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文的脚下，尽是尸骸。

    有的相对完整，有的却成了一滩烂泥。

    鲜红的血液将大地染成了一片血红，化成一片修罗场。

    与之相应的是，李书文的的呼吸依然是那样的平稳，他的眼睛依然是那样的平静。

    “啪啪啪。”

    刘若水用力的鼓起双掌，喝彩道，“不愧是‘钢拳无二大，神枪李书文’，这一份本事，已经是天下无双了。”

    刘若水看的仔细，这一战中，李书文每一拳都是一击毙命，从未在同一个人身上动用过第二招。

    这份本事，不愧是“无二打”。

    听到刘若水的赞叹后，李书文的脸上没有喜色，反而用一种悲伤的语气说道，“这是因为对方手无寸铁的缘故，若是他们手中有枪，我恐怕早就毙命于此了。”

    听到李书文的话之后，刘若水不由得默然。

    李书文说的没错，如果他们手上有枪，莫说只有一个李书文，就算是十个李书文，那也会因此而毙命了。

    自枪炮诞生之后，武功的没落几乎成了定局，武者苦练十年，二十年的武艺，却能被一个普通的士兵用枪毙命。

    这是因为这个缘故，国术的“打法”渐渐失传，反而是“养法”继续传承了下去。

    不过没有“打法”的国术，也无法称得上是国术了。

    看着有些颓唐的李书文，刘若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只能安慰道，“那也不一定，以李书文的本事，至少能从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

    看到李书文脸上的悲伤之色，刘若水说不下去了，因为到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李书文的武道为什么会那样的诡异，为何他的国术偏向于杀手一类。

    这种做法，未必出于李书文的“本心”，而是他为了顺应“大势”，不得不做出的改变。

    刘若水猛然明白过来，李书文这一生，恐怕再也无法突破丹劲，达到传说中的见神之境了。

    国术，最重要的就是顺心意，讲究的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李书文既然做不到这一点，他的国术自然无法圆满。

    这，大概就是国术的悲哀了。

    相比于李书文，孙禄堂的情况还好一点，因为他走的是“心灵之道”，虽然他无法对付成建制的军队，但军队也对付不了他。

    可是李书文，他若是面对军队的话，那就是必死无疑了，毕竟他的身体再硬，也赢不过子弹。

    面对这种情况，刘若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总有一天，他也会遇到这样的窘境，因此他只是默然的将李书文带回俄**营，查看自己这一次行动的战利品。

    战利品并不算少，步枪水连珠有两千多支，子弹无数。八箱手榴弹，七挺马克沁重机枪，还有五门小炮，两门山炮。

    坦白说，这一次的缴获的确不错，若非这里是俄军的前哨，还充当着临时军火库，他不可能得到这么多的战利品。

    但是李书文和刘若水的脸上却毫无喜色，因为他们这一次的援救目标王嘉义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李，李大哥，我快要不行了。”王嘉义躺在床上，有些含糊的说道。

    当刘若水把王嘉义和他一众兄弟救出来的时候，王嘉义就已经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看他的样子，显然是在被俄军囚禁的时候，受到了太多的折磨。

    刘若水虽然在王嘉义的身上施了针，但只是勉强帮他续命，让他多活一两天罢了。

    若李书文还有前世的内功，那还能用金针渡穴的功夫，让他多活五六年。可是现在，他确实无计可施了。

    李书文虽然想要说几句安慰话，但是他平生不擅长言辞，只是勉强安慰到，“王兄弟，没事的，好好养伤。”

    王嘉义脸上扯出一丝笑意，说道，“李大哥，我的伤势，我自己清楚。我是真的不行了，其实我死了也没什么，只是我实在放心不下自己的一帮兄弟。”

    “咳咳。”

    王嘉义咳嗦了两声，然后喊道，“彪子，二虎。”

    “大哥，我在。”

    “大哥，二虎在这呢。”

    答话的是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左一右，挤到了王嘉义的床前。

    然后，王嘉义接着说道，“彪子，二虎，从今天起，李大哥就是你们的大当家了，你们要像对待我一样对待李师傅。”

    李书文微微一愣，连忙说道，“王兄弟，万万不可。”

    “咳咳。”

    王嘉义又咳嗦了一声，咳出一口鲜血，一旁的二虎连忙拿起一块白布，擦了擦王嘉义的嘴角。

    王嘉义继续说道，“怎么，李大哥，你看不上我这帮兄弟吗？”

    李书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开口推辞，坚持不受。

    王嘉义脸上露出一丝哀伤之色，然后又说道，“李大哥，不是我强人所难，只是你若不做这个大当家，那就是断了我这帮兄弟的活路啊。”

    王嘉义虽然命不久矣，但是他的精神却更加的清晰，他自然知道，他这帮兄弟都是靠最威望支撑下去的，他若一死，那就再也没人能撑住这一溜队伍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捅了天大的篓子，他这帮兄弟必然会受到俄**队的拼命追杀，以他们兄弟那一点**的本事，如何能逃的脱？

    为今之计，也只有借助“钢拳无二打，神拳李书文”的威望才能镇得住他那一帮弟兄，才有可能让他这帮弟兄活下去。

    听到王嘉义的哀求之后，李书文顿觉不忍。

    任是谁，也扛不住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的苦苦哀求。

    但李书文却不敢答应，他不是珍惜自己的名声，不想当一个土匪，只是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一个大当家。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对于国术以外的东西都是一窍不通。他除了擅长杀人以外，那是什么都不会，让他带一帮土匪，那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迟疑了片刻之后，李书文的眼睛瞥向了刘若水，正在为王嘉义再次施针的刘若水，眼前不由为之一亮。

    “那好，兄弟。我答应你了。”李书文握住了王嘉义的手，说道。

    “好好好！二虎，彪子，还有一众兄弟们，还不快见过大当家的？”王嘉义高声喊道。

    王嘉义积威已久，在他麾下的一众土匪中，威望简直就像天神一般，众人对视一言之后，都道，“大当家的话，谁敢不依？”

    到了这个时候，王嘉义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说道，“那好，那好！李大哥，照顾好我这一帮弟兄，不要亏待了他。”

    说罢，王嘉义的眼睛一闭，登时没了气息。

    刘若水摸了摸王嘉义的脉搏，苦涩的说道，“诸位节哀，大当家的已经去了。”

    虽然按照刘若水的估计，王嘉义其实还能活上两三天，但那又一个前提，那就是他心中还有一口气，还有那顽强的存活意志。

    王嘉义的生命其实早就到了最后一刻，只是凭借那一口气活着，而他现在心愿已了，也就因此而死了。

    登时，营地里面都是一片哭声，就算和王嘉义素不相识的刘若水，也不由得潸然落泪。

    英雄，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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