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五章 脏话

    “泽维尔大人，我记得我曾经听到过这样一句土话。”韩进目光闪烁不定，压低声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泽维尔脸上肌肉在微微颤抖着，也压低声音回道：“拉斐尔大人，我们不是没有机会！如果能拖延一段时间，重力结界就会消失，到那时候，这些怪兽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

    “拖延？我们能拖得住几个？”韩进反问道。

    泽维尔憋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拉斐尔大人，龙城永远不会忘记今天！”泽维尔的潜意思是，只要你今天能和我并肩战斗，龙城将永远记住这份情！

    韩进不再说话了，当初派出马克斯韦尔来杀他，现在又要求他死战到底，泽维尔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他做出任何回应都属于多余了。

    “拉斐尔大人，这里的事情与您无关，我不想难为您，也不想和您发生冲突，您还是离开吧。”弗萨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叫道。

    “离开？”韩进有些错愕，他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弗萨好似很顾忌他的存在。

    “明天，我会派使者去圣冠城的，有些事情，我们也应该仔细谈谈了。”

    在弗萨说话的时候，那些比蒙巨兽不停发出低吼声，好似很不耐烦，如果不是弗萨在约束它们，它们早就冲过来了。

    泽维尔不由脸色大变，他不以为自己能挡住弗萨还有二十多只比蒙巨兽，暂时抛弃龙族的自尊，他把大部分希望放在了韩进身上，韩进拥有深不可测、神秘无比的力量，他相信韩进能爆发出比自己更强的战斗力，当然，韩进真的愿意参战的话。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呢？”韩进笑了笑：“你的习惯是破坏、毁灭，而我想要的是发展、生存，我们就象黑暗与光明一样，根本不可能相互妥协。”

    “破坏？毁灭？”弗萨停顿了片刻：“看样子你听说过很多对兽人不利的传闻。”

    “我不止听到了，也看到了。”韩进不疾不徐的说道：“在你们刚刚踏过沼泽区的时候，我遇到过你们的军队，你知道我当时想什么吗？我想把你们全都杀光。”

    泽维尔此刻变得格外低调，只默默听着韩进在与弗萨针锋相对的交谈，其实他巴不得韩进能与弗萨谈下去，一直谈到重力结界消失。

    这一次弗萨沉默了很长时间，好半天才开口说道：“拉斐尔大人，您从没有到过法脱城，根本不了解兽人族的痛苦，仅仅因为看到了什么，就一定要与我们兽人族为敌，是不是太武断了？”

    “兽人族的痛苦？”韩进微笑道：“我以为，你们一直都是很快乐的。”

    弗萨装作没听出韩进话里的讥讽，自顾自的续道：“精灵族是美丽的，至少不会一见面就引起其他种族的恶感，我们呢？不用我说得太仔细吧？！人类可以掌握斗气，可以掌握魔法，我们呢？我们只能在一次次伤痛、一次次舍弃一切的狂化中寻求提高！就连矮人一族也有自己种族的优势，更别提泰坦、龙族那些强大的生物了，兽人族什么都没有！我们的强大与胜利往往要以无数生命为代价，甚至可以说，我们是最脆弱的！！”

    “等等……”韩进突然开口截道，他露出了非常震惊的神色，好似发现了什么。

    “怎么？”弗萨也有些吃惊，难道自己的诉说打动这个年轻的领主了？

    “我记得你最开始的时候说过，如果整个大陆存在着一个永恒的重力结界，那么兽人族将变成最强大的种族，是这样吧？”韩进的眼神变得极冷极冷：“我可不可以这样想，实际上你们黄金之血王族早就意识到了兽人族的缺陷，所以你们一直在努力改变局面，可惜事实证明，如果和平发展，你们只能被所有的种族远远抛在后面，呵呵……最后，你们挑选了一个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毁灭，如果大陆上其他种族都消失了，兽人族将成为独一无二的主宰！也再没有谁能对你们构成威胁了！”

    弗萨哑口无言，如果韩进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兽人族的算盘太恶毒了，如果黄金之血王族从来没这么想过，那么韩进的栽赃诬陷太恶毒了，弗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弗萨大人。”韩进轻吁了一口气：“我们真的没什么好谈的了。”他心里有一个自己也不知道是对是错的判断，所罗门在对兽人族的评估中，好像犯了一种形式主义的错误，整个大陆都认为兽人是简单而又粗鄙的种族，其种族从没诞生过值得赞颂的文化与智慧，所以，所罗门没有往深里想过，兽人族为什么总是用粗暴残忍的方式对抗一切？只把这些归咎于兽人族文明的短视与肤浅。如果他刚才的感觉是正确的，兽人族一直是在有计划的屠杀、毁灭其他生命种族，用这种最极端的方式弥补自己的缺陷，那么，他必须修正自己的计划了！

    泽维尔大急，不由看向韩进，怎么可以翻脸呢？但他不敢向韩进使眼色，担心被弗萨看出来。

    “拉斐尔大人，您以为，龙族会真心诚意和您做朋友么？”弗萨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简直是笑话！高傲的龙族是从来不会和其他劣等生命交朋友的，他们只是在利用你。”

