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九章 迟来的警告

    泛大陆最有名望的魔法师，除了被誉为魔法之光的所罗门，大概就是增格林了，阿道夫听说这个名字，不过，他的消息来源有些闭塞，如果是几个月前，他也仅仅是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其他的并不是十分了解，但在他回到教廷之后，大量查阅了和雄光大帝尼古拉有关系的情报。以前他认为自己的使命只有两个，一个是指导教廷走上正轨，一个是到雄光帝国去找尼古拉复仇，当然要尽可能的把尼古拉查个清清楚楚。

    至于增格林和尼古拉之间的瓜葛，阿道夫已经了解差不多了，听到韩进突然提起增格林，他错愕了片刻，低声说道：“大人，您到龙域去了？”

    “嗯。”韩进点了点头，他也没想瞒着阿道夫，关键在于，增格林的外貌特征太显眼，如果刻意隐瞒，也没能瞒住的话，很可能会造成隔阂。

    “龙域怎么可能把增格林交给您？”

    “他们当然不可能。”韩进一笑，简单把事情经过介绍了一遍，随后补充道：“这件事情，只有您和杰狄斯知道，希望您能保守秘密，我们现在的力量还无法和龙域对抗，我可不想走尼古拉的老路。”

    “大人，您尽管放心！”阿道夫顿了顿：“可是杰狄斯……”

    “杰狄斯怎么了？”

    “他的信仰远不够坚定。”阿道夫犹豫片刻，还是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不足以信赖！”

    韩进沉默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差不多快走到增格林的房间了，他才缓缓说道：“那您认为，谁比杰狄斯更合适呢？”

    这次轮到阿道夫沉默了，日不落群山被攻陷，教廷的人才储备几乎全部被毁，他厌恶杰狄斯也好，喜欢杰狄斯也好，都不得不承认，杰狄斯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人选。

    韩进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阿道夫后脚跟进来，并小心翼翼的关紧了房门。

    “在那里，你看看他还有没有救。”韩进缓缓说道。

    阿道夫走到床前，端详了片刻，也不见他吟唱咒语，一道晶莹的白光从他掌心里射出来，正落在增格林的胸口上，片刻，阿道夫开口说道：“大人，他的生命力已经降到了最低点，竟然还能活着……真是不可思议！这种伤势普通魔法是没用的，只能释放救赎了。”

    “你可以释放救赎？有把握吗？”

    “大人，在几十年前，我就是一名合格的苦修士了。”阿道夫微笑道：“不过在这里不行，我无法开启天堂之门。”

    “哈雷。”韩进一伸手，把噬魂珠拽了出来。

    “不要啊……”哈雷尖叫一声，可惜已经晚了，韩进挥散了噬魂珠，让哈雷恢复了原型，下一刻，哈雷已经握住了自己的法杖，死死的盯着阿道夫，深深的眼眶中红芒不停闪烁着，时刻准备迎接阿道夫的攻击。如果只有他自己，估计早就尖叫着逃走了，但韩进在这里，他心里有依靠。

    谁知阿道夫眼观鼻、鼻观心，好似根本没有看到哈雷。

    实际上以哈雷张扬的性格，早已经臭名远扬了，圣冠城中很多人都知道拉斐尔领主把一个亡灵生物制成了魔法道具，阿道夫没理由不知道，以前不说，是因为还没有决定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韩进，现在不说，是相信韩进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哈雷，去告诉格瓦拉，让他把甲板空出来，所有人都回到船舱里面去。”韩进说完见哈雷没反应，不由提高了声音：“哈雷？”

    面对阿道夫的无视，哈雷越来越糊涂，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他的胜利，焉或阿道夫是故意麻痹他，马上就要出手了，听到韩进的声音，哈雷立即反应过来，连忙向韩进身后缩去。

    “你干什么？我让你去告诉格瓦拉，把甲板给我空出来，听到没有？”韩进对哈雷最不满意的，就是这种没出息，所以口气严厉了很多。

    哈雷如梦初醒，展动身形、小心翼翼的绕过阿道夫，向房门飘去，只是他那一双闪动着红芒的眼睛始终在注视着阿道夫，在韩进身边，盯着阿道夫不放，倒没有什么，可是他已经飘到了房门处，伸手去开门的时候，依然盯着阿道夫不放，在飘行的过程中，他的脑袋正好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好似阿道夫的身影对他有着不可抵御的吸引力。

    等到打开门，哈雷立即飞也似的逃掉了，连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韩进的视线落在增格林身上，等着阿道夫发问，他已经想好了足够的理由，证明哈雷的必须性，出乎意料的是，阿道夫始终保持着沉默。

    韩进并不懂，对阿道夫而言，想质问韩进，是需要绝大勇气的，也需要相当的时间去酝酿，别说是把一个亡灵生物制作成魔法道具，就算韩进正在与一位深渊大恶魔握手言欢，阿道夫也会认为那是他无法理解的天机。

