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375 375.第375章 卷帘日永(一)
- 376 376.第376章 卷帘日永(二)
- 377 377.第377章 荥阳之变
- 378 378.第378章 真真假假(一)
- 379 379.第379章 真真假假(二)
- 380 380.第380章 权臣之威(一)
- 381 381.第381章 权臣之威(二)
- 382 382.第382章 权臣之威(三)
- 383 383.第383章 权臣之威(四)
- 384 384.第384章 心思轮转
- 385 385.第385章 挽救危局
- 386 386.第386章 落英缤纷(一)
- 387 387.第387章 落英缤纷(二)
- 388 388.第388章 河南之变
- 389 389.第389章 相臣父子
- 390 390.第390章 怒责崔氏
- 391 391.第391章 权臣秉国(一)
- 392 392.第392章 权臣秉国(二)
- 393 393.第393章 河南乱局
- 394 394.第394章 火烧河桥
- 395 395.第395章 保命匹夫
- 396 396.第396章 夺取虎牢
- 397 397.第397章 攻克潼关
- 398 398.第398章 邙山对峙(一)
- 399 399.第399章 邙山对峙(二)
- 400 400.第400章 擒获叛将
- 401 401.第401章 兵临城下
- 402 402.第402章 再战邙山(一)
- 403 403.第403章 再战邙山(二)
- 404 404.第404章 引兵潼关
- 405 405.第405章 决死之心
- 406 406.第406章 以身为饵
- 407 407.第407章 火烧禁谷
- 408 408.第408章 小关成败(一)
- 409 409.第409章 小关成败(二)
- 410 410.第410章 力挽狂澜(一)
- 411 411.第411章 力挽狂澜(二)
- 412 412.第412章 临终托孤
- 413 413.第413章 收服人心
- 414 414.第414章 烽烟渐熄
- 415 415.第415章 金丸射鸦
- 416 416.第416章 春风得意
- 417 417.第417章 痛快怒斥
- 418 418.第418章 祸事上身
- 419 419.第419章 恨意深种
- 420 420.第420章 尺子夭折
- 421 421.第421章 有意搅局
- 422 422.第422章 黯然销魂
- 423 423.第423章 风声鹤唳
- 424 424.第424章 不期而至
- 425 425.第425章 滴水不漏
- 426 426.第426章 相互试探
- 427 427.第427章 郎心如铁
- 428 428.第428章 心照不宣
- 429 429.第429章 玻璃蒙窗
- 430 430.第430章 兄弟异心
- 431 431.第431章 大傩之仪
- 432 432.第432章 白纻之舞
- 433 433.第433章 天子之赐
- 434 434.第434章 处处为难
- 435 435.第435章 陈兵耀武
- 436 436.第436章 七郎献策(上)
- 437 437.第437章 七郎献策(下)
- 438 438.第438章 互相利用
- 439 439.第439章 设计争宠
- 440 440.第440章 意外相见
- 441 441.第441章 司徒离间
- 442 442.第442章 卿是美人
- 443 443.第443章 突闻噩耗(一)
- 444 444.第444章 突闻噩耗(二)
- 445 445.第445章 四面火起
- 446 446.第446章 君子一舞
- 447 447.第447章 拉拢痴奴
- 448 448.第448章 彻夜难眠
- 449 449.第449章 命悬一线
- 450 450.第450章 各生异心
- 451 451.第451章 心思狠绝
- 452 452.第452章 赤诚相待
- 453 453.第453章 棺椁出城
- 454 454.第454章 祸事在前
- 455 455.第455章 生如朝露
- 456 456.第456章 另结新欢
- 457 457.第457章 金蝉脱壳
- 458 458.第458章 晋位郡王
