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九章 墓坑

    “马克斯韦尔死了，普鲁登斯逃了，我还活着。”韩进淡淡的说道。

    仙妮尔静静的看着韩进，虽然韩进说得很轻松，但她很清楚，能在马克斯韦尔和普鲁登斯联手袭击的局面中活下来，韩进肯定经历了一段惊心动魄战斗。

    “他们……为什么要……”

    “其实，在你回到野柳城不久，精灵族就向拜特盟发动了进攻。”

    仙妮尔如遭雷击，身形摇摇欲坠，以至于阿西娜不得不上前一步，扶住了仙妮尔，但仙妮尔并不需要，她慢慢伸出手，抓住阿西娜的手腕，强行把阿西娜的手掰下来，放在一边，她用的力气非常大，竟然在阿西娜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道发青的指痕。

    阿西娜犹豫了一下，最后低下了头，再没有做出动作。

    “那时候，你在哪里？”

    “我和格瓦拉带着军队去地下城，准备和扎古内德做一个了结。”韩进轻声道：“精灵族联军抓住了一个很好的机会，很容易就占领了拜特盟和黑鸦城。”

    仙妮尔慢慢的摇着头，好似有些不相信，她的视线在精灵们身上扫过，只是，仙妮尔看向什么地方，那里的精灵便纷纷低下头，不敢和仙妮尔对视，只有仙妮尔一个被蒙在鼓里，其他精灵早就知道了这些事。当初付诸行动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他们是为了精灵帝国的荣光而战，可现在听着被害人阐述经过，他们大都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然后呢？”仙妮尔的口气显得异常吃力。

    “精灵族联军开始进攻圣冠城，不过在圣冠城下吃了点小亏，冬天也到了，精灵族联军暂时停战，我趁乱杀死了迪斯马克，占领了圣冠城，也顺利接管了圣冠城的军队。”韩进缓缓说道：“安普杜拉的野心很大，不止是要占领我的圣冠城，还有迪普城、冷影城，但精灵族联军无法在冬季作战，他还不想让我站稳脚跟，所以和兽人族联盟，计划让兽人战士做他的先锋，继续进攻圣冠城。再然后……就这样了，兽人族突然向你们精灵发动了攻击。”

    仙妮尔静静的看着韩进，她终于明白，心头那种挥之不去的异常感是什么了，陌生！此刻的韩进显得有些陌生，她能理解，遭受到精灵族的突然进攻，接着又被马克斯韦尔和普鲁登斯联手袭击，韩进对精灵族的感观肯定要发生剧变，但仙妮尔又觉得很委屈，一种充满悲剧性的委屈，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做，韩进会因为这些和她产生隔阂吗？！

    “拉斐尔，我没有背叛你！”仙妮尔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她能说出这句话，已鼓起了百分百的勇气，不管因为什么，当一个人说出这句话时，她已经是弱者了。

    如果有别的选择，仙妮尔绝不会抛掉她的高傲，可现在不一样，那段感情承载了她太多的快乐与希望，为了弥补，为了挽救，她愿意放弃，也只能放弃。

    “我……知道。”韩进的视线已悄悄避到了别处。

    “拉斐尔大人，您怎么跑到野柳城来了？”布兰琦见有种话不投机的感觉，急忙转移了话题。

    “嘎嘎，主人得到一个消息，弗萨派大萨满尤里丁支援野柳城战区，当然要过来看看了。”哈雷怪笑道：“主人，别的地方还没有结束呢，我过去看看？”尤里丁的本部精锐已经被全歼了，不过其他三面兽人并不知道东城的战况，依然凶猛进攻着野柳城。

    阿西娜和布兰琦这才反应过来，战斗还没有结束，她们显得有些不负责了，虽然那些兽人战士不具备灵魂之火的保护，根本无法攻破生命古树的守护，但总归要过去看看的。

    阿西娜和布兰琦对视一眼，阿西娜在仙妮尔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随后各自带着本部向分成两路，去支援其他方向。

    仙妮尔的视线始终盯在韩进身上，她根本不在意阿西娜，只想继续看着韩进，看透韩进的心，虽然哈雷已经把韩进此行的目地说了出来，让她心里略微有些好受，但她总是摆脱不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仙妮尔，我们到别的地方走走吧。”韩进缓缓说道。

    “好。”仙妮尔轻应一声。

    露易丝和潘文因为刚才说错了话，本就觉得有些尴尬，当然不会打扰韩进和仙妮尔，尽管他们也同样想和韩进交谈，两个人停在原地，用目光送着韩进和仙妮尔走远了。

    走得越久，仙妮尔便越能品味到韩进的陌生，在她想象里，两个人相见之后，应该都非常激动，互相倾吐着、问候着、甚至是亲热着，可韩进的话变得非常少，让她无所适从。

    仙妮尔不止一次想去拉韩进的手，结果偷眼瞥到韩进那沉静、恬淡的神色，她的手无论如何也伸不出去，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住了她的心头。

