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330 330.第330章 :高子惠无心反自羁(十三)
- 331 331.第331章 :大魏柔然终结鸳盟(一)
- 332 332.第332章 :大魏柔然终结鸳盟(二)
- 333 333.第333章 :大魏柔然终结鸳盟(三)
- 334 334.第334章 :大魏柔然终结鸳盟(四)
- 335 335.第335章 :大魏柔然终结鸳盟(五)
- 336 336.第336章 :大魏柔然终结鸳盟(六)
- 337 337.第337章 :大魏柔然终结鸳盟(七)
- 338 338.第338章 :大魏柔然终结鸳盟(八)
- 339 339.第339章 :娄夫人屈己顾大局(一)
- 340 340.第340章 :娄夫人屈己顾大局(二)
- 341 341.第341章 :娄夫人屈己顾大局(三)
- 342 342.第342章 :娄夫人屈己顾大局(四)
- 343 343.第343章 :娄夫人屈己顾大局(五)
- 344 344.第344章 :欲将尘缘付旧事(一)
- 345 345.第345章 :欲将尘缘付旧事(二)
- 346 346.第346章 欲将尘缘付旧事(三)
- 347 347.第347章 欲将尘缘付旧事(四)
- 348 348.第348章 欲将尘缘付旧事(五)
- 349 349.第349章 从此仙眷归仙府
- 350 350.第350章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一)
- 351 351.第351章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二)
- 352 352.第352章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三)
- 353 353.第353章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四)
- 354 354.第354章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五)
- 355 355.第355章 柱国分裂(一)
- 356 356.第356章 柱国分裂(二)
- 357 357.第357章 柱国分裂(三)
- 358 358.第358章 柱国分裂(四)
- 359 359.第359章 柱国分裂(五)
- 360 360.第360章 柱国分裂(五)
- 361 361.第361章 盟友生隙
- 362 362.第362章 高相逢危(一)
- 363 363.第363章 高相逢危(二)
- 364 364.第364章 高相逢危(三)
- 365 365.第365章 高相逢危(四)
- 366 366.第366章 假意真心
- 367 367.第367章 母子之缘(一)
- 368 368.第368章 母子之缘(二)
- 369 369.第369章 痛陈利弊(一)
- 370 370.第370章 痛陈利弊(二)
- 371 371.第371章 舞惊四座(一)
- 372 372.第372章 舞惊四座(二)
- 373 373.第373章 舞惊四座(三)
- 374 374.第374章 舞惊四座(四)
- 375 375.第375章 卷帘日永(一)
- 376 376.第376章 卷帘日永(二)
- 377 377.第377章 荥阳之变
- 378 378.第378章 真真假假(一)
- 379 379.第379章 真真假假(二)
- 380 380.第380章 权臣之威(一)
- 381 381.第381章 权臣之威(二)
- 382 382.第382章 权臣之威(三)
- 383 383.第383章 权臣之威(四)
- 384 384.第384章 心思轮转
- 385 385.第385章 挽救危局
- 386 386.第386章 落英缤纷(一)
- 387 387.第387章 落英缤纷(二)
- 388 388.第388章 河南之变
- 389 389.第389章 相臣父子
- 390 390.第390章 怒责崔氏
- 391 391.第391章 权臣秉国(一)
- 392 392.第392章 权臣秉国(二)
- 393 393.第393章 河南乱局