- 459 459.第459章 豫州待变
- 460 460.第460章 大乱之始
- 461 461.第461章 议立嫡妃
- 462 462.第462章 剥骨离肉
- 463 463.第463章 同床异梦
- 464 464.第464章 剖心以对
- 465 465.第465章 名动天下
- 466 466.第466章 借机发难
- 467 467.第467章 大打出手
- 468 468.第468章 陷入僵局
- 469 469.第469章 侯景叛国
- 470 470.第470章 太子降生
- 471 471.第471章 李氏秘告
- 472 472.第472章 高王暴怒
- 473 473.第473章 暗下功夫
- 474 474.第474章 一剑削首
- 475 475.第475章 亲赴豫州
- 476 476.第476章 痴奴殒命
- 477 477.第477章 祸国愚臣
- 478 478.第478章 情非得已
- 479 479.第479章 鸩杀之毒
- 480 480.第480章 见机而逃
- 481 481.第481章 代饮毒酒
- 482 482.第482章 诱骗侯景
- 483 483.第483章 收复豫州
- 484 484.第484章 恩断情绝
- 485 485.第485章 吴兴太守
- 486 486.第486章 相拥向火
- 487 487.第487章 废立天子
- 488 488.第488章 齐王得女
- 489 489.第489章 议请代魏
- 490 490.第490章 以退为进
- 491 491.第491章 置身事外
- 492 492.第492章 怒责母亲
- 493 493.第493章 金雀高飞(一)
- 494 494.第494章 金雀高飞(二)
- 495 495.第495章 金雀高飞(三)
- 496 496.第496章 金雀高飞(四)
- 497 497.第497章 齐王代魏(上)
- 498 498.第498章 齐王代魏(下)
隐藏
显示工具栏
385.第385章 挽救危局
385.第385章 挽救危局
“大将军,高仲密虽叛,但未成其形势,倒也不必过于焦虑。况高仲密原本是高王看重之人,从未有过二心,一时糊涂想必也是事出有因。大将军不妨令人送书信给高仲密,问明情由,劝他回来也就是了。”陈元康第一个开口。
崔季舒无意间一转头,一眼看到和他并坐的侄儿崔暹又是一幅横眉怒目的样子,似乎又要大发议论。他紧急里暗中一把死死按住了崔暹。
崔暹刚要说话,被叔父下死力按紧了,他心中诧异,看叔父神色以目相询。
崔季舒却看也不看崔暹一眼,只管死力按住他,自己却抬眼看着上座的高澄。
高澄频频点头,叹道,“长猷兄所言极是。宇文黑獭向来会花言巧语,正所谓巧言令色者。如此之人,不管许以何等程度的利禄,也是可望而不可及。正是高仲密一时糊涂也,才误信了宇文黑獭。高仲密既是我叔祖,我自然要保全。”
高澄说着忽然放开了那只握着李昌仪手的右手,自己站起身来。
“宇文黑獭遣兵入境,也不过是为探虚实而来,有利则趁机夺取,无利则弃之而去,岂能真为高仲密安危?可叹高仲密眼拙,竟一时不能看清宇文黑獭的意图。”高澄往前走了几步,距离大床远些。
李昌仪坐着没动,凝神听高澄说。听陈元康的意思竟还是想挽回的。她心里也半信半疑,不知高仲密是否糊涂,她自己竟一时不明白了。
高澄继续道,“且不说司徒侯公现就在河南,高仲密有异动必提兵而平叛。就是其弟高子通守碻磝,虎视雄踞在其后,又岂容其兄长叛高王而投西贼?高仲密真是失策矣。”
崔季舒这时觉得侄儿没有那种想挣脱他的意思了。他侧头看了一眼崔暹,崔暹已经安坐回席上,看样子心里也明白这是大将军和陈元康在唱双簧了。
“大将军说的是,”陈元康又道,“黑獭胁势而来不过是期有所图,远道迢递而来,无地利之便。不遵三年之约是背信弃义。大将军宜速取之。”
高澄转身又向大床走来,“河桥两岸的北中城与河阴城勿必守住,以此相扼便断了宇文黑獭求取通路之心。再遣军守住洛阳、金墉、柏谷三处,再断宇文黑獭与高仲密汇合的通路,两两各不成势,我倒要看看宇文黑獭还有何计策向东。前有柏谷,后有碻磝,高仲密就算挟虎牢也不过是给自己画地为牢。猛虎难出匣,到时候高仲密死路一条,悔之晚矣。”
“大将军妙计,高仲密乃飞蛾赴火,自取其亡也。”崔季舒这时方笑道。
李昌仪看高澄停在她面前,恰好抬起头来看她,那一双绿眸子幽深不见底的寒潭一般。高澄就立于她面前看着她,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夫人。”高澄唤道。