    片刻，哈雷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主人，甲板已经腾出来了！”

    韩进掐动指尖，先后打出两道符箓，一道打在阿道夫身上，一道打在增格林身上，随后低喝一声：“起！”

    阿道夫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接着眼前一亮，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甲板上，而增格林就平躺在他身前，甲板上一个人都没有，两侧船舷处，只留下了一百多只雷鸟，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突兀出现的韩进和阿道夫，小金雷展开双翼，发出清脆的鸣叫声，小东西是越来越聪明了，这是它的试探，如果韩进做出了回应，它肯定跳离船舷，去和韩进亲热一番，如果韩进没搭理它，那它只能留在原地不动了。

    “大人，您真的要我释放救赎么？”阿道夫轻声问道，他并不是想反悔，而是在提醒韩进，一生只能释放一次的救赎，确定要用在增格林身上？

    “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韩进缓缓说道。

    “明白了。”阿道夫微笑道，他慢慢伸开双臂，双眼静静凝视着逐渐变得黯淡的天空。

    韩进让他挽救增格林的生命，本身有些不合理，以韩进的力量，根本无需求助他人，这是其一，就算韩进有些不便，那两个天使侍从一样可以救人，这是其二，不过，阿道夫并没有多想，韩进让他做，他尽力就是了。

    天空中传来一阵剧烈的魔法波动，接着出现了一道道涌动的白光，白光不停诞生着、凝缩着，片刻之间，凝成了一道若隐若现、如虚如幻的巨门，大门上刻满无数清晰可见的魔法符文，云雾萦绕，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从空中垂下，如水银泻地般充斥在空气中，那就是天堂之门！

    城市中的行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再没有魔法常识的人也知道，有人在释放禁咒！眨眼之间，街道上的人流变得凝滞了，几乎每个人都在仰望着天空，禁咒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看到的。当然，如果是别的城市，也许人们早就开始四散奔逃了，但圣冠城的居民对韩进有着极大的信心，因为韩进在战争中的表现已经通过士兵们的口流传开了，传到最后，已经变成领主大人孤身迎战几百个黄金比蒙，居民们绝对相信，领主大人可以保护好圣冠城，如果禁咒是恶意的，估计连咒语都不可能吟唱完，那魔法师就会被领主大人捏死了，没错，就是捏死！

    天堂之门缓缓开启，泻下的威压陡然增强了许多，接着一个巨型天使从天堂之门内飞了出来，当天使飞出来的瞬间，一道浓浓的光幕垂直贯下，把战神号笼罩在里面，空中突然传来如哭似泣的歌声，那歌声非常奇异，当认真去听的时候，歌声便突然消失了，当认为那是错觉的时候，歌声却又在耳边响起，接着，那巨型天使在空中缓缓跪倒，虚拄长剑，双手紧握剑柄，一双伸展至千米开外的光翼也在缓缓收拢，气势庄严而沉肃。

    片刻间，那巨型天使的光芒变得黯淡了，或者，组成他身体的光华都在向某一个点凝缩，最后那巨型天使的双翼、身体、还有那柄巨剑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空中只留下一滴象泪珠般的光点，飘飘摇摇落了下来，正滴在增格林的额头。

    韩进再一次目睹奇迹发生，增格林苍白的脸色正飞快变成红润，因为增格林换上的是另一个仆人的衣服，伤口都被遮住了，看不到情况，想来也应该正在愈合。

    光明魔法的效果确实让人惊叹，韩进想起当初面对昏迷不醒的雅琳娜时，那种束手无策与悲苦，心中真是感概万千。

    “大人，他身上有龙族留下的封印。”阿道夫轻声说道，他的眼睛依然很清澈，看不出任何疲意，似乎他的魔力根本没有损耗。

    “您可以解开么？”韩进道。

    “可以的。”阿道夫再次走过去，手臂轻挥，一道白色的光环在他手中绽放开来，透过光波的回荡，韩进能清晰的看到，增格林的肌肤上浮现出很多密密麻麻的符文，阿道夫低声吟唱了一句咒语，随着他的手势，所有的符文在瞬间化作飞散的碎片。

    “他的伤势已经复原了？”

    “是的。”阿道夫轻声回道：“而且，他已经醒了。”

    增格林慢慢睁开了眼睛，韩进很久以前听说过，一只眼睛受伤失明，会影响到另一只眼睛，也许是这方面的原因，增格林的眼神显得有些浑浊，加上那萎缩的眼眶，成了他外形上的败笔，仅看外貌，增格林缺少与大魔导师相匹配的气质和威仪。

    增格林的视线从韩进和阿道夫身上扫过，接着又慢慢站起身，他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向船舷走去。增格林本以为外面是大海，走到船舷边蓦然看到下方竟然是一座城市，被吓了一跳，立即转过头好奇的打量着战神号，片刻，又把视线转到外面，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他悠悠的说道：“我喜欢这种气氛。”