    事实上，韩进始终在思考着，说？还是不说？说了，他有些担心，当初连他都差一点无法控制自己，仙妮尔真的象他认为的那么坚强么？不说，可事情总归是要解决的，拖绝对不是办法。

    犹豫了半晌，韩进终于决定，这件事，还是由高宾和仙妮尔说比较适合，在解决掉弗萨之前，他没有机会再次和精灵族接触了，这段时间，仙妮尔的情绪也得到了缓冲，应该能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他们的未来，至少不会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想到高宾，韩进也想到了另一件事，他突然停下脚步，拉住了仙妮尔的手，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仙妮尔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冰凉，而且还湿漉漉的，好似流出了冷汗。

    仙妮尔也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韩进。

    “仙妮尔，你犯了个大错。”韩进露出一丝苦笑。

    “我？什么大错？”仙妮尔的心不由狂跳起来。

    “海柔尔的事情，你应该原原本本的告诉我。”韩进轻声道：“也许……我有机会挽救她的！”

    “海柔尔怎么了？”仙妮尔大吃一惊。

    “她死了，死得……”韩进顿了片刻，便把当时的场面说了一遍，如果他当初明白海柔尔与他们的关系，他肯定会想办法，虽然在深渊种族的军营里救人很不现实，他韩进那时的实力远不如现在，不过他可以在暗中给海柔尔施加道法，让海柔尔坚持的时间更长一些，然后再寻找别的机会。只可惜，他那时仅仅是对海柔尔略有一点好感，觉得海柔尔愿为扎古内德死战到底，忠心可嘉，何况当他站在海柔尔身下时，从海柔尔眼中看到了一种乞求，不是乞求生，而是乞求死，所以，他最后放了一把火，成全了海柔尔的心愿。

    象韩进担忧的那样，不论是谁，也不管她或者他有多么坚强，总归是有一定底限的，仙妮尔知道了精灵族突然大举进攻韩进，知道普鲁登斯和马克斯韦尔曾经给韩进设下了一个致命的圈套，这已经对她造成了巨大的压力，现在又听到了海柔尔的死讯，而且死得是那么凄惨，她到底有些承受不住了，一双如春水般澄净的大眼睛也变得呆滞了，一动不动的看着韩进。

    “我知道你的顾虑，海柔尔自甘堕落，成为了一个黑暗精灵，而且她效忠的扎古内德又是我的死敌，所以你不想我误会，也不想让我困扰，你觉得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再和我说，也不晚，是这样吧？你啊……这是战争！再伟大的智者，至多能隐隐捕抓到战争的走向，绝对不可能预测战争中每一个细节。海柔尔虽然是一个天才，但因为感情上的挫折，几十年来，她一直没有任何进步，随便一个意外，就可以夺走她的生命，你能来得及阻止么？”韩进缓缓说道：“不要这样了，懂吗？你不想让我困扰，有时候反而会更让我困扰，以后不管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

    仙妮尔心中悲喜交加，喜的是，韩进好似并不在意与精灵族的矛盾，既然有以后，那当然是属于他们的以后，可海柔尔的生命已经无法挽回的消逝了，这又让她感到悲哀。

    仙妮尔仰起脸，韩进的脸孔迅速变得模糊了，泪珠从她眼眶中渗出，顺着脸颊不停的滴落下来，她喃喃的说道：“是我害了她……是我……”

    “是她自己。”韩进轻声道：“在她决定为扎古内德死战到底的时候，她已经决定了自己的命运，说实话，也许我有机会救她，但我不可能保护她不受伤害，我猜……就算救了她，她也不会活下去了。”在当时的情况，他确实没办法保护海柔尔，救和保护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他韩进能给扎古内德和阿尔奎特构成巨大威胁，正是因为他自由自在、无牵无碍，想打就打、想走就走，如果刻意去保护海柔尔，以阿尔奎特的心机，肯定能看出来，到时候不但海柔尔救不出，连他自己也危险了。

    “你不懂的……”仙妮尔无力的靠在韩进怀里，她的泪越流越多：“我怎么去见莉迪亚，怎么去见……”

    “你哥哥高宾？”

    尽管处在悲痛中，仙妮尔也是被震得目瞪口呆，她不由用力抹了把泪水，试图看清韩进的神色。

    “没有人告诉你，你哥哥高宾已经回来了吗？”韩进笑了笑：“而且他已经把普鲁登斯赶下了台，成了精灵联军实际上的统帅。”

    “哥哥……他……”仙妮尔的大脑已经接近死机，在幻境里呆了几个月，没想到世界的变化竟然这么大，让她震惊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旋即仙妮尔反应过来，急声道：“你见过他了？！”

    “见过了。”韩进点头道。

    “他……没有说什么？”

    “你是指，和我谈得怎么样？”

    仙妮尔点了点头，她的手已不由自主的用上了力气，让韩进立即感应到她的紧张。对现在的仙妮尔来说，她的族人为她设置了太多障碍，千方百计破坏她与韩进之间的感情，几乎让她有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如果她的哥哥也反对这段感情，对她将是致命的一击。难道这个世界一定要逼着她，去走海柔尔的那条不归路么？！