李昌仪刚刚垂眸就听到高澄突然唤她,她心里倒一惊,不明白他当着这么多心腹的面又要做什么。
抬起头来恰见高澄对着她当头一揖。
李昌仪顿时警觉起来,她本就是反坐在大床上,这时下意识地立刻起身躲开,慌了神一般拒道,“大将军如此大礼,妾万不敢受。区区一女子,不堪为驱使,于家国更是无益之人,惭受大将军礼。大将军再若如此屈尊,妾唯有一死以报之。”
崔季舒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昌仪,饶有兴趣,心里暗笑,觉得世子可真是逢上了对手。这个李氏小娘子可真不是一般女人能比的,还敢和世子这么斗智斗勇。这次世子可真是遇上难缠的了。
“娘子不必如此妄自菲薄,”高澄面对李昌仪婉拒既没有不快也没有尴尬,“娘子是虔心敬神之人,必有慈悲之心。只要娘子能修书与高仲密,劝说其回邺城,子惠必不追究。如此,高仲密能全身而退,娘子能夫妇团聚,河南之地可免生灵涂炭,宇文黑獭也必无功而返,可使大魏社稷无忧矣。娘子一举可数得,又有何不可为之处?若事成,不但子惠敬谢,就是主上也必有所厚赐矣。”
听到高澄说“夫妇团聚”,李昌仪心里更恨上来。她被他劫持到东柏堂无非就是以为人质,想威胁高仲密。看来威胁不成,又软硬兼施,施以利用。令她写信给高仲密不过是暂行之法,若真要她游说成功,皆大欢喜。这个皆大欢喜之下她的结果和高仲密的下场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只要把高仲密诱回邺城,他就无忧了。若要不成,他又岂会再理她日后如何,对高仲密也必是无情用兵,令其身死,去除忧患。
他说她是虔心敬神之人,令她立刻就想到了中皇山娲皇庙她想嫁高仲密的心事被他窥破那一回。这是他有意暗讽吗?
李昌仪又气又恨又不甘心,心头难忍。
不只高澄,陈元康和二崔也瞧着她。
“夫人是高仲密奉于心间之人,还怕自己说话他不肯听?”崔暹终于忍不住讥讽道。
李昌仪终于也扬起眸子看着高澄,拜道,“大将军才是心慈之人,为了家国社稷想得面面俱到,令妾不胜感佩,又岂敢不遵命?既然大将军言,妾修书一封便可令生灵免遭涂炭,社稷无忧,妾听命便是。”
看起来服服帖帖。高澄是心里满意了,崔季舒却格外敏感,总觉得李昌仪哪儿不对劲。
“夫人是子惠的恩人,不必如此大礼。”高澄走过来亲手来扶李昌仪。他是心满意足了,就有点口不择言起来。
李昌仪刚刚见他护着自己,不许心腹们指责她,才对他有些好感,这时反觉得之前所有一切都是铺垫,只为最后这一步的利用,这时心里已经全然不信高澄,反而满面笑意道,“大将军言重了,如此好事,妾无不听命。”
长安连日以来天气闷热,阴雨连绵。
整个魏宫都是沉寂的,似乎在沉寂中酝酿着什么可怕的暗流。
凤仪殿,昔日的皇后居所,今日格外如同牢笼。
只剩下的零星几个柔然奴婢尽心尽力地服侍着自己的主人,她们心里又何尝不慌恐?其余原本的宫婢们自然也不敢不受指使,但又总在暗处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如果被桃蕊或是那几个柔然奴婢看到了,就立刻装着若无其事,各自散去。
太医令倒是****都来,诊脉,煎药,无话但也足够殷勤。桃蕊细想起来,这就是从那一日世子秃突佳来探望过之后的事了。
雨不大,但淅淅沥沥地下了个不停,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一样。桃蕊站在殿外檐下眺望远处。宫门紧闭,好像从来就没有被打开过一样。皇帝元宝炬从来都没有探望过孕中的皇后。听说皇帝自己也病势沉重,桃蕊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心里又觉得公主真是可怜,夫君如同陌路之人,亲人又不能相见,连自己都被大丞相宇文泰囚禁在这里不得自由。偏偏又是孕中多病,身子日渐虚弱,就是想走也走不脱了。
现在连世子说话在大丞相那里都没有了份量。什么柔然铁骑,原来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桃蕊!”正盯着丝丝垂落的细雨出神,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宫婢的大声呼喊。桃蕊赶紧转过身来。“皇后不舒服,要你快去!”那宫婢冷漠地对她道。听起来,皇后舒服不舒服与她完全无关,只知道皇后要叫桃蕊,又关她什么事?
