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胄齐整的凤丁亥走进孙小六练功的偏殿，在孙小六前方一丈处站定，神色虽然恭敬，但依旧掩不住他俊朗的样貌和从容的气度。

    孙小六睁开眼，便见到这位才五百岁的大妖王。

    “来啦，来喝茶，刚煮的。”他揉着腿站起来，从旁边炉架子上烧着的壶里倒了碗茶，递给凤丁亥。

    凤丁亥愣了半晌。

    不按常理出牌的孙小六显然又一次吓到平日里跟他几乎没接触的妖怪。

    反正最近几个月来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他习惯之后倒也没怎么在意。

    但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凤丁亥不习惯。

    看到孙小六递过来冒着热气的茶碗，凤丁亥扑通一声跪下，恭恭敬敬地给孙小六磕了个头。

    孙小六没反应过来，也扑通一声跪下，口中道：“干嘛呀干嘛呀，干嘛一言不合就下跪呀你？”

    凤丁亥双手搀着孙小六，把他扶起，这才低着头从地上起来。

    “凤丁亥奉命前来，请太子殿下施法。”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想的只是待会儿尽情施展，务必让太子殿下能把自己所有的神通全都看个清楚。

    一百多年来，他一直都是孙悟空的近身侍卫，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极清楚大圣爷对太子的恩宠，太子以这般恩宠，还对自己如此亲近，这事儿绝对值得他记一辈子。

    “急什么，先喝茶，总不成你来我这儿辛苦一趟连口茶都喝不到。”孙小六笑眯眯地看着凤丁亥。

    凤丁亥心想太子殿下什么都好，就是这笑，让人心底发毛。

    不过横竖他跑路上山，口也渴了，于是仰头咕噜咕噜把一碗茶喝个干净。

    孙小六慢慢盘膝坐下，开始运转七十二变。

    凤丁亥凝神闭目，身边升起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道光雾，那光雾从地而起，渐渐包裹他全身。

    不一刻，光雾将他身形完全遮盖。

    一声悠扬的鸟鸣响彻日月顶，接着就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

    九声鸟鸣，在日月顶上连贯响起，大有余音绕梁绵延不绝之感。

    鸣叫未曾消散，九道光雾轰然炸开，一只巨大的彩色九头鸟出现在孙小六头顶。

    鸟身有五色，九个脑袋却是赤橙黄绿青蓝紫外加黑白各一色。

    “怪不得你们叫九凤!”孙小六感叹道：“你们压根就是九个头的凤凰。”

    凤丁亥身上的波动有三处，这让孙小六很意外，因为其它妖怪运转神通时，身上波动只有一处。

    这三处波动皆从他胸腹处的气旋发出，顺着脖颈分为三股，达于黑色、白色及红色凤首上的凤冠。

    凤丁亥忽然消失，紧接着又出现在孙小六跟前。

    “没水你也能遁？”孙小六颇为惊讶。

    凤丁亥黑色的头颅开口说话：“太子殿下，水汽无处不在。”

    孙小六恍然，但随即又钦佩不已——他会木遁土遁，但自问目前还做不到在只有灰尘和锯末的地方遁迹，凤丁亥居然能靠空中水汽遁迹，这份修为扎实得吓人。

    孙小六还在揣摩水遁之法的运转规则，却突然被赤色鸟首上的变化吸引。

    那鸟首上，陡然爆发出极强的妖力波动，随即，赤色鸟首张开鸟喙，吐出一道猛烈无匹的妖火，那妖火朝门外喷去，长达数十丈，眨眼就把殿外一块巨大岩石熔成岩浆。

    孙小六瞠目结舌，顿时说不出话来。

    “太子殿下，俺们九凤族，天生有九种本命神通，俺修为浅薄，眼下仅觉醒三种，一为水遁，一为狱火，一为万剑翎。”

    那凤丁亥顿了顿，白色凤首上波动陡然加剧，“太子殿下，您木遁土遁已成，若再添水遁，妖术三大遁法齐集，俺再给您补上火与金，您便可修五行相生，于您破大妖王境大有助益。”

    孙小六顿时血脉贲张，激动得说不出话——五行相生啊！

    妖怪里边儿，会五种以上神通的多如牛毛；会的神通里面能凑出五行的也多如牛毛；但本命神通能修出五行的，罕见至极。

    为啥，因为除去花果山修炼七十二变的猴子，和那些天赋异禀的妖怪，其它大部分妖怪都只有一样儿本命神通，包括会吞形术的狮子——他们吞得的只是普通神通，哪怕吞到本命神通，到他们那儿也会变成普通神通。

    但即便是七十二变，也很难修出五行相生，首先，你得找得到神通合适的妖，其次，这妖还愿意帮你修炼，再次，修成的化身值得你浪费七十二变的一变。

    这三个条件，绝大多数的猴子都办不到，因为具备五行本命神通的妖怪本来就很少，而且那些妖怪大多数都不入流，很难让一只花果山猴子下定决心去修那样一个化身，所以极少有猴子有修炼五行相生的野望。

    孙小六也是这样，凤丁亥刚走进来时他做梦都没料到。

    这对他而言，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次修炼三大本命神通，兼且五行俱全，任谁都是无法想象的。

    妖怪虽然不像巫门那样刻意追求五行相生相克，但妖界自古都有五行匹配的说法，虽然至今还没谁出来说他修出了五行相生，不过孙小六敢肯定，那些修出五行相生的妖怪，绝对厉害得没边。

    只是这些人本着财不露白的原则不说出来罢了。

    也怪不得他会激动得说不出话。

    但是……

    为什么妖术只有三大遁法？

    俺修五遁的梦想咋办？

    还没等他开始沮丧，白色凤首的凤冠突然颤抖，凤身羽翅全部打开，万千翎羽化为五彩流光，铺天盖地射出，未及十丈，流光敛去，一柄柄五彩长剑锵然长鸣。

    万剑翎！

    孙小六凝神定气，全力催动七十二变，捕捉凤丁亥身上强大的波动。

    水遁，狱火，万剑翎。

    九头鸟的经络血气，皮肉骨骼……

    孙小六忘我地沉浸在七十二变修炼中，完全不知身外日月。

    九头鸟乃是灵兽之属，身体构造复杂，气血经络更与大多妖怪不同，修炼难度丝毫不亚于第一变。

    模拟凤丁亥体内元气运行法则，继而模拟最后关头化元气为妖力的波动，让孙小六花了不少时间。

    定境中的他本能觉得七十二变的修炼不能一蹴而就，应该分阶段有步骤地进行，但他就是停不下来，似乎心中有个声音在对他说：这些小技也值得你分两次修炼么？

    他不确定这个声音来自他的内心还是那团绿光，但他照做了，一刻不停地修炼九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