    “是啊，他们在利用我，但你呢？你不止是要毁灭我，还要毁灭整个人类。”韩进现在已经是油盐不进了。

    “真遗憾啊……”弗萨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吧、好吧，那么就让我领教一下，你这个屠龙者真正的力量！”

    “早应该这样了。”韩进淡淡的说道：“我真诚的奉劝你，力量才是你所擅长的，不要继续显示你那幼稚的头脑了，对我和泽维尔来说，这毫无意义，分化不成，现在又用‘屠龙者’来挑拨离间？”

    “哈哈哈……”泽维尔放声大笑，韩进已经把话说绝，他也没有必要刻意保持低调了：“拉斐尔，你知道什么才是这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吗？”

    细节这个东西很重要，而韩进偏偏是一个非常重视细节的人，泽维尔直呼自己的名字，正从侧面表明了泽维尔的心态，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朋友。

    “是什么？”韩进笑着接道。

    “不知道利用自己的长处，却偏偏喜欢拼命把自己的缺点放大！”泽维尔大笑道：“一个粗鄙的兽人，在我们面前显示他的智慧、风度和文雅，这他妈的简直就象一只猩猩穿上了花裙子，跑到精灵面前炫耀它的美丽。”

    “真没想到，伟大的龙族也会说脏话。”韩进也笑了起来。

    “因为痛快啊！”泽维尔笑的声音更大了。

    “笑吧，你们尽管笑吧。”弗萨冷冷的说道，他脸上的肌肉有些扭曲，但又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希望你们能笑到最后。”

    韩进和泽维尔不约而同的顿了顿，接着又爆发出新一轮的大笑声，这一次连韩进都有些失态了，原因无他，弗萨继续显示着他的风度。

    事实上，泽维尔的话本来就是个陷阱，如果弗萨立即暴跳如雷，证明他是正确的，弗萨的面目本就应该粗鄙无比，如果弗萨能保持平静，代表着弗萨还在继续装相，象穿了花裙子的猩猩一样，反正不管弗萨如何应对，都会成为笑料。

    弗萨当然明白韩进和泽维尔在笑什么，他的双眼蓦然睁得滚圆，长吸一口气，随后发出一声怒吼：“杀！！”

    二十多只比蒙巨兽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迈开大步向前冲来，不过在重力结界的影响下，它们的动作有些象另一个世界电影里的慢镜头，显得格外吃力。

    泽维尔冷哼一声，接着开始吟唱起魔法来，大约五、六息的时间，那些比蒙差不多冲出了百余米，泽维尔终于释放出了魔法，一道土墙拔地而起，挡住了比蒙巨兽的路，那道土墙升起的速度很慢，而且最后也仅仅有七、八米高，只遮住了比蒙巨兽的大半截腿，在土墙上端，不时有零碎的土块崩塌着，看起来那道土墙很不结实，不过这种高度已经足够了，比蒙巨兽虽然能踉跄着前行，但不可能进行跳跃，或者高高抬起自己的腿。

    韩进的脸色蓦然出现变化，用惊疑的声音说道：“土墙术？”泽维尔可是龙城长老，他开口吟唱魔法，还用了那么半天，才用出一个土墙术？这还不如一个新晋的魔法师了！

    泽维尔苦笑道：“在重力结界内，元素波动变得异常迟滞，我可以释放出魔法，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还打什么？”韩进忍不住脱口而出，实际上他打算借助泽维尔的战斗力，先消耗一些弗萨的力量，为以后做准备，谁想到泽维尔已经变得如此狼狈。

    “拉斐尔，你……”泽维尔眼中满是哀求。

    “我修炼的是战斗魔法，在这么强大的重力结界中，我几乎丧失了战斗力。”韩进也露出苦笑：“我以为您是龙族的长老，在魔法造诣上肯定要比我深厚得多，谁想到……”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面面相觑，他们刚才举重若轻、甚至能毫无顾忌的嘲笑弗萨，根本原因是他们对彼此有信心，现在都露了馅，当然，真正心怀鬼胎的只有韩进一个人，他绝对不可能全力出手，否则，他何必费这么大精力？！

    轰……轰轰……前面传来一阵阵巨响声，比蒙虽然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但它们的攻击力依然凶猛无比，在一双双利爪不停的拍击下，只几秒钟，土墙便有十几处地方被硬生生砸塌了，接着，比蒙巨兽们从缺口处涌了过来，继续向前冲锋。冲到最前面的，正是弗萨，他竟然能做到小跑，单从这份体力上说，他要比韩进和泽维尔强大得多。

    在比蒙巨兽破坏土墙的时间里，泽维尔又开始吟唱起了咒语，这一次吟唱的时间更长，直到比蒙巨兽们破坏掉土墙，又冲出了三十余米，他才释放出魔法。一片呈椭圆形的淤泥沼泽出现在比蒙巨兽们身前，在重力结界中，陷入沼泽的后果是致命的，比蒙巨兽们察觉到危险，立即停下脚步，接着向两侧绕去。