桃蕊回身急步奔向殿内,顾不得计较那奴婢为何不赶紧去告诉太医令。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就是告诉了太医令也没什么大用。太医令、医正****都在凤仪殿守护。可是皇后脉也诊了,药也吃了,却一天比一天病弱下来。
桃蕊进殿来,与一个迎头奔来的柔然奴婢险些撞于一处。那奴婢很着急的样子,用柔然语告诉她,公主很不好。然后拉着桃蕊一起穿过帘幕进入里边的寝殿中。
床帐都是钩起来的。皇后郁久闾氏躺在榻上,腹部巨大。太医令已经诊出落英怀的是双胎。落英这时在榻上难受地翻来覆去,但不管怎么样躺着,对她来说都极不舒服。
肚子是巨大的负担,压着她让她承受不了。而最主要的是,不管她怎么翻来滚去,都觉得有一团火在胸口燃烧一般,让她烦躁不安。并且她怎么用力也喘不上气来。不只是因为殿内闷热,是自己心头的滞闷,让她怎么都舒解不了。
桃蕊看郁久闾氏用力地一口气接着一口气地喘息,用手撕扯自己脖颈处的衣裳,看到她进来,口中唤道,“桃蕊……”她的眼神居然是无力的。这真让刚刚留意到的桃蕊惊到了,从前哪里见过公主有这样的眼神?
“殿下……”桃蕊扑倒在地,跪在榻前,用力拉开落英撕扯自己领口那只手,握在手里。她彻底地惊慌了,在这个冰冷的魏宫中,谁能来救公主?
“秃突佳……”落英念着自己弟弟的名字。
桃蕊这才被提醒了,对了,秃突佳世子。
雨下个不停,负责宫中宿卫军的骠骑将军赵贵却顾不上自己正被雨淋着。他从两仪殿出来,听了下属部将的一番私语,一边听一边已经皱了眉头。支开了部将,返身正要回两仪殿内,一眼看到大丞相宇文泰已经步子平稳地从里面出来了。
两仪殿内有冰解暑,殿内又高大深广,所以没那么热。赵贵看到冠服整齐的大丞相正盯着他走过来,他赶紧迎了上去。
“元贵……”宇文泰立于阶前唤了一声。
赵贵走到宇文泰身边,颇有些为难,“主公,世子秃突佳强闯宫门,不敢对他动手,恐怕拦不住了。”
硬拦可能就会伤到秃突佳。拦不住闯进来又是自己失职。赵贵确实为难。
原本以为宇文泰会不高兴,没想到宇文泰淡淡一笑道,“世子想进来探望皇后,那就放他进来,以全了他的姊弟之情。皇后怕是生育不了了,左右也就是这几日之内的事,世子送送她也是应该的。至少还能做个见证,皇后是因为自己身子太弱、难产,若不让他看见,还以为是谁谋害了皇后。到时候朔方郡公问起来,也说得清楚。”
赵贵有点神色不定,稳了稳心神道,“朔方郡公是个聪明人,不会过问这事,更不敢质问丞相。”
宇文泰抬起头来向远处眺望,雨下个不休。赵贵看到他那一双又黑又大的眸子里冷静而镇定得异常。
“大战在即,外面不安静,让世子留在宫里也好。他总爱四处游走,节外生枝不是什么好事,这都是为了他好。”宇文泰又吩咐道。他好像是在研究雨什么时候能停,并不看赵贵。
原来如此。进来容易出去难。赵贵这时才恍然大悟,把宇文泰的用意领会清楚。他是想把柔然世子秃突佳也囚禁于宫内,以免他心怀怨恨与高澄联起手来与长安抗衡。
秃突佳顾不得下雨,也顾不得自己那些柔然部从都被拦在了宫门外,他拔脚就向凤仪殿奔去。雨幕中,他的影子很快就消失在重重殿阁之间。
凤仪殿内,内寝中榻上的皇后郁久闾氏忽然强挣着爬起来。她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里都憋闷得难以忍受,不只是喘不上来气那么简单。桃蕊扶着她,心里更惊惧起来。
皇后在这儿无人问津,太医令虽也诊脉开方,但药石罔效。她想送消息给世子,也许这个时候也只有世子才能救皇后。可是宫禁森严,她连凤仪殿都出不去,又怎么出宫去给世子送消息?
