，接着护身斗气猛地爆开，把雅琳娜也护在当中。

    韩进却没有急着冲过来，他停在水纹的范围外，默默观察着，强行扩展聚灵大阵，喜忧难料，如果阵图出现不稳的迹象，他还要想办法补救。几息之后，韩进见聚灵大阵的运转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冲进水纹，随后甩手接连打出几道符箓，先后打入雅琳娜的身体中。

    雅琳娜已经看到了韩进，她没有乱动，只小心的靠在格瓦拉的身体上。

    不过，韩进说出的第一句话，让格瓦拉和雅琳娜都呆了一呆，没有安慰、没有问候，韩进直接了当的说道：“还能坚持么？”

    “拉斐尔，雅琳娜已经受伤了！”格瓦拉急道。

    韩进凝视着雅琳娜，等待着雅琳娜的回答，而雅琳娜轻咬嘴唇，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实际上，韩进已经很体贴雅琳娜了，如果换成摩信科、萨斯欧等人，他根本不会询问他们的意见，而是要求他们，必须坚持下去！你们不是一心要成为真正的强者么？那就要勇于吃苦、勇于承受危险！但雅琳娜不一样，她并不具备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强者精神，努力归努力，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获得别人的称赞或者是承认。韩进很了解雅琳娜，如果格瓦拉和雅琳娜面对相同的危机，格瓦拉会咬牙坚持下去，他的信念来自于他本身，他相信自己能战胜困难，而雅琳娜的信念来自于外界，她只会在心中鼓励自己，拉斐尔会来救她的，一定要坚持！

    虽然都是坚持，但里面的意义却截然不同，所以韩进要询问雅琳娜的意见，如果雅琳娜要放弃，他将把雅琳娜带出魔法实验室，尽管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不过，放弃了也没什么，他尊重雅琳娜的选择，以现在的进境，他相信自己有能力保护雅琳娜，也可以说，他不需要雅琳娜变得如何强大，当然，如果雅琳娜选择坚持下去，他会很欣慰。

    雅琳娜心潮起伏，刚才已经走到了死亡边缘，她真的希望能得到韩进的安慰，那会让她有一种被呵护、被宠爱的感觉，韩进的态度如此生硬，她有些无法接受。突然，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盘坐修炼时，双腿麻木、无法活动的糗状，当时韩进也透露了一点以前的经历，甚至坦言有数次差点被逼得发疯，想放弃了，她才明白，韩进能有现在的实力，并不全依赖天分，而是付出了太多、也忍受了太多，接着她又想起了仙妮尔，仙妮尔已经开启神之印记，此刻的实力应该在她之上了，想到这里，雅琳娜轻轻咬住自己的嘴唇，一种火一般的热流正一点点从她心中涌出。

    其实她和格瓦拉都明白，在这种元素浓密到了极点的地方修炼，效果要比外面强上无数倍，只不过格瓦拉为了照顾雅琳娜，才放弃了机会，而雅琳娜早就进入冥想了，后来压力突然增加，她不得不从冥想中退出来。

    “雅琳娜？”见雅琳娜久不出声，韩进轻声叫道，外面还需要他，以哈雷的实力，无法和那些攻击力发生巨大变化的雷鸟群抗衡，他不可能长时间留在这里。

    雅琳娜的目光转到韩进的脸上，两个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因为焦急，韩进忘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从韩进眼中，雅琳娜读懂了一种叫‘期待’的东西。

    “好呀，我能坚持的。”雅琳娜用清脆的声音回道，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她轻轻挣开格瓦拉的手。

    韩进长吁一口气，沉声道：“好！”

    韩进话里充满了肯定与欣慰，雅琳娜听得很真切，事实上一直到此刻，雅琳娜也没能缔造出属于自己的强者信念，她愿意留下来，有一半是不想被别人比下去，还有一半是为了不辜负韩进的期望。

    “放心。”韩进用手轻轻抚摸着雅琳娜的长发，他让雅琳娜放心，正是因为他对雅琳娜有些不放心：“如果有了危险，我会立即赶回来的。”说完，他在雅琳娜的额头轻轻吻了下。他倒是很想问问雅琳娜的伤势，但真的不是时候，也没时间，只能用一个吻代替了。

    “我知道。”雅琳娜翘起脚尖，也在韩进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她同样用行动告诉韩进，我很好，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你们……”格瓦拉显得非常无奈，现在的年轻人啊……不过，非礼勿视，他只能把头转到另一边，格瓦拉也在用行动说话，我没看到，我没看到……但韩进和雅琳娜的身体语言真情流露，而格瓦拉所做的却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您也不要错过这个机会！”韩进对格瓦拉说道，随着深深看了雅琳娜一眼，掐动法诀，身形消失得无影无踪。