- 394 394.第394章 火烧河桥
- 395 395.第395章 保命匹夫
- 396 396.第396章 夺取虎牢
- 397 397.第397章 攻克潼关
- 398 398.第398章 邙山对峙(一)
- 399 399.第399章 邙山对峙(二)
- 400 400.第400章 擒获叛将
- 401 401.第401章 兵临城下
- 402 402.第402章 再战邙山(一)
- 403 403.第403章 再战邙山(二)
- 404 404.第404章 引兵潼关
- 405 405.第405章 决死之心
- 406 406.第406章 以身为饵
- 407 407.第407章 火烧禁谷
- 408 408.第408章 小关成败(一)
- 409 409.第409章 小关成败(二)
- 410 410.第410章 力挽狂澜(一)
- 411 411.第411章 力挽狂澜(二)
- 412 412.第412章 临终托孤
- 413 413.第413章 收服人心
- 414 414.第414章 烽烟渐熄
- 415 415.第415章 金丸射鸦
- 416 416.第416章 春风得意
- 417 417.第417章 痛快怒斥
- 418 418.第418章 祸事上身
- 419 419.第419章 恨意深种
- 420 420.第420章 尺子夭折
- 421 421.第421章 有意搅局
- 422 422.第422章 黯然销魂
- 423 423.第423章 风声鹤唳
- 424 424.第424章 不期而至
- 425 425.第425章 滴水不漏
- 426 426.第426章 相互试探
- 427 427.第427章 郎心如铁
- 428 428.第428章 心照不宣
- 429 429.第429章 玻璃蒙窗
- 430 430.第430章 兄弟异心
- 431 431.第431章 大傩之仪
- 432 432.第432章 白纻之舞
- 433 433.第433章 天子之赐
- 434 434.第434章 处处为难
- 435 435.第435章 陈兵耀武
- 436 436.第436章 七郎献策(上)
- 437 437.第437章 七郎献策(下)
- 438 438.第438章 互相利用
- 439 439.第439章 设计争宠
- 440 440.第440章 意外相见
- 441 441.第441章 司徒离间
- 442 442.第442章 卿是美人
- 443 443.第443章 突闻噩耗(一)
- 444 444.第444章 突闻噩耗(二)
- 445 445.第445章 四面火起
- 446 446.第446章 君子一舞
- 447 447.第447章 拉拢痴奴
- 448 448.第448章 彻夜难眠
- 449 449.第449章 命悬一线
- 450 450.第450章 各生异心
- 451 451.第451章 心思狠绝
- 452 452.第452章 赤诚相待
- 453 453.第453章 棺椁出城
- 454 454.第454章 祸事在前
- 455 455.第455章 生如朝露
- 456 456.第456章 另结新欢
- 457 457.第457章 金蝉脱壳
- 458 458.第458章 晋位郡王
- 459 459.第459章 豫州待变
- 460 460.第460章 大乱之始
- 461 461.第461章 议立嫡妃
- 462 462.第462章 剥骨离肉
- 463 463.第463章 同床异梦
- 464 464.第464章 剖心以对
- 465 465.第465章 名动天下
- 466 466.第466章 借机发难
- 467 467.第467章 大打出手
- 468 468.第468章 陷入僵局
- 469 469.第469章 侯景叛国
- 470 470.第470章 太子降生
- 471 471.第471章 李氏秘告
- 472 472.第472章 高王暴怒
- 473 473.第473章 暗下功夫
- 474 474.第474章 一剑削首
- 475 475.第475章 亲赴豫州
- 476 476.第476章 痴奴殒命
- 477 477.第477章 祸国愚臣
- 478 478.第478章 情非得已
- 479 479.第479章 鸩杀之毒
- 480 480.第480章 见机而逃
