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五章 期限

    见韩进听得认真，雅琳娜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一直讲到哈雷和独角兽的身影出现在远方，她才闭上了嘴。

    看到独角兽没有跑，雅琳娜感到很高兴，连韩进也是觉得不可思议，不过雅琳娜累了一天，刚睡了片刻又被韩进叫醒，之后还给韩进讲故事听，折腾到现在，她真的熬不下去了，闲聊了几句，便在不知不觉中堕入梦乡。

    其实韩进也累了，但他不能就这么睡觉，先是用了近一个小时，修补青芒上的损伤，接着吞下几颗魔晶，又调息了一段时间，才缓缓倒在枕头上。

    一夜无话，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如果两个人因为冷或者是别的什么，睡着睡着便挤到一起，倒是给这个平静的夜晚添上了几分暧昧的点缀，可惜，那绝对不可能。修真如天地之逆旅，不但要刻苦、努力，还要争分夺秒，每天睡六、七个小时？太浪费了！几乎所有成系统的道门，都有自己独特的睡功，睡觉即是修炼，当然，效果远不如打坐入定明显。

    韩进也是如此，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在那恍恍惚惚的定境中，他是非常警觉的，别说两个人挤到一起，连雅琳娜的呼吸声稍微变得粗重一些，他都知道。

    风雪终于停歇了，漫天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消逝得无影无踪，天蒙蒙亮的时候，韩进缓缓睁开眼睛，悄悄的坐起身，四下观察了一下，在地毯的边上，多出了一小堆魔晶，那都是哈雷辛苦劳动的成果，他的形体刚刚半实质化，割开疾风狼的尸体、寻找魔晶，对他而言是很吃力的，此刻，哈雷犹在远处那狼藉的战场上忙碌着，干了整整一夜竟然还没有干完。

    哈雷确实很苦恼，但和劳动的强度无关，没有人陪着他说话，这才是他最不满的地方，韩进和雅琳娜都睡了，借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胡乱出声，连放下魔晶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韩进盘起双腿，静静调节着自己的呼吸，所谓勤能补拙，不管到任何时候他都不会放松。

    当雅琳娜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在昨夜的战场外，世界已经变成了银白色，而天空中连一丝云彩都没有，一片清澈的蔚蓝，极纯粹的白与蓝在天际交接在一起，景色显得格外壮观。

    揉着惺忪的睡眼，雅琳娜本想坐起来，正看到韩进就在身边打坐，她急忙改变了主意，悄悄的观察着韩进。最开始，她还是偷偷的看，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时间长了，觉得韩进不会发现自己，这才放下心。

    雅琳娜的表情很怪异，不停变化着，时而皱起眉头，好像有什么难心事，时而眼中又露出喜色，看起来似乎很开心。

    只能说，盖尔总管交给她的任务实在是太艰巨了！

    雅琳娜以前从来没有过恋爱的经验，而且她的生活相对很单调，出了家门就去魔法学院，焉或是图书馆，累了、困了便回家休息，她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习魔法上，对男女之间的事，不要说品尝，连看都看得很少。现代社会传媒那么丰富，初恋尚且也能让人坐卧不安、牵肠挂肚、进退失措，何况是什么都不懂的雅琳娜？而且她还是一个女孩子！

    雅琳娜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过的那些是对还是错，她很茫然。一方面，她真的想帮韩进，另一方面她也真的希望韩进能和她的父亲成为盟友，继续努力，她害怕自己受到伤害，不努力、任其自然，盖尔总管那充满不祥的预言犹在耳边，万一她的父亲和拉斐尔变成仇敌怎么办？她绝不想看到悲剧发生。

    以前她还有一种负罪感，幸好，他们从精灵战俘口中得知普鲁登斯与仙妮尔成婚的消息，这个心结算是暂时放下了。

    就在雅琳娜想着心事的时候，哈雷回来了，他双手还捧着几块魔晶，慢悠悠的飘进魔法护罩。

    雅琳娜被惊动了，她急忙把食指竖在唇前，示意哈雷不要发出声音，以免惊动韩进。

    如果有眼珠的话，哈雷肯定要大翻白眼，他已经小心翼翼的忙了一夜，还用别人叮嘱？！

    一阵微弱的魔法波动从远方传来，雅琳娜和哈雷一起转过头，向波动传来的方向看去，与此同时，韩进也睁开了双眼。

    “拉斐尔，有人来了！”雅琳娜轻声道，她心中很惊讶，拜特盟、圣冠城等地域已经变成战区了，不想淌浑水的人是不会轻易闯进来的。

    “我知道，是库尔蒂尼。”韩进点了点头：“哈雷！”

    “是，主人。”哈雷急忙把魔晶扔到地上，右手擎出骨杖，向天空一指，一道黑烟冲天而起，在这银白而蔚蓝的世界中非常显眼。

    “库尔蒂尼？这个名字好熟悉呀……”雅琳娜思索着。

    “原来是扎古内德的人，扎古内德死后，他投靠我们了。”韩进提醒道。

    雅琳娜猛地想了起来，一个月前他们在地下引发超级火山后，库尔蒂尼带着手下的魔法师和暗夜精灵集体失踪了，她以为库尔蒂尼心愿已了，所以带着人离开了这片区域，没想到他竟然和韩进还有联系。