    泽维尔暗自咬牙，早知道还不如直接释放沼泽术了，白白浪费时间！他是想欺骗比蒙巨兽的眼睛，如果看不出淤泥与大地的差别，肯定会陷进去，可惜在重力结界的影响下，淤泥池全部深深陷了下去，犹如岩浆硬生生腐蚀出的地下火湖，比蒙巨兽再傻，也不会往里面跳。

    “拉斐尔，你真的没有办法？”泽维尔急声道，如果此刻韩进和他提条件，他几乎什么都可以答应。

    “我能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暂时提高我的战斗力，但不能持久。”韩进多少有些无奈。

    “多久？”

    “几分钟。”

    “拉斐尔，拜托了……”泽维尔再次哀求道，他感觉韩进应该有所保留。

    “不可能。”韩进断然道：“虽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但我不会无辜奉献我自己的生命，而且……就算我使出全力，也无法阻拦那么多比蒙巨兽。”

    泽维尔默然，韩进的态度很真实，就象刚才弗萨在分化他们时，韩进并没有说他与龙城的关系怎么怎么样，或者自己是个重视信义的人，所以绝不会放弃盟友，如果韩进那么说，他绝对不会相信，相反，韩进清清楚楚的表露出了对兽人族的憎恶，所以才会拒绝弗萨伸出的橄榄枝，而后者的可信度很高，至少泽维尔是相信的。现在，如果韩进说他无法释放力量，或者已经尽到了最大努力，泽维尔同样不会相信，不过韩进很真诚，坦言他可以做得更好，但那样他对自己有很大危险，甚至可能会死，所以不会去做，泽维尔没有怀疑的理由。

    比蒙巨兽们已经分成了两队，其中十几只比蒙巨兽绕过一边，向那些动弹不得的巨龙们冲去，而弗萨本人只带着五、六只比蒙巨兽，扑向韩进和泽维尔，脸上带着一付势在必得的神色，凶气冲天，显然，他认为所有的巨龙都死定了，韩进也无法阻拦他，最多借助大地的掩护逃之夭夭而已，还可能，韩进的魔法已经在重力结界中失效了，那么他会把韩进一起杀掉。

    泽维尔怒吼一声，身形冲向前方，正拦住了弗萨，魔法已经失效了，在这种重力结界中，想释放出真正有威力的魔法，他需要很长的时间去吟唱咒语，弗萨根本不会给他机会，此刻，泽维尔悔恨不已，他不应该抱着万一的想法，试图先搞清楚兽人族的目地，如果在弗萨刚刚踏入重力结界时便准备魔法，也不会象现在这样狼狈了。

    “比拳头么？”弗萨大笑，几步靠近了泽维尔，接着抢先挥出拳头，击向泽维尔的胸膛。

    “死吧！！”泽维尔发出吼声，随后也挥出一拳。

    两个人的动作同样缓慢，同样僵硬，毫无技巧可言，简直连普通人斗殴都比不上，因为他们要把九成以上的力量用来抗衡巨大的重力。

    砰……两个人的拳头重重撞击在一起，弗萨的身形晃了晃，又恢复了稳定，只是他下陷得更深了一些，连膝盖都消失在地下，而泽维尔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臀部和后腰都看不到了，好似一个坐在婴儿摇篮中的大孩子。每一只巨龙都拥有强横的力量，这是与生俱来的，泽维尔也经历过近身搏杀，不过和弗萨相比，他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弗萨身后的比蒙巨兽抢上一步，挥动巨爪，便拍向泽维尔。

    泽维尔大惊，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动作滚动起来，滚出去几米远，避开弗萨的踩踏，也避开了那比蒙巨兽的巨爪。

    轰地一声巨响，那只比蒙巨兽长达七、八米的胳膊竟然全部陷入大地中，直没到了肩膀，不止是弗萨和泽维尔不适应在重力结界中战斗，比蒙巨兽也一样，用力过猛的结果，便是彻底失去平衡，那比蒙巨兽大半个脑袋也随着陷了下去，它用最后剩下的一只自由的手撑住地面，咆哮着试图把自己的脑袋和胳膊拔出来。魔兽毕竟是魔兽，如果它稍微有点智慧，先别管自己，用剩下的手随便向一边划拉一下，就能抓中泽维尔。

    泽维尔被吓出一身冷汗，连滚带爬的向一边逃开，他万没想到，比蒙巨兽的战斗力依然能如此强大，事实上，此刻的弗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比蒙巨兽！

    在滚动中，泽维尔的眼角瞥到，韩进和他同样连滚带爬的躲避着比蒙巨兽的攻击，难道真的不行了？没等泽维尔回过神来，另一只比蒙巨兽越过同伴，两步便赶到泽维尔身前，抬起脚掌向泽维尔踩了下来。

    泽维尔只得又向一边滚去，这是他所经历过的最狼狈的战斗了，他倒是想保持龙族的尊严，但也要身体恢复平衡才可以，在他恢复平衡的时间里，比蒙巨兽早把他踩到地下深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