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八章 悲剧与喜剧

    化作人形的夏佐，飞行的姿势和魔法师们截然不同，魔法师们释放飞行术时，是站立在空中的，而夏佐却保持着与地面平行，他的速度要比魔法师们快得多，跟在后面的韩进能清晰的听到夏佐身体穿破空气引发的呼啸声。

    看到韩进始终不疾不徐的跟在身后，夏佐的速度越来越快，天空一直是巨龙唯我独尊的舞台，从没有任何生物能在这个领域中挑战巨龙，至于天使，虽然比巨龙更强一些，但天使并不是生物，只是一种生命，在巨龙心里，向来瞧不起那种连繁衍后代都不知为何物的无知傀儡，没错，就是傀儡！

    当夏佐越来越惊诧的时候，发现韩进有些跟不上他了，两者的距离已经超过了百米，夏佐心中暗笑，自然放慢了速度。

    实际上，韩进根本没有释放全力，快又能怎么样？没必要，如果他和夏佐爆发了冲突，夏佐此刻正拼命逃跑，他肯定会让夏佐知道什么叫噩梦。

    不知道飞行了几天，夏佐没有停下来休息过，韩进也没有，夏佐急于回去给龙域一个交代，韩进想快点赶回圣冠城，都是心照不宣。

    莽莽森林从他们身下掠过，韩进不清楚距离失乐园还有多远，但他能看的出，森林的植被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密，到后来，甚至能经常看到高度在百米左右的古树，从某种意义上说，每一个古树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无数长长的蔓藤从枝头垂入地面，树干上长满了苔藓，还有各式各样的菌类，数不清的虫蚁在枝叶中锲而不舍的探索着，也许它们的一生，都无缘去见识另一颗古树，这里就是它们的天、它们的地，它们的世界。

    这里的魔兽都是成群游动的，韩进还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一群雷鸟与狮鹫兽的战斗，雷鸟的数量差不多有数千只，而狮鹫兽的数量根本无法计算，雷鸟拥有释放魔法的能力，狮鹫兽只能近身缠斗，但毫无惧色，从四面八方包抄着雷鸟群，双方打得昏天黑地。

    韩进有些迟疑，这么笔直飞过去，万一惊动了雷鸟群，会给他造成一定的麻烦，但夏佐象什么都看不到一样，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飞，随后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声。

    激战中的雷鸟群和狮鹫兽立即做鸟兽散，头脑相对简单的魔兽，根本无法承受龙威的压力，这与同伴的数量无关，它们不敢去挑战生物链顶端的存在。

    见战场转眼之间就被清空，看着大批雷鸟和狮鹫兽的尸体，韩进很想飞下去收集魔晶，可惜夏佐在这里，他不好显得过于小家子气，只能装作没看到。

    龙威扫过，森林中变得静悄悄的，十几只趴在山头看热闹的巨型蜥蜴摇了摇尾巴，钻入林中不见了，远处，一群独角兽刚刚从密林中走出来，听到龙威声，立即转身退了回去。

    夏佐感到很满意，只是他嘴角刚刚露出笑容，前方突然传来凶厉的咆哮声，好似在回应龙威。

    “那是……比蒙？”韩进的视力很好：“怎么还会有比蒙？”

    “这些都是野生比蒙，该死的！”夏佐的身形嘎然而止，他在心中暗自盘算了一下：“回到龙域后，该教训教训那帮懒虫了，怎么可以让比蒙在这么近的地方安家？！”

    几十个如巨猿般的生物从前方涌了出来，每只比蒙都张着大口，不停发出咆哮声，一双粗壮有力的臂膀也在反复挥动着，很明显，它们向夏佐下了战书。

    夏佐觉得脸面上有些过不去，眼神转厉，突然伸出手，一柄完全由火焰组成的长枪出现在他手中，下一刻，他已经把火焰枪投了出去。

    当日在袭击教廷的战斗中，一柄留了情面的火焰枪，尚且能重创亚都尼斯，龙域守护者夏佐释放出的魔法，绝不是野生比蒙能抵抗的。

    火焰枪在空中一闪而逝，受攻击的比蒙巨兽只来得及抬起脚，火焰枪已击中了它的胸膛，轰地一声巨响，那比蒙巨兽的胸口处出现了一个水桶粗细的窟窿，从它的前面可以看到后方的草丛，宽达七、八米，壮实无比的胸膛竟然在瞬间被击穿了，火焰枪余势未消，又射入地面，最后轰然炸开，把地面炸出一个足有三、四米方圆的大洞。