    时间不长，一条人影出现在高空中，斜刺里向韩进等人这里飘落。

    “雅琳娜小姐，又见面了。”库尔蒂尼向雅琳娜点头示意，随后视线转到韩进身上：“大人，看样子昨天在这里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啊？”

    “嗯，我们遇到了兽人战士。”韩进顿了顿：“库尔蒂尼，你身边还有多少人？”

    “还有五、六个。”

    “怎么这么少？”韩进一愣。

    “大人，我没办法动用暗夜精灵的。”库尔蒂尼露出苦笑：“暗夜精灵……也是精灵的一员啊，如果把他们带出来，谁能保证他们还会为您效力呢？”

    “这正可以试探出他们是否能对你保持忠诚。”

    库尔蒂尼变得沉默了，好半晌他才缓缓说道：“大人，这么做太残忍了。”

    “残忍？”

    “怎么可以去考验部下的忠诚呢？”库尔蒂尼摇头道：“如果真的爱护他们，就不要给他们背叛的机会，世界上的诱惑与矛盾已经太多，他们能坚持着走到今天很不容易，大人，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多此一举。”

    韩进愣在那里，片刻，他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好吧，我不勉强你了。”

    “大人，希望您能理解。”库尔蒂尼轻声道：“您知道……为什么扎古内德大人以前总是去进攻圣冠城吗？”

    “为什么？”

    “主要是因为圣冠城要比野柳城富庶，但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库尔蒂尼说道：“扎古内德大人真正信任的，只有我们这些老班底，尤其是海柔尔，除非扎古内德大人决定放弃海柔尔了，否则他不能把野柳城当做首要目标，所以几十年来，他一直抓着迪斯马克不放。”

    “看起来你们内部一直存在着矛盾啊。”韩进淡淡的说道：“如果扎古内德消灭了迪斯马克，必然把目标转向野柳城，海柔尔不担心？”

    “哪个地方能没有矛盾呢？大人。”库尔蒂尼苦笑道：“就连幼稚的小孩子也会闹别扭。”

    “呵呵……你这句话说得不错。”韩进笑了起来。

    “大人，您找我来……需要我做什么？”库尔蒂尼步入了正题。

    “嗯……你带着你的人尽量往黑鸦城渗透，这是你的老本行了，应该注意什么，不用我嘱咐了吧？”

    “没问题，大人。”库尔蒂尼回道。

    “在你们侦察的时候，顺便帮我找两个女人。”

    “女人？什么样的女人？”

    “一个叫绮丽，一个叫希尔娜。”

    “她们……有没有什么特征？大人，我们总不能见到女人就过去问她的名字啊，就算问了，她们也未必对我们说实话。”

    “那个叫绮丽的，长得非常漂亮。”

    库尔蒂尼的视线转到雅琳娜身上：“漂亮？这勉强算是一个特征吧，如果和雅琳娜小姐比呢？”

    “差了一些，在容貌和气质上都差了一些。”韩进顿了顿：“那个叫希尔娜的，总是穿着一套红色的皮甲，还长着一头红色的头发，看起来象一团烈火。”

    “长着红色头发的女人很少见，特征非常明显，这就容易了。”库尔蒂尼笑道：“大人，还有别的事情吗？”

    “就这些了。”

    “大人，那我回去准备了？”

    “好。”

    双方都是干净利落的人，几乎没有寒暄之类的废话，库尔蒂尼又向雅琳娜点了点头，随后释放漂浮术升入空中。

    “拉斐尔，你们怎么……走到一起去了？”见库尔蒂尼已经飞远，雅琳娜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我还以为他们都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呢。”

    “扎古内德已经死了，他们总要找一个新的主人吧？”韩进笑道：“你认为他们应该去找谁呢？”

    雅琳娜在心中盘算着，投奔野柳城肯定不行，一个由人类和暗夜精灵组成的小集团，去投奔精灵简直就是找死。马力申领主的迪普城？这个选择很愚蠢，马力申现在被切瑟姆压得死死的，甚至可以说是危在旦夕，去投奔马力申毫无前途。干脆去投奔切瑟姆？切瑟姆的实力倒是够强大，但对所有的女性暗夜精灵来说，那无疑是自投罗网，也许只过了几个月，她们就会成为切瑟姆墓园中的一座座新坟。

    雅琳娜算来算去，好像……只有投奔韩进是最明智的了，不过见韩进的笑容那么的自得，她有些不愿服输，雅琳娜转了转眼珠：“他们可以去做佣兵呀！”

