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很多秘密，有些是关于天地的，有些是关于人神魔妖鬼的，孙小六才活了一百多岁，自然没办法什么都知道。

    但他又是个好奇心极强的猴子，所以常有耐不住缠着人问这问那的时候。

    家里的猴子们对他这个毛病深恶痛绝，大部分时候都不愿意搭理他，但孙悟空不同，爷俩难得见一次面不说，孙悟空也是个话痨，大约是人前装得太久，跟孙小六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就滔滔不绝。

    比如孙小六问，干爹你为啥又反天啊，是不是看到猴村那群猴子被杀得血流成河的惨象，一怒之下就老子不干了啊。

    孙悟空当即就叨叨开了。

    他说那拨孽畜，他们演得那么差劲俺老孙能信？在他们用蜃贝把猴村映像送上天之前俺就不在大圣府了，俺跟你说啊，俺把蟠桃园全偷光了，把兜率宫也偷光了，还把蟠桃宴砸了……

    孙悟空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自己大闹天宫的辉煌时刻，细节处颇多描述，然则他老人家口沫横飞，意犹未尽，这一通侃，直到夕阳入海。

    孙小六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猴子，自然也是最佳听众，爷俩一逗一捧，把一个猴妖作乱的故事说得荡气回肠百转千回。

    “所以，俺估摸着天庭肯定不能罢休，就回家来咯。”孙悟空深了个懒腰，道：“就天庭那个办事效率，一年之内他们能派出兵来就算是快的，俺们还有一年时间来准备呢。”

    孙小六听到这才回过味来，心底顿时哇凉。

    “要打仗啊？”他闷闷地道。

    “打呀，必须打，俺得让他们知道，俺本来就有实力从他们手里抢，俺好心跟他们求，是看得起他们，别给脸不要脸。”孙悟空满不在乎。

    “合着您还是因为天庭不给你那个东西，那玩意儿到底是啥？”

    孙悟空拎起孙小六，一个爆栗敲在他脑门儿上。

    “不该问的别问。”

    言毕他腾空而起，嗖一声飞上半空。

    “慢点儿干爹！”孙小六的惨叫传遍天际。

    ……

    回到水帘洞皇宫的时候，宫中已经掌灯，大殿里有很多人在了。

    虽说大家习惯把皇宫统称为水帘洞，实则水帘洞和皇宫还并不一样，水帘洞才多点大，怎么可能办事，它只是孙悟空的寝宫而已，一般妖国事物处理，是在水帘洞周围后建的十来座大殿里。

    主要是天公殿，一般都在这里商议妖国的重要事务。

    孙悟空飞进天公殿，把孙小六扔在陛阶下，自己飞上宝座，大大咧咧地坐下，这才对一群跪在地上的猴子和大妖们挥手道：“都起来都起来。”

    殿里站着的都不是外人，长老阁四只老猴子，猕猴家族的孙竹、孙冰、孙二二，以及丞相无咎带着一班六司大员。

    孙悟空指着还在地上装死的孙小六对孙竹道：“今儿起，孙小六进二十一行军给俺带兵去。”

    “啊！”孙小六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叫道：“俺不去二十一行军。”

    他哪里受得了那个苦，三姐带着甲子军天天操练，连她一个妖王境都苦不堪言更何况孙小六这小身板。

    孙竹听着这话也很无奈，孙小六手无缚鸡精之力尽人皆知，哪怕他穿了一身……嗯，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甲胄，也不是说他就能上战场了啊。

    他当然不知道孙小六十年来一直都在练习技击术，孙小六瞒得很好。

    孙二二倒是门儿清，只是不清楚爷爷为何要这么安排，所以只好不说话。

    这时候，孙小六又说话了：“俺要去边军。”

    孙竹差点没被口水呛到。

    边军训练不比二十一行军，他们几乎不怎么训练，但边军……

    说白了，边军天天都要跟人见生死，哪有时间训练。

    东胜神洲跟北俱芦洲之间没有大海，二洲陆地接壤，所以妖国北面虽然天寒地冻妖物稀少，但那里藏着多少魔族谁也说不好，反正北方边军一年里起码有三百天都会被魔军小队袭击；妖国西面直抵大海，海域最窄的地方仅有万里不到，对面就是南儋部洲，隔三岔五就有人类过来降妖，有时候是一两个，有时候是一两千，那里的边军天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孙小六说他要去边军，就他那小身板怕是活不过一个月。

    所以孙竹一听孙小六的话就骂道：“孽障，给俺闭嘴。”

    孙小六哪想到那么多啊，他只是纯粹因为边军比较自在，天天都在外面天不收地不管的，要是在二十一行军里，低头抬头都是自己人，那多不安逸。

    孙悟空可能是这世上除了小白最了解孙小六的妖怪，一听他的话就知道他想干啥，于是嘿嘿一笑，道：“你不想在二十一行军也由得你，可你也不能去边军，俺看你就待在花果山做个小钻山吧。”

    大殿里顿时一片哗然。

    钻山是军队里的一种职业，类似于人类的斥候，一般来说是军队里的佼佼者才有实力担任的，在妖国的边军里，钻山确实也都是能独当一面的战士，但花果山的钻山，因为没有仗打，更多的时候就是个摆设。

    花果山城的钻山一职，只有花果山城防军才有，负责巡视花果山四周三百里地界，有事没事举杆旗子在山里摇一摇，逗逗鸟摘摘花什么的，是个闲职中的闲职，一般都是给那些年纪大修为又低的妖怪们养老的。

    所以听到孙悟空这么一说，刚才还因为爷爷安排小六进军队就以为爷爷要开始栽培小六的众大臣长老们一下就搞不懂了。

    ——您老人家这是要栽培他呢还是要毁他呢？

    孙悟空哪管别人怎么想，摆摆手就这么定下来。

    “孙老二孙老二。”他冲孙二二道：“你把他身上弄弄，这身甲，啧啧，也太骚包，哪像个钻山小校。”

    孙小六腹诽道这不是您给我搞成这样的么。

    孙二二修为高深，早就看出孙小六身上的甲胄和手里的长枪不是凡品，不过大殿上这么多人她也不好问，此时听了孙悟空的话，微微一笑，走到孙小六跟前挥手撒出一片红色毫光，附着在孙小六身上。

    孙小六手中的蓝钢枪和雪龙银须铠瞬间黯淡无光，不一刻，就变成深灰的颜色。

    “好啦好啦，快滚快滚，明天一早就给俺巡山去。”孙悟空冲孙小六挥挥手，又冲殿下的众人道：“俺们说正事，孙冰，你回来给俺训练二十一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