    “气氛？您指的是……”韩进轻声问道。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多人了。”增格林转过身，微笑道。

    “比起风景，这里不如龙域，不过说到人气，我的圣冠城还算是不错了。”

    “是啊，看得出来，这里的人们生活非常安静，感应不到乱世的气息。”

    “这您就看错了，这座城市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而且，还有另一场战争就要来临了。”韩进笑道。

    “是么？”增格林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我没想到，您真的能把我救出来。”

    “那您为什么要选择相信我呢？”

    “我只是赌一赌，反正那么活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增格林轻叹一声：“您想方设法把我救出来，又恢复我的魔力，是想和我交换湮魔弩的图纸吧？”

    韩进不由顿了一下，人老成精的家伙，果然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这个问题的角度很刁钻，摇头，证明自己太虚伪，点头，又证明自己太市侩，韩进笑了笑，不露声色的转移了话题：“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增格林阁下，我先给你介绍一位老朋友，哈雷，去把他请上来吧！”

    增格林的神色很平淡，好似对所谓的老朋友丝毫不感兴趣，他左右看了看，道：“这艘船是谁制造的？”

    “是我。”韩进笑道。

    “您也是一位炼金师？”

    “不是。”

    “好吧，我承认我的问题有缺陷。”增格林想了片刻：“是谁让这艘船拥有浮空之力的？”

    “是我。”

    “您……是一位炼金师？”

    “不是。”韩进耸了耸肩：“我刚才说过了吧？”

    增格林那只独眼更加浑浊了，显然，这种谈话套路让他很不适应。

    “增格林阁下，您不妨回头看一看，您的老朋友已经来了。”韩进轻声道。

    增格林满脸无所谓的转过身，可他在看到杰狄斯的时候，身形却猛地一僵，尖叫道：“杰狄斯，是你？！”

    “是我。”杰狄斯淡淡的说道：“增格林，你好像很不喜欢看到我？”

    “原来……原来是尼古拉……把我救出来的！”增格林的脸色变得冰冷了，他的口气转变很生硬，尤其是在尼古拉的名字后，可能是因为习惯，差一点带出‘大人’这个词，却又被他强行抹去了。

    增格林被尼古拉出卖的时候，杰狄斯还在尼古拉身边，而增格林在龙域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看到杰狄斯，立即便想起了尼古拉。

    “尼古拉？他会救你？增格林，想不到你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地，还在为尼古拉说话，你真是够忠诚的！”杰狄斯冷笑道，他是一个拥有极好心态的人，总是那么的平和，但绝对不要在他面前提到尼古拉，不知内情的增格林便犯了一个大错误。

    “是他让你来试探我吧？”增格林也在冷笑。

    “算了。”杰狄斯叹了口气，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他只在瞬间的爆发后，便冷静下来了：“老朋友见面本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我们不要再提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了。”

    “你……你……”增格林张大了嘴，用颤抖的手指向杰狄斯，他万万没想到，一向和尼古拉关系极好、一向温文尔雅的杰狄斯，竟然会对尼古拉口出恶言。

    杰狄斯这才想起，幽囚在龙域的增格林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他缓缓说道：“增格林，和我相比，你是很幸运的，毕竟他没有亲手杀死你，不是么？”

    “什么？？难道……”增格林更加震骇了。

    “没错。”杰狄斯眼中露出一丝痛苦：“因为我挡了他的路，也因为他需要用我的死，操控光明骑士团向萝拉同盟发动攻击。”

    “可你现在……”

    “是他救了我。”杰狄斯的视线落在韩进身上：“就象他救了你一样。”事实上，杰狄斯属于自救，不过当时他的魔力耗损一空，如果没有韩进，他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在魔兽森林中活下去，所以杰狄斯一直认为是韩进救了他。

    增格林看了看韩进，又看了看杰狄斯，突然放声大笑，笑得歇斯底里，笑得疯狂无比，最后连独眼中都笑出了浑浊的泪水。

    “你笑什么？”杰狄斯皱起眉：“难道你还以为我在试探你？”

    “我……我还没那么傻！”增格林好不容易才停下笑声，气喘吁吁的说道：“制作一艘可以在天空中飞行的大船，是我很多梦想中的一个，可我一直找不到具体的思路，我做不到的事情，这里有人做到了，还不足以证明吗？”

    “那你……”

    “我一直很自负，你呢……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可我们都被尼古拉骗了。”增格林擦去腮边的泪水：“不管是你还是我，包括魔法公会、包括教廷，甚至包括龙域，都只是尼古拉的工具，当他不需要的时候，我们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呵呵……杰狄斯，不是我故意说不吉的话，既然尼古拉亲自动手杀你，那么教廷也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