- 481 481.第481章 代饮毒酒
- 482 482.第482章 诱骗侯景
- 483 483.第483章 收复豫州
- 484 484.第484章 恩断情绝
- 485 485.第485章 吴兴太守
- 486 486.第486章 相拥向火
- 487 487.第487章 废立天子
- 488 488.第488章 齐王得女
- 489 489.第489章 议请代魏
- 490 490.第490章 以退为进
- 491 491.第491章 置身事外
- 492 492.第492章 怒责母亲
- 493 493.第493章 金雀高飞(一)
- 494 494.第494章 金雀高飞(二)
- 495 495.第495章 金雀高飞(三)
- 496 496.第496章 金雀高飞(四)
- 497 497.第497章 齐王代魏(上)
- 498 498.第498章 齐王代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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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第340章 :娄夫人屈己顾大局(二)
340.第340章 :娄夫人屈己顾大局(二)
元仲华被高澄搂紧了无法再动一动,只微微转过头来。“侯尼于既然是大将军的弟弟,也是我弟弟。在这儿见也无不可,凡事只要大将军愿意即可。”
听她说“是大将军的弟弟,也是我弟弟”,高澄心花怒放,再顾不上理会她语气中的揶揄,但还是不依不饶地低声嗔道,“殿下不许在侯尼于面前叫我‘大将军’。”他的口唇快要贴上元仲华的额角。
元仲华转过头来躲开他,“郎君还未着衣,就这样见他吗?”那个“他”字从元仲华口中念出来格外不同。
“娘子多虑了,如此甚好。”高澄有意低头再贴近她,在她脖颈间低语,他已经听到了门外的说话声。
院门已经打开了,不只是太原公高洋,居然还有太原公夫人李祖娥,一同被奴婢们簇拥着如众星捧月般走进来。
高洋穿着黑色袍子,月光也是妆容淡雅服饰简洁,但最少是衣饰周全,礼仪周到的。两个人走进来也留意到了,高澄只穿着玄色中衣,元仲华更是发髻虽似倭堕却草草挽成,发上并无一饰物,衣裙也显然是比燕居时更随意,似乎也就是宝袜外面披着直裾长袍而已。
元仲华早就挣开高澄双臂,高澄又重新挽了她的手,就是不肯放开。高洋和月光进来早就看得清楚,即便这时大袖遮掩,但实际情形也能明了。月光顿时面红而垂首。高洋却如痴滞一般一直盯着不放,目中如燃火。
这几日不见,关于大将军和长公主夫妇的传闻高洋又岂能不知?这时本来是想来解释那天柔然世子秃突佳遇刺的事,不想长兄高澄却命他入内宅来见。心里当然知道冯翊公主元仲华已经回府了,往后的事不用说自然也都能明白。
突兀见到高澄和元仲华立于一处先是相扶后又相携,不像是生过隙的样子,高洋心里顿时暴怒,可又万不可说出来,且不能露一丝痕迹。他心里已经是纠结难忍了。
月光相比高洋,心里更是百味杂陈。安心更多一些吧,因为最先向元仲华说破高澄将求娶柔然公主一事的就是她。虽然并无此事,但后来的风波由此而起,月光只以为都是自己的错,难免会心里自责。
月光在太原公府足不出户,没见到风波中的每一个细节,但道听途说来的消息也不少。在她听来自然能体会到高澄是怎么为元仲华着想,怎么护着她的。这让她又羡慕又心里难过。和高洋一样,这样的心思她是万万不能露出来的,只能掩饰。
阿娈指派着奴婢们都退了出去,院子里又安静下来。只有两府里各自的两三心腹,侍立于侧。
高洋和月光见了礼,月光复又垂首,高洋却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地盯着元仲华,情不自禁道,“看来长嫂无恙,也不枉大兄费了那么多心思。”
元仲华看了一眼身侧的高澄,向高洋淡淡道,“多谢太原公惦记,太原公费心了。”毕竟经历了一场风波,想起最危难无助时是高洋第一个表明心迹,为她想得处处周全,愿意与月光一同照顾她。那时高洋泣涕而下的样子让她深深记在心里,她也清清楚楚感受到那时的高洋是没有丝毫的狎猥之心的。
元仲华知道,她不能对高洋表达谢意。
高澄早就看到元仲华神色有些痴了,与高洋两个人竟是如出一辙,这让他心头颇为不快。不明白究竟是何时,元仲华竟然和高洋有了默契?一眼瞥见高洋身边的月光,便笑道,“弟妹好久不见,怎么不来我府里?难道是侯尼于不让你出门不成?”