    韩进心中凛然，夏佐的火焰枪速度奇快无比，而且蕴藏着巨大的攻击力，别的不说，就算把比蒙巨兽绑在他面前，让他随意攻击，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天道能洞穿比蒙巨兽的身体，经历过那次战斗，他很清楚比蒙巨兽的身体有多么强韧，能杀掉那么多比蒙巨兽，完全依赖变态的三味真火，用天道，效果肯定会非常差。

    受攻击的比蒙巨兽缓缓向后栽倒，虽然没有流多少血，但那是因为火焰枪瞬间烧焦了它的内脏，实际上它的生命已经被切断了。

    其余比蒙巨兽们呆了一呆，接着又咆哮起来，有几只比蒙巨兽拾起地上的巨石，奋力投向空中，只是它们比不上山丘巨人，准头太差，而且夏佐处于高空中，射程也是远远不够。

    不服！就是不服！这是比蒙巨兽的回答。

    就在此刻，又有几十只比蒙巨兽从林中冲出来，加入了挑衅的阵营。

    夏佐气得脸色微红，身为龙域守护者，连这群魔兽都无法慑服，可算是丢人丢到了家了，他有心留下来把这群该死的家伙全部杀光，但这需要时间，而且在韩进面前负气，也让人小瞧，犹豫了片刻，他只好放弃了：“走吧，拉斐尔大人，别理会这群愚蠢的魔兽。”

    如果用人类中的‘职业’去形容比蒙巨兽，无赖是最合适的，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怕！

    就连专门以猎杀魔兽为生的佣兵，看到比蒙巨兽也是唯恐避之不及，倒不是害怕比蒙巨兽的战斗力，用智慧完全可以与蛮力对抗，问题在于，杀了比蒙巨兽有什么好处？杀死一只巨龙，别的全不要了，至少能收获一颗龙晶，比蒙巨兽连魔晶都没有，费尽苦心杀它干什么？考验自己的战斗力？吃饱了撑的么……

    只有龙族，因为自己的尊严被冒犯，才屡屡对比蒙巨兽展开围剿，其他强势种族，大都不会无缘无份的引发冲突，就连在黑龙一族眼中狂妄无比的泰坦一族也会选择退让，当然，如果比蒙巨兽身体中蕴藏着天才地宝，结果将截然不同。

    也许，这也昭显出了龙族的命运，刚而易折，连尊严被冒犯，都会采取极端手段去解决，如果利益被侵占，又会怎么样？

    云顶城之战时，黑龙的领袖范伦丁怒斥泰坦一族的狂妄无礼，不惜率领所有的黑龙，发动了两个种族之间的超级战争，最后，云顶城被彻底毁灭了。

    而在聪明人眼中，谁应该为这场战争负全责，是不言而喻的。

    战场的地点在泰坦一族的圣地云顶城，谁是主动进攻的一方？

    范伦丁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尊严受损，说泰坦一族太过狂妄，可他的尊严得到保全，是以泰坦一族的尊严被践踏、利益受损为前提，也就是说，泰坦一族不想让自己的尊严被践踏，就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谁更狂妄？

    而龙族能一直凌驾在大陆之上，只因为他们拥有强大无比的力量，也因为他们一直很团结。

    但是，黑龙与金龙爆发战争，让龙族一分为二，接着金龙又爆发了内讧，分成了龙城与龙域，现在又出了韩进这么一个另类，也许，所谓的命运从来都是仁慈的，当命运决定了什么的时候，总会预先降下种种征兆，当然，此刻还不是很明显，等到了千百年之后，聪明人可能从这些传说中找出一条连贯的线索。

    继续往前飞了几个小时，场景突然发生了变化，参天的古树变得稀少了，地势也变得平坦起来，竟然出现了一片辽阔的原野，在原野的尽头，有五座高耸入云、形状峥嵘的山峰，彼此相连，看上去好似一朵四叶花，居中的那座山峰就是花蕊，周围的山峰就是花叶。