    雅琳娜这才意识到自己当着外人的面做了些什么，不由大羞，急忙转过头，缓缓闭上眼睛，她毕竟是一位魔导师，只要准备进入冥想，便可以控制住任何情绪波动，很快，她忘记了一切，彻底沉浸在淡淡的水纹中。

    “主人，它们疯了！那些雷鸟都疯了！！”看到韩进出现，哈雷立即大叫起来。

    雷鸟群确实变得疯狂了！在刚才的战斗中，雷鸟群只有在看到韩进的时候，才会发动集体攻击，也就是说，当战神号向高空爬升的时候，雷鸟群会暂时停止攻击，只拼命在后面追赶，等到韩进故意放慢速度，战神号转而向低空降下时，雷鸟群才会释放闪电，而且它们的攻击很有节奏、目标统一。现在却是乱成一团，战神号已经升入云层之上，但雷鸟们依然在不停释放着闪电，一道道雷光胡乱的在战神号的两侧还有尾翼炸响，哈雷急得手忙脚乱，却无法开启五行护持，战神号的船体已经出现损伤了。

    更诡异的是，有的雷鸟明明处在视野被阻断、无法进行锁定的位置上，却无所顾忌的释放着闪电，而它们释放出的电光只能击中同伴，雷鸟群竟然自相残杀了？！这让韩进无法理解。

    “让开。”韩进低声道。

    哈雷立即跳起身，把主座让出来。

    韩进重新坐到主座上，长吸一口气，战神号蓦然改变方向，再次穿入云层。

    “五行护持，开！”韩进朗声喝道。

    随着韩进的声音，一道道若隐若现的浪潮出现，卷向四方，最后化作一只足有千米方圆的巨型水球，把战神号护在当中。

    当战神号距离地面差不多有五、六百米高时，突然悬停在空中，再也不动了，任由上万只雷鸟把自己包围，而韩进紧闭双眼，双手紧紧抓住扶手，从那突起的筋脉上，足以看出，此刻韩进已经是全力以赴了。

    轰轰轰……一道道雷光不停的击打在水球上，轰得水球内部波涛翻滚、起伏不休，逐渐的，从拜特城的角度已经看不到战神号了，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雷鸟群，庞大无比的基数，使得它们轻易围住了足有千米方圆的巨型水球，这种有利的方位，让它们可以释放出全部攻击力，几乎每一个刹那，都有数以千计的电光击打在水球上。

    一股沉闷的咆哮声传来，这是水球内部激荡不休的结果，而且咆哮声越来越大，严格的说，现在的水球已经不是个球体了，在电光的轰鸣中，水球变幻着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形态。

    韩进额头凝成了细细的汗珠，虽然五行大阵之真水护持可以极大的中和电系魔法的威力，但上万只雷鸟发动的集团攻击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果五行护持被击溃，那么单靠战神号的船体是支撑不了几秒钟的，难逃船毁人亡的下场，他不会死，可船上的朋友们能活下来几个？！

    这就好像一个修真者，发现了一颗可以大幅提升修为的异果，但异果有毒，如果抗不住毒性，最后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韩进选择了去尝试，为了将来！

    不过，他心里也感到很惭愧，这是事关生死的选择，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发言权，可在他们毫无所知的情况下，韩进便把每一个人都拖入危局，这很不公平！

    而且，他不知道兽人族用了什么办法，让雷鸟群的攻击力突然大幅提升，他最担心的，是雷鸟群的攻击力在目前的基础上再次出现提升，如果真的这样，他根本无法改变局面，就连聚灵大阵中的格瓦拉也会被突然爆升的压力重创。

    只是，韩进认为有些不可能！雷鸟本属于九阶魔兽，它们释放的雷光凶狠凌厉，好似已经突破了瓶颈，再提升一阶、达到顶阶么？太荒诞了吧？！如果兽人族真的拥有这样的魔法，根本不用比蒙巨兽出战，仅靠着雷鸟群便足以横扫整个大陆了！九阶与十阶的差距并不是很大，甚至可以说，每一个人只要有一定的天赋，遇到一个好老师，自己又足够努力的话，都可以成为十阶强者，但十阶与顶阶有天壤之别，本身的战斗力相差也非常悬殊，当初纪伯伦、凯恩等人对雅琳娜的态度就是一个证明，那不是靠努力就能突破的！

    韩进在战神号上耗费了极多的精力与心力，五行护持总纲大阵更是他不会轻易示人的利器，他曾经以为，只有在面临尼古拉以及龙城和龙域的威胁时，他才会亮出压箱底的本事，现在兽人族只靠雷鸟便逼得他使出全力，已经让他很震惊了，难道还能摧毁五行护持、摧毁战神号？！