“桃蕊……”落英站不住,沉重的身子几乎都倚在桃蕊身上。“长公主不是我命人杀的……”她忽然抓着桃蕊的手说了一句。
“殿下!”桃蕊怕极了,左顾右盼,幸好无人在眼前。在宫里,长公主元玉英的话题是禁忌,无人敢提及。
“废后乙弗氏她该死!”落英忽然又恨恨地道。
桃蕊扶着勉强站立的落英,刚想安慰引导几句,把她的思路引开,忽然听到外面喧哗起来。
“皇后!”柔然奴婢从外面奔进来,“世子……世子来了!”
这下,桃蕊真是又惊又喜。
落英也忽然之间神智清醒起来。她不闹了,扶着桃蕊露出一个笑容。
崔季舒无意间一转头,一眼看到和他并坐的侄儿崔暹又是一幅横眉怒目的样子,似乎又要大发议论。他紧急里暗中一把死死按住了崔暹。
崔暹刚要说话,被叔父下死力按紧了,他心中诧异,看叔父神色以目相询。
崔季舒却看也不看崔暹一眼,只管死力按住他,自己却抬眼看着上座的高澄。
高澄频频点头,叹道,“长猷兄所言极是。宇文黑獭向来会花言巧语,正所谓巧言令色者。如此之人,不管许以何等程度的利禄,也是可望而不可及。正是高仲密一时糊涂也,才误信了宇文黑獭。高仲密既是我叔祖,我自然要保全。”
高澄说着忽然放开了那只握着李昌仪手的右手,自己站起身来。
“宇文黑獭遣兵入境,也不过是为探虚实而来,有利则趁机夺取,无利则弃之而去,岂能真为高仲密安危?可叹高仲密眼拙,竟一时不能看清宇文黑獭的意图。”高澄往前走了几步,距离大床远些。
李昌仪坐着没动,凝神听高澄说。听陈元康的意思竟还是想挽回的。她心里也半信半疑,不知高仲密是否糊涂,她自己竟一时不明白了。
高澄继续道,“且不说司徒侯公现就在河南,高仲密有异动必提兵而平叛。就是其弟高子通守碻磝,虎视雄踞在其后,又岂容其兄长叛高王而投西贼?高仲密真是失策矣。”
崔季舒这时觉得侄儿没有那种想挣脱他的意思了。他侧头看了一眼崔暹,崔暹已经安坐回席上,看样子心里也明白这是大将军和陈元康在唱双簧了。
“大将军说的是,”陈元康又道,“黑獭胁势而来不过是期有所图,远道迢递而来,无地利之便。不遵三年之约是背信弃义。大将军宜速取之。”
高澄转身又向大床走来,“河桥两岸的北中城与河阴城勿必守住,以此相扼便断了宇文黑獭求取通路之心。再遣军守住洛阳、金墉、柏谷三处,再断宇文黑獭与高仲密汇合的通路,两两各不成势,我倒要看看宇文黑獭还有何计策向东。前有柏谷,后有碻磝,高仲密就算挟虎牢也不过是给自己画地为牢。猛虎难出匣,到时候高仲密死路一条,悔之晚矣。”
“大将军妙计,高仲密乃飞蛾赴火,自取其亡也。”崔季舒这时方笑道。
李昌仪看高澄停在她面前,恰好抬起头来看她,那一双绿眸子幽深不见底的寒潭一般。高澄就立于她面前看着她,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夫人。”高澄唤道。
李昌仪刚刚垂眸就听到高澄突然唤她,她心里倒一惊,不明白他当着这么多心腹的面又要做什么。
抬起头来恰见高澄对着她当头一揖。
李昌仪顿时警觉起来,她本就是反坐在大床上,这时下意识地立刻起身躲开,慌了神一般拒道,“大将军如此大礼,妾万不敢受。区区一女子,不堪为驱使,于家国更是无益之人,惭受大将军礼。大将军再若如此屈尊,妾唯有一死以报之。”
崔季舒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昌仪,饶有兴趣,心里暗笑,觉得世子可真是逢上了对手。这个李氏小娘子可真不是一般女人能比的,还敢和世子这么斗智斗勇。这次世子可真是遇上难缠的了。
“娘子不必如此妄自菲薄,”高澄面对李昌仪婉拒既没有不快也没有尴尬,“娘子是虔心敬神之人,必有慈悲之心。只要娘子能修书与高仲密,劝说其回邺城,子惠必不追究。如此,高仲密能全身而退,娘子能夫妇团聚,河南之地可免生灵涂炭,宇文黑獭也必无功而返,可使大魏社稷无忧矣。娘子一举可数得,又有何不可为之处?若事成,不但子惠敬谢,就是主上也必有所厚赐矣。”
听到高澄说“夫妇团聚”,李昌仪心里更恨上来。她被他劫持到东柏堂无非就是以为人质,想威胁高仲密。看来威胁不成,又软硬兼施,施以利用。令她写信给高仲密不过是暂行之法,若真要她游说成功,皆大欢喜。这个皆大欢喜之下她的结果和高仲密的下场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只要把高仲密诱回邺城,他就无忧了。若要不成,他又岂会再理她日后如何,对高仲密也必是无情用兵,令其身死,去除忧患。
他说她是虔心敬神之人,令她立刻就想到了中皇山娲皇庙她想嫁高仲密的心事被他窥破那一回。这是他有意暗讽吗?