月光抬起头,看一眼高洋,照例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她禁不住高澄目光炽炽,垂眸躲开他的目光,低语道,“妾和子进一样担忧长嫂,长嫂即然不在府中,又何必来给大将军添烦恼。”
元仲华转头看着高澄,“子惠,子进既然有事,你们便在此安坐,我先进去更衣。”她知道自己这样子太随便了,怎么都有点不自在。她也知道高洋来必定是有要紧话要说。同时这也算是帮月光解了围。
元仲华暗中挣开了高澄的手。
“我与长嫂同去。”月光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高澄,见他没有表示反对,便随着元仲华一同进去了。
就在刚才女贞树下设好的席上,高澄和高洋在筵床上对坐。
高澄一言不发地看着高洋。
高洋似乎很是局促,垂首不敢抬头,一只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处,暗自纠结着自己的衣裳,一直到手指触到了衣袍内那件硬硬的东西,握在手中,心里才安定了些。
高洋抬起头。
高澄目光锐利。
“侯尼于,此处别无外人,有什么话尽管说。”高澄的语气里居然真的带上了长兄的身份,“有什么为难处,不说于大兄还说于谁听?”高澄说着便拿起面前小几上盛着忍冬花水的莲纹银盏喝了几口。
这忍冬花水是元仲华的心腹女婢阿娈特意为他调制的,据说可以和脾胃,清热降火。高澄喝了觉得很舒服,根本不顾高洋的惴惴不安,居然不阴不睛地浅笑道,“比如说,是谁去劫杀了柔然世子?”这语气又变得有些神秘莫测。
高洋几乎是从筵床上跌落下来的,他顺势便翻身而起地跪在长兄高澄面前,频频叩首,“侯尼于给大兄惹了麻烦,情愿一死以谢罪。”高洋深知这样的事在这个时候是敏感的大事。
高洋心里暗自佩服杨愔,所料果然不错,一定是瞒不住高澄的。看来这事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主动来请罪这步棋是走对了。
“啪”的一声巨响,高澄把手中的银盏重重摔落在地,银盏打着滚便滚到了树下的草丛中去了。
“糊涂至极!”高澄怒喝道,“果然是你。”
屋子里面元仲华正对着铜镜看奴婢帮她梳头,一边和月光闲话,两个人都隔着窗听到了高澄的怒喝,便都分了神,不由自主地一齐向窗外张望。尽管看不清楚,但两个人都已经是全副精神被吸引了去。
“殿下,”月光转过头来看着元仲华。“子进上一次被大将军重惩的伤还没全好呢。”月光的目光里全是深切恳请,她倒没直说高洋是被高澄动手打的。
元仲华伸手轻轻拨弄开几丝眉头上拂着的发丝。刚刚梳成的倭堕髻格外整齐,衬得元仲华肌肤润泽的面颊更像是面如满月。
“子进是大将军的亲弟弟,大将军期望甚深。”元仲华是口应其心,她凭感觉以为高澄是看重这个弟弟的。其实这个理解也没错。高洋一样是高王嫡子,娄妃亲生,并且从政以来,一步一步官阶迁升,也都是高澄着意安排的。连几次高澄征西寇时,也都是高王在晋阳,高洋守邺城。
月光觉得元仲华说的也没错,但是高澄的脾气她也是见识过的,总是有点担心。
元仲华没再说话,格外留心细听窗外的声音。她虽担心,但也有分寸。大将军的政事,她从未留心,更未干涉过。只要高澄不再对高洋下重手,她便不能多说一句。
阿娈看了一眼月光,心里颇有不满,觉得这个太原公夫人甚是糊涂。
高洋跪在高澄面前叩首于地,惊惶至极,“大将军息怒,子进都是为了大将军,为了长公主。”他声音颤得几乎听不清楚,身子也抖得像秋风吹落叶。
“糊涂!糊涂!!”高澄连连怒喝,“尔乃高氏子弟,非我之附庸,亏我悉心教导,委以重任,尔实在是让我失望之极。真乃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如此目光短浅,真不类我弟。”高澄气得连连怒斥,声高震宇。
屋子里面元仲华和月光都听得清清楚楚,两个人同样心头不定。元仲华很怕高澄再对高洋施暴,总觉得如此甚是不妥。月光却满心里酸楚,大将军对她夫君简直就是任意为所欲为,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那她在他心里就更不可能有一点份量了。
“大兄容禀,”高洋见高澄脾气发作得厉害,这时反倒心里安定下来,身子也不抖得那么厉害了。“那蠕蠕竖子甚是无礼,竟然敢向主上求娶长公主,实在是有心与大兄为难。若不施之以颜色,堪以为大魏无人哉?”