    “去孤崖城么？”韩进笑道。

    雅琳娜一下子泄气了，她很清楚孤崖城对韩进的态度，就差大声向世界宣告服从韩进的统治了，跑到那里当佣兵，迟早会成为韩进的子民，还不如直接投奔韩进呢。

    “哼！就投奔你才是最聪明的，你厉害！行了吧？得意什么？！”雅琳娜娇嗔的说道。

    “我什么时候得意了？”韩进哭笑不得：“而且我也算不上厉害，总是犯这样那样的错误。”

    “错误？你怎么了？”雅琳娜变得紧张起来。

    韩进沉默片刻，轻叹一声：“这一次我带着你离开圣冠城，一方面是为了寻找绮丽和希尔娜，另一个方面也是给杰狄斯一个机会。”

    韩进的学习能力一直很强，所谓学习能力，就是指要举一反三、见微知著，库尔蒂尼对自己部下的态度，让他产生了很大的触动。

    “什么机会？”雅琳娜问道。

    “说是机会……只不过因为我在往自己的脸上擦粉。”韩进苦笑道：“实际上，我是挖了一个大坑，然后把杰狄斯叫过来，我却躲在一边，等着他跌到大坑里。”

    “你……欺骗了杰狄斯？”雅琳娜惊讶的说道。

    “我没有欺骗他，他不会对我说谎，我也永远不会对他说谎。”

    “我不太懂。”雅琳娜眼中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不懂是好事。”韩进轻声道：“免得象我一样，整天算计来算计去，活得太累了。”

    “你是领主呀，想得当然要比我们多。”雅琳娜说道，虽然听不懂韩进在说什么，但她能看出韩进很不开心，所以在温言劝解着。

    韩进慢慢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如果真的爱护部下，就不要给他们背叛的机会，库尔蒂尼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着。

    杰狄斯和大家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了，杰狄斯的所作所为，没有谁能挑出毛病，何况双方不存在根本矛盾，说白了，不过是分蛋糕的问题，我吃得多了一些，你吃得就要少一些，可以商量么！何况他要的也不是权力，而是要篡夺大量的资源，为自己的修真之路奠定物质基础。

    假如说，以前的杰狄斯一直在举棋不定，那他韩进的表现，就是把杰狄斯往相反的方向推了一把，这真的有必要么？！出发的时候，他希望杰狄斯不会看出他的用意，现在，看问题的角度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希望杰狄斯能更聪明一些，免得双方都无法回头。

    “拉斐尔，你在想什么呢？”雅琳娜轻声问道。

    “没什么。”韩进揉了揉眉心：“雅琳娜，再往西北走一百多里，就是黑鸦城的纽伦堡了，我们到那里看一看，然后回去。”

    “啊？这么快？”雅琳娜的脸不受控制的变得雪白。

    “快点不好么？”韩进有些不理解雅琳娜情绪的变化。

    “不是的。”雅琳娜有些慌张的摆了摆手：“那我们不找绮丽和希尔娜了？回去怎么和大家交代呀？”

    “黑鸦城这么大，想找两个人太难了，我不能把时间都用在这里。”韩进轻声道：“也许你会觉得我很残忍，但是和圣冠城相比，很多事情都比她们更重要。”

    “万一……万一绮丽和希尔娜已经被精灵们抓住了呢？库尔蒂尼他们是不可能把人救出来的。”

    “不会吧？”韩进凝视着雅琳娜：“雅琳娜，你好像很不愿意回圣冠城？”

    雅琳娜慌张避开韩进的视线，但她还在坚持着：“万一呢？万一她们被抓住了呢？”

    雅琳娜不能不坚持，盖尔总管和她谈过，她能单独和韩进出门，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盖尔总管告诉她，一定要想法设法取得突破性进展。问题在于，雅琳娜根本不知道做到什么地步才算是突破，她恐慌、迷惘，巴不得一辈子就这样和韩进走下去，现在韩进竟然要回圣冠城，她当然会着急。

    “精灵的手段相对要柔和些，应该不会随意伤害无辜的人类，绮丽和希尔娜又不傻，总不能到处喊是我的朋友吧？”韩进犹豫了一下：“这样好了，我们到纽伦堡去看一看，如果精灵族真的对纽伦堡里的人类下了毒手……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精灵才不是好东西呢！”哈雷在一边嘀咕着，得知仙妮尔与普鲁登斯成婚的消息，韩进在人前总保持若无其事，但背后的痛，韩进自己知道，哈雷也知道，所以现在的哈雷极度痛恨精灵，包括那个让韩进伤心的仙妮尔。

    “别废话。”韩进瞪了哈雷一眼：“疾风狼的魔晶都收集完了？”

    “主人，您不知道，昨天的雪太大了，把疾风狼都埋在了里面，而且还把疾风狼的尸体冻得邦邦硬，比石头还硬！”哈雷急忙叫了起来：“我可没偷懒啊！主人！”

    “没用的东西。”韩进站了起来，大步向远方走去，哈雷悻悻的跟在韩进身后，他感到委屈，他也真的没偷懒，但忙了一夜也没把魔晶收集全，确实有些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