    从这个距离，也可以清楚的看到一些小黑点在山峰间起落着，韩进知道，那是龙崖，巨龙贪睡，经常一睡几个月，甚至几年、几十年，极讨厌受到打扰，所以巨龙喜欢把自己的巢穴建造在悬崖峭壁上。

    夏佐和韩进越飞越近，发现正中央那座山峰上，座落着一片相连的高大的宫殿型建筑，几乎涵盖了整座山峰，韩进露出笑意，所罗门曾经和他提到过，这便是文化的影响力。

    精灵的文化虽然远比人类悠久，也发明出了自己的文字，不过，影响力却比不上人类，因为精灵崇尚自然，而人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改变自然，甚至是让自然变得更符合自己生活。

    不管这种做法是对是错，至少在现在，人类体现出了自己的价值。

    一只巨龙从自己潮湿、阴暗的巢穴中飞出来，到一个人类国王朋友那里去做客，当然，假设他能放弃高傲，真的把人类当成朋友。结果他发现，朋友住着高大、整洁的宫殿里，有醉人的美酒、有华丽的衣物，地板擦得象镜子般明亮，墙壁上镶嵌着无数漂亮的饰品，连喝汤的汤匙上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熊熊燃烧的壁炉让宫殿温暖如春，巨龙真的不会心动？不会嫉妒？就算发生了冲突，那只巨龙高叫着：你们这些愚蠢、卑贱的人类，这个时候他的底气肯定是不足的，你的巢穴甚至不如人类的厕所干净，你高贵在什么地方了？！

    文明的魅力无可阻挡，精灵族最强盛时，精灵语是大陆的通行语言，现在却换成了人类的语言，这足以证明一切了。

    巨龙进阶后，自然可以掌握终极变形术，但终极变形术只能选择一种生物，然后再不能改变了，所有的巨龙，都会选择变成人类，其实他们可以选择矮人、可以选择精灵，甚至可以选择泰坦，比蒙巨兽肯定是被排除在外的，其他随便他们挑，为什么一定要变成人类？这又是一个有力的证明。

    因为人类的生活方式已经变成大陆的主流，不论力量比人类强还是比人类弱，总会不自觉的向主流靠拢，巨龙一族也不能免俗，毕竟，这种生活方式确实很舒适，他们也有足够的能力去改变，为什么要排斥？

    当然，什么时候都会有守旧派，不愿意变的可以继续住在龙穴中。没人干涉，事实上当初的精灵族也发生了争议，一部分精灵要求变革，所以他们来到了平原上，开创出一个崭新而又独立的城市、野柳城；一部分精灵极力反对向人类学习，他们宁愿生活在森林中，南方森林部落就这样诞生了；还有一部分精灵不想完全向人类学习，也不想隐入森林部落，他们找了一处地方，既能深入森林，又能和人类接触，他们就是翡翠部落；另一些精灵见好端端的精灵族转眼间四分五裂，感到很伤心，他们选择远走他乡，眼不见心不烦，布兰琦便是这部分精灵的后裔。

    夏佐没有丝毫停留，继续向前面的山峰飞去，有十几只金龙发现有人在接近，展动双翼迎了过来，随后便认出夏佐，立即乖乖退了下去。

    片刻，夏佐飞上了山峰最高处，在一座金碧辉煌的高大建筑前落下，韩进紧跟着飞下去，收起紫光，落在夏佐身边。

    夏佐招了招手，一条影子急忙从角门中迎出来，垂头站在夏佐身前，韩进的视线在那人影上下扫动着，竟然是个人类！不过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能在这片宫殿中居住的巨龙，全都掌握了终极变形术，他们不可能自己收拾自己的卫生，总需要人类奴仆。

    “哈丽雅特在不在？”夏佐淡淡的问道。

    “哈丽雅特大人还没有回来。”那个仆人低声回道。

    夏佐长松了一口气，遇到那群比蒙巨兽之后一直绷紧的脸，也终于有了笑模样：“拉斐尔大人，跟我来吧。”

    韩进点点头，跟在夏佐身后，他的眼睛始终没有闲着，左顾右盼，看起来好似在观赏龙域的景色，实际上是在努力寻找一个人，一个年纪在六十左右、眼睛瞎了一只的独眼龙，那是尼古拉的悲剧，却将成为他韩进的喜剧，韩进有这个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