本来高澄脾气发出来已经好些,这时再听高洋这些话,立刻又怒火上蹿。高澄从筵床上站起身来,趁着酒气一脚便踹在高洋肩头,厉声怒喝道,“如此痴愚者真我弟也?侯尼于,你竟真的只有这般本事?我真是小瞧了尔。”
高洋促不及防,高澄使的力又大,完全吃不住高澄这一脚,高洋的身子已经歪倒在地,立刻爬起来又跪好,急道,“大将军,若是杀了这蠕蠕竖子岂不是一了百了?难道真放他在邺城觊觎长公主?大将军对长公主竟无心至此?侯尼于今日就是身死也要言明,这竖子若再敢多看长公主一眼,我必要他死得痛苦万分。大将军能忍,我不能……”
“混账奴才!”高澄这下是真的不能忍了,上前一把拎住了高洋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起来,顺手便是一耳光狠狠地甩在了高洋面颊上。高洋的面颊顿时便红肿起来,口鼻之中鲜血涌出。
这时屋子里元仲华和月光都听出来出了异状,无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站起身来。
“殿下!”阿娈上前一把扯住了元仲华,已经顾不得体统了。“殿下这时不宜出去。”阿娈面色都变了。她心里清楚,郎主最忌讳的就是长公主和二公子有瓜葛。元仲华若是去说情,无异于火上浇油。不但救不了高洋,还会引火烧身。
元仲华被阿娈扯住,也明白了阿娈的心思。她心里纠结,面色青红不定,一时无措。
月光早已奔出去。
高洋已经被高澄一脚踢在肋下,身子竟飞出去撞在树上,又重重落地。笼冠掉落,身上袍子被树枝划破,还满是脏污。这时高洋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身子摇晃着向高澄走来。
院子里的奴婢都吓得面无人色。虽然知道郎主脾气不太好,但这么大发脾气还真没见过。没有郎主吩咐,谁都不敢动,生怕自己被牵连,无辜受累。
“大兄息怒!”这时月光已从屋子里出来,看到眼前一幕,心里又痛又怕,早已顾不上别的,飞奔至高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高澄已经向高洋走过去。月光“扑通”一声跪下来,伸手便牵住了高澄衣裳,仰面恳求,“大兄,子进是大兄的弟弟,心里只有大兄和长嫂,所以容不得别人冒犯,千错万错请大兄暂息雷霆之怒,与他说明白,必然反躬自省。”
高澄被月光扯住衣裳,低头看她已是泪流满面,凄楚之情如梨花带雨。
高洋看到月光跪在高澄面前苦苦哀求,心里已是痛若火烧,一步一步踉跄着走来。
这时元仲华也扶着阿娈走了出来,看着眼前一幕。
高澄抬起头来看着走近的高洋,他没理会跪在脚下的月光,终于暗自叹息一声道,“侯尼于,你若是杀了柔然世子,不但不是帮我,是害了我。朔方郡公岂能善罢甘休?若等柔然铁骑乘风而来,宇文黑獭又顺势而至时,邺都倘不保,社稷倘倾覆,谁为众矢之的?高氏为人所指,就算我不惜性命,高氏危难时父母弟妹岂能无恙?尔为我弟,年已长成,难道不知为父兄分忧,反知添祸?”
高澄一翻话铿锵有力,让高洋心头更纠结不已。他本来也不是没有心胸的人,难道他不知高氏的兴亡直接关系到己身?只恨那个高氏少主不是他自己。他的分寸太难把握,进一分则疑为争位,退一分则不知进取。说是长兄看重,可是分明待他又是待家奴的心思,也因为如此才放心培植他,他岂能不明白高澄的心思?这个大兄心里究竟有没有拿他真的当作亲弟弟?