    弗萨被所罗门欺负得那么惨，最后象条丧家犬一般逃出来，真有这种魔法，他早就使用了！面对着可以爆升两阶的雷鸟群，连所罗门的魔导军团也难逃溃灭的结局！

    韩进不是因为自己可以保全生命，便无视朋友们的危险，而是从种种因果中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那不可能！不过又因为利害太大，所以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这就像一个普通人玩蹦极，明知道不会有事，可站在跳台上，难免要感到恐慌，理智是一回事，心里的感受是另外一回事。

    时间是那么的漫长，几乎每一秒，韩进都在忍受着煎熬，汗水越来越多，顺着他的脸颊、鼻尖滴落在胸前，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襟，不过，他的身形依然如山岳般沉稳。而真水护持被轰击得不停扭曲着，发出的咆哮声响彻天地，可居中的战神号和韩进一样，始终一动不动。

    虽然韩进强行把聚灵大阵的范围扩展了十数倍，可上万只雷鸟持续不断的攻击，让魔法实验室中的压力快速攀升着，格瓦拉始终不断的释放着护身斗气，而雅琳娜的情况有些特殊，她竟然在魔法盾的保护下冥想着。这颠覆了常识，或者说，雅琳娜别无选择，只能去颠覆常识，所谓一心不可二用，通常情况下，魔法师在冥想时是最脆弱的，他们无法妥善保护自己，释放了魔法盾，必然要分出精神力去维续魔法盾的效果，那么便无法进入冥想。

    这对雅琳娜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契机，她之所以对杰狄斯感兴趣，便是因为杰狄斯掌握着令人难以理解的重叠魔法，而杰狄斯也没有藏私，对雅琳娜的问题，他总是很有耐心的讲解着、教导着，最后雅琳娜虽然隐隐明白了原理，但她就是做不到，连最简单的闪电都做不到，现在，为了保护自己、为了不让韩进失望，她只能把自己的精神力彻底分开来。

    轰轰轰……雷鸟们的攻击还在持续着，突然，一只雷鸟放弃了攻击，脱离大队，摇摇晃晃的向拜特城飞去，对上万只雷鸟来说，一只雷鸟离开是无足轻重的，但这种微渺的兆头在几息之间便形成了一股潮流。

    很快，几十只雷鸟也先后脱离了大队，接着是上百只、上千只，越来越多的雷鸟离开战场，摇摇晃晃的飞向拜特城，还有一些雷鸟在飞行过程中，歪歪斜斜的向地面跌落。

    雷鸟群受到嗜血术的影响，战斗力固然提升了不少，但也让它们体内的元素消耗得更快了，已经无法释放闪电，就像疾风狼失去了利齿，巨龙没有了龙息，战斗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依然有数千只雷鸟拒绝离开，虽然它们没有了闪电，但它们还有翅膀、还有利爪和尖喙，它们在用自己的身体拼命撞击着战神号的五行护持，一片片金黄色的羽毛四下飞溅，如漫天飞舞的雪花般向地面飘落，它们的身体被弹开，接着又发动新一轮的冲撞，哈雷说得没错，那些雷鸟都疯了！

    拜特城的城墙上，兽人们面如死灰，他们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在被动防御的情况下，硬生生拖到雷鸟群耗光魔力，简直无法相信！那可是承受了上万只雷鸟的攻击啊！摇摇晃晃飞回来的雷鸟们，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无法投入战斗了，嗜血术对它们的伤害很大，至于没有飞回来的雷鸟，已经可以把它们当成不存在了，就算它们能飞回来，兽人们也会把那些雷鸟杀掉。

    老兽人托比的脸色尤为不好看，他一句话都没说，突然转过身，大步向城下走去，有几个兽人将军相互对视了一眼，也跟在老兽人托比身后，他们没有说话、没有责问，不是因为缺乏勇气，而是灰心，想对付拥有远程攻击力的精灵和人类魔法师，仅靠比蒙巨兽冲阵是绝对不行的，雷鸟群才是真正的利器，现在敌人的军队还没有到，仅仅是对付一艘战神号，便损失了万余只雷鸟，这一仗还怎么打？！如果真的摧毁了战神号，还算值得，可战神号依然漂浮在空中，付出了这么多，却连一丝一毫的收获都没有！

    “不可能！”莱茵内尔怒吼一声，一拳砸到城垛上，坚硬的石块瞬间被击得粉碎。他不能接受，战神号仅仅是一个称谓，称谓本身很苍白，如果愿意，他可以随便给任何一个兽人起名，就叫战神，又怎么样？！难道拉斐尔的实力真的那么强大，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想占些小便宜都做不到？！当然，莱茵内尔无从知道，他不仅没有占到便宜，反而送给韩进一个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