    “谈得挺好，你哥哥一直冲我叫兄弟，还和我拼酒。”韩进笑道：“我看得出来，你哥哥……是一个很纯粹的酒鬼。”

    “不许这么说他……”听到韩进这么谈高宾，她感到温暖，也想笑，可海柔尔的噩耗压在她心上，又让她笑不出来：“他是我的哥哥，也是你的哥哥呀！”

    “我知道，所以我很担心他。”韩进说道，他在心里设想着，如果仙妮尔知道了他和雅琳娜的事情，将怎么样？也许，排遣痛苦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仙妮尔知道，她另一个亲人更需要帮助。

    “他怎么了？”仙妮尔急忙追问道。

    “刚才不是和你说了么，我把海柔尔的事情告诉他了。”

    “他……”仙妮尔瞪圆了眼睛，这种事情不用别人说，她自己就能想象得出来，当时的高宾会有多么悲痛。

    “你哥哥活得很真实，至情至性，从不虚伪做作。”韩进轻声道：“正因为这样，我更担心他了，怕他丧失理智……幸好，他身边有一个莉迪亚，仙妮尔，你哥哥和莉迪亚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好朋友啊。”仙妮尔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仅仅是好朋友？”韩进追问道。

    “是呀，怎么了？”仙妮尔反问道，高宾为情所困、出走野柳城的时候，她还小，根本不清楚哥哥姐姐们之间的感情纠葛，只知道她哥哥很喜欢海柔尔，后来因为一个人类女人的加入，和野柳城元老院产生了流血冲突，最后不得不暂时离开。

    “你哥哥在感情方面的判断真是够迟钝的。”韩进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也许，他真的只是把莉迪亚看成好朋友，但莉迪亚对高宾……就很不简单了。”

    “莉迪亚对我哥哥？？”仙妮尔显得很吃惊。

    “是啊。”韩进点了点头：“莉迪亚对高宾的体贴、顺从，连我这个外人看起来都感到有些嫉妒，她只是把高宾当成好朋友？呵呵……我才不信呢。”

    “莉迪亚以前一直是我哥哥的副手，所以……这些都很正常吧？”

    “你自己去看，就明白了。”韩进笑道：“只要不是瞎子，我相信都能看得莉迪亚的感情。”

    仙妮尔认真思索着，把莉迪亚和高宾撮合在一起的可能性。

    “你哥哥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当我告诉他海柔尔的消息时，他……。”韩进轻叹一声：“不说了，仙妮尔，只靠莉迪亚一个人安慰他是不行的，他还需要你这个妹妹，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仙妮尔的双眼逐渐恢复了神光，韩进能如此为她哥哥考虑，证明韩进确实不在乎精灵族曾经的伤害了，这让她感到非常开心，那种让她喘不上气的压力也不翼而飞了。

    “知道就好。”韩进说的是心里话。

    “你刚才说，我哥哥已经成了精灵联军实际上的统帅？那普鲁登斯呢？”

    “他犯下了太多错误，不要说别的部落，连南方森林部落的精灵战士，也不愿服从他的命令了。”

    仙妮尔沉默了片刻：“拉斐尔，你告诉我，以后不管有什么事，一定要对你说，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韩进感觉有些不对，凝视着仙妮尔：“怎么了？”

    “那我和你说了，但你绝对不要阻拦我，好吗？”

    “你先说说，什么事？”韩进不敢贸然允诺。

    “答应我？！”仙妮尔没有上当。

    “好……好吧。”韩进很勉强的说道。

    “我要杀了普鲁登斯！”仙妮尔一字一句的说道，在这一刻，仙妮尔蓦然散发出了一种卓绝的气势，那双如春水般的眼睛，清澈而又犀利，之前她的紧张、惶恐，只是因为不知道韩进会怎么定位他们之间的感情，现在感受到韩进的温暖，她已经恢复了自信，那么，某一个或者是某一些卑鄙无耻的家伙，必须付出代价，她要亲自守护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你说什么？”韩进大吃一惊，他也想杀了普鲁登斯，并付诸了行动，但仙妮尔要这么做，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因为仙妮尔很重视族人，她怎么会选择去自相残杀？

    “我要杀了普鲁登斯！”仙妮尔重复了一遍，她用极其认真的口吻说道：“拉斐尔，不要试图阻拦我，在这件事上，我不会听你的。”

    韩进凝视着仙妮尔，这是一个敢爱敢恨的精灵，她的态度非常坚决，如果自己的阻拦根本不见效的话，想来元老院、还有她的哥哥高宾也是无法劝阻的。

    “别谈这些了。”韩进轻声道：“我的时间不多，谈谈别的吧。”

    “你要走？”仙妮尔立即听出了韩进话中的潜意。

    “嗯。”韩进点了点头：“而且，我已经为普鲁登斯准备好了墓坑，仙妮尔，这一次你一定要听我的，否则，会破坏我的全盘计划。”

    “墓坑？？”仙妮尔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