月光依然泣不成声、泪落如雨,手还扯着高澄的衣裳。
听她说“是大将军的弟弟,也是我弟弟”,高澄心花怒放,再顾不上理会她语气中的揶揄,但还是不依不饶地低声嗔道,“殿下不许在侯尼于面前叫我‘大将军’。”他的口唇快要贴上元仲华的额角。
元仲华转过头来躲开他,“郎君还未着衣,就这样见他吗?”那个“他”字从元仲华口中念出来格外不同。
“娘子多虑了,如此甚好。”高澄有意低头再贴近她,在她脖颈间低语,他已经听到了门外的说话声。
院门已经打开了,不只是太原公高洋,居然还有太原公夫人李祖娥,一同被奴婢们簇拥着如众星捧月般走进来。
高洋穿着黑色袍子,月光也是妆容淡雅服饰简洁,但最少是衣饰周全,礼仪周到的。两个人走进来也留意到了,高澄只穿着玄色中衣,元仲华更是发髻虽似倭堕却草草挽成,发上并无一饰物,衣裙也显然是比燕居时更随意,似乎也就是宝袜外面披着直裾长袍而已。
元仲华早就挣开高澄双臂,高澄又重新挽了她的手,就是不肯放开。高洋和月光进来早就看得清楚,即便这时大袖遮掩,但实际情形也能明了。月光顿时面红而垂首。高洋却如痴滞一般一直盯着不放,目中如燃火。
这几日不见,关于大将军和长公主夫妇的传闻高洋又岂能不知?这时本来是想来解释那天柔然世子秃突佳遇刺的事,不想长兄高澄却命他入内宅来见。心里当然知道冯翊公主元仲华已经回府了,往后的事不用说自然也都能明白。
突兀见到高澄和元仲华立于一处先是相扶后又相携,不像是生过隙的样子,高洋心里顿时暴怒,可又万不可说出来,且不能露一丝痕迹。他心里已经是纠结难忍了。
月光相比高洋,心里更是百味杂陈。安心更多一些吧,因为最先向元仲华说破高澄将求娶柔然公主一事的就是她。虽然并无此事,但后来的风波由此而起,月光只以为都是自己的错,难免会心里自责。
月光在太原公府足不出户,没见到风波中的每一个细节,但道听途说来的消息也不少。在她听来自然能体会到高澄是怎么为元仲华着想,怎么护着她的。这让她又羡慕又心里难过。和高洋一样,这样的心思她是万万不能露出来的,只能掩饰。
阿娈指派着奴婢们都退了出去,院子里又安静下来。只有两府里各自的两三心腹,侍立于侧。
高洋和月光见了礼,月光复又垂首,高洋却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地盯着元仲华,情不自禁道,“看来长嫂无恙,也不枉大兄费了那么多心思。”
元仲华看了一眼身侧的高澄,向高洋淡淡道,“多谢太原公惦记,太原公费心了。”毕竟经历了一场风波,想起最危难无助时是高洋第一个表明心迹,为她想得处处周全,愿意与月光一同照顾她。那时高洋泣涕而下的样子让她深深记在心里,她也清清楚楚感受到那时的高洋是没有丝毫的狎猥之心的。
元仲华知道,她不能对高洋表达谢意。
高澄早就看到元仲华神色有些痴了,与高洋两个人竟是如出一辙,这让他心头颇为不快。不明白究竟是何时,元仲华竟然和高洋有了默契?一眼瞥见高洋身边的月光,便笑道,“弟妹好久不见,怎么不来我府里?难道是侯尼于不让你出门不成?”
月光抬起头,看一眼高洋,照例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她禁不住高澄目光炽炽,垂眸躲开他的目光,低语道,“妾和子进一样担忧长嫂,长嫂即然不在府中,又何必来给大将军添烦恼。”
元仲华转头看着高澄,“子惠,子进既然有事,你们便在此安坐,我先进去更衣。”她知道自己这样子太随便了,怎么都有点不自在。她也知道高洋来必定是有要紧话要说。同时这也算是帮月光解了围。
元仲华暗中挣开了高澄的手。
“我与长嫂同去。”月光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高澄,见他没有表示反对,便随着元仲华一同进去了。
就在刚才女贞树下设好的席上,高澄和高洋在筵床上对坐。
高澄一言不发地看着高洋。
高洋似乎很是局促,垂首不敢抬头,一只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处,暗自纠结着自己的衣裳,一直到手指触到了衣袍内那件硬硬的东西,握在手中,心里才安定了些。
高洋抬起头。
高澄目光锐利。
“侯尼于,此处别无外人,有什么话尽管说。”高澄的语气里居然真的带上了长兄的身份,“有什么为难处,不说于大兄还说于谁听?”高澄说着便拿起面前小几上盛着忍冬花水的莲纹银盏喝了几口。
这忍冬花水是元仲华的心腹女婢阿娈特意为他调制的,据说可以和脾胃,清热降火。高澄喝了觉得很舒服,根本不顾高洋的惴惴不安,居然不阴不睛地浅笑道,“比如说,是谁去劫杀了柔然世子?”这语气又变得有些神秘莫测。
高洋几乎是从筵床上跌落下来的,他顺势便翻身而起地跪在长兄高澄面前,频频叩首,“侯尼于给大兄惹了麻烦,情愿一死以谢罪。”高洋深知这样的事在这个时候是敏感的大事。
高洋心里暗自佩服杨愔,所料果然不错,一定是瞒不住高澄的。看来这事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主动来请罪这步棋是走对了。
“啪”的一声巨响,高澄把手中的银盏重重摔落在地,银盏打着滚便滚到了树下的草丛中去了。
“糊涂至极!”高澄怒喝道,“果然是你。”
屋子里面元仲华正对着铜镜看奴婢帮她梳头,一边和月光闲话,两个人都隔着窗听到了高澄的怒喝,便都分了神,不由自主地一齐向窗外张望。尽管看不清楚,但两个人都已经是全副精神被吸引了去。
“殿下,”月光转过头来看着元仲华。“子进上一次被大将军重惩的伤还没全好呢。”月光的目光里全是深切恳请,她倒没直说高洋是被高澄动手打的。
元仲华伸手轻轻拨弄开几丝眉头上拂着的发丝。刚刚梳成的倭堕髻格外整齐,衬得元仲华肌肤润泽的面颊更像是面如满月。
“子进是大将军的亲弟弟,大将军期望甚深。”元仲华是口应其心,她凭感觉以为高澄是看重这个弟弟的。其实这个理解也没错。高洋一样是高王嫡子,娄妃亲生,并且从政以来,一步一步官阶迁升,也都是高澄着意安排的。连几次高澄征西寇时,也都是高王在晋阳,高洋守邺城。
月光觉得元仲华说的也没错,但是高澄的脾气她也是见识过的,总是有点担心。
元仲华没再说话,格外留心细听窗外的声音。她虽担心,但也有分寸。大将军的政事,她从未留心,更未干涉过。只要高澄不再对高洋下重手,她便不能多说一句。
阿娈看了一眼月光,心里颇有不满,觉得这个太原公夫人甚是糊涂。
高洋跪在高澄面前叩首于地,惊惶至极,“大将军息怒,子进都是为了大将军,为了长公主。”他声音颤得几乎听不清楚,身子也抖得像秋风吹落叶。
“糊涂!糊涂!!”高澄连连怒喝,“尔乃高氏子弟,非我之附庸,亏我悉心教导,委以重任,尔实在是让我失望之极。真乃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如此目光短浅,真不类我弟。”高澄气得连连怒斥,声高震宇。
屋子里面元仲华和月光都听得清清楚楚,两个人同样心头不定。元仲华很怕高澄再对高洋施暴,总觉得如此甚是不妥。月光却满心里酸楚,大将军对她夫君简直就是任意为所欲为,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那她在他心里就更不可能有一点份量了。
“大兄容禀,”高洋见高澄脾气发作得厉害,这时反倒心里安定下来,身子也不抖得那么厉害了。“那蠕蠕竖子甚是无礼,竟然敢向主上求娶长公主,实在是有心与大兄为难。若不施之以颜色,堪以为大魏无人哉?”
本来高澄脾气发出来已经好些,这时再听高洋这些话,立刻又怒火上蹿。高澄从筵床上站起身来,趁着酒气一脚便踹在高洋肩头,厉声怒喝道,“如此痴愚者真我弟也?侯尼于,你竟真的只有这般本事?我真是小瞧了尔。”
高洋促不及防,高澄使的力又大,完全吃不住高澄这一脚,高洋的身子已经歪倒在地,立刻爬起来又跪好,急道,“大将军,若是杀了这蠕蠕竖子岂不是一了百了?难道真放他在邺城觊觎长公主?大将军对长公主竟无心至此?侯尼于今日就是身死也要言明,这竖子若再敢多看长公主一眼,我必要他死得痛苦万分。大将军能忍,我不能……”
“混账奴才!”高澄这下是真的不能忍了,上前一把拎住了高洋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起来,顺手便是一耳光狠狠地甩在了高洋面颊上。高洋的面颊顿时便红肿起来,口鼻之中鲜血涌出。
这时屋子里元仲华和月光都听出来出了异状,无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站起身来。
“殿下!”阿娈上前一把扯住了元仲华,已经顾不得体统了。“殿下这时不宜出去。”阿娈面色都变了。她心里清楚,郎主最忌讳的就是长公主和二公子有瓜葛。元仲华若是去说情,无异于火上浇油。不但救不了高洋,还会引火烧身。
元仲华被阿娈扯住,也明白了阿娈的心思。她心里纠结,面色青红不定,一时无措。
月光早已奔出去。
高洋已经被高澄一脚踢在肋下,身子竟飞出去撞在树上,又重重落地。笼冠掉落,身上袍子被树枝划破,还满是脏污。这时高洋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身子摇晃着向高澄走来。
院子里的奴婢都吓得面无人色。虽然知道郎主脾气不太好,但这么大发脾气还真没见过。没有郎主吩咐,谁都不敢动,生怕自己被牵连,无辜受累。
“大兄息怒!”这时月光已从屋子里出来,看到眼前一幕,心里又痛又怕,早已顾不上别的,飞奔至高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高澄已经向高洋走过去。月光“扑通”一声跪下来,伸手便牵住了高澄衣裳,仰面恳求,“大兄,子进是大兄的弟弟,心里只有大兄和长嫂,所以容不得别人冒犯,千错万错请大兄暂息雷霆之怒,与他说明白,必然反躬自省。”
高澄被月光扯住衣裳,低头看她已是泪流满面,凄楚之情如梨花带雨。
高洋看到月光跪在高澄面前苦苦哀求,心里已是痛若火烧,一步一步踉跄着走来。
这时元仲华也扶着阿娈走了出来,看着眼前一幕。
高澄抬起头来看着走近的高洋,他没理会跪在脚下的月光,终于暗自叹息一声道,“侯尼于,你若是杀了柔然世子,不但不是帮我,是害了我。朔方郡公岂能善罢甘休?若等柔然铁骑乘风而来,宇文黑獭又顺势而至时,邺都倘不保,社稷倘倾覆,谁为众矢之的?高氏为人所指,就算我不惜性命,高氏危难时父母弟妹岂能无恙?尔为我弟,年已长成,难道不知为父兄分忧,反知添祸?”
高澄一翻话铿锵有力,让高洋心头更纠结不已。他本来也不是没有心胸的人,难道他不知高氏的兴亡直接关系到己身?只恨那个高氏少主不是他自己。他的分寸太难把握,进一分则疑为争位,退一分则不知进取。说是长兄看重,可是分明待他又是待家奴的心思,也因为如此才放心培植他,他岂能不明白高澄的心思?这个大兄心里究竟有没有拿他真的当作亲弟弟?
月光依然泣不成声、泪落如雨,手还扯着高澄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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