李昌仪又气又恨又不甘心,心头难忍。
不只高澄,陈元康和二崔也瞧着她。
“夫人是高仲密奉于心间之人,还怕自己说话他不肯听?”崔暹终于忍不住讥讽道。
李昌仪终于也扬起眸子看着高澄,拜道,“大将军才是心慈之人,为了家国社稷想得面面俱到,令妾不胜感佩,又岂敢不遵命?既然大将军言,妾修书一封便可令生灵免遭涂炭,社稷无忧,妾听命便是。”
看起来服服帖帖。高澄是心里满意了,崔季舒却格外敏感,总觉得李昌仪哪儿不对劲。
“夫人是子惠的恩人,不必如此大礼。”高澄走过来亲手来扶李昌仪。他是心满意足了,就有点口不择言起来。
李昌仪刚刚见他护着自己,不许心腹们指责她,才对他有些好感,这时反觉得之前所有一切都是铺垫,只为最后这一步的利用,这时心里已经全然不信高澄,反而满面笑意道,“大将军言重了,如此好事,妾无不听命。”
长安连日以来天气闷热,阴雨连绵。
整个魏宫都是沉寂的,似乎在沉寂中酝酿着什么可怕的暗流。
凤仪殿,昔日的皇后居所,今日格外如同牢笼。
只剩下的零星几个柔然奴婢尽心尽力地服侍着自己的主人,她们心里又何尝不慌恐?其余原本的宫婢们自然也不敢不受指使,但又总在暗处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如果被桃蕊或是那几个柔然奴婢看到了,就立刻装着若无其事,各自散去。
太医令倒是****都来,诊脉,煎药,无话但也足够殷勤。桃蕊细想起来,这就是从那一日世子秃突佳来探望过之后的事了。
雨不大,但淅淅沥沥地下了个不停,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一样。桃蕊站在殿外檐下眺望远处。宫门紧闭,好像从来就没有被打开过一样。皇帝元宝炬从来都没有探望过孕中的皇后。听说皇帝自己也病势沉重,桃蕊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心里又觉得公主真是可怜,夫君如同陌路之人,亲人又不能相见,连自己都被大丞相宇文泰囚禁在这里不得自由。偏偏又是孕中多病,身子日渐虚弱,就是想走也走不脱了。
现在连世子说话在大丞相那里都没有了份量。什么柔然铁骑,原来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桃蕊!”正盯着丝丝垂落的细雨出神,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宫婢的大声呼喊。桃蕊赶紧转过身来。“皇后不舒服,要你快去!”那宫婢冷漠地对她道。听起来,皇后舒服不舒服与她完全无关,只知道皇后要叫桃蕊,又关她什么事?
桃蕊回身急步奔向殿内,顾不得计较那奴婢为何不赶紧去告诉太医令。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就是告诉了太医令也没什么大用。太医令、医正****都在凤仪殿守护。可是皇后脉也诊了,药也吃了,却一天比一天病弱下来。
桃蕊进殿来,与一个迎头奔来的柔然奴婢险些撞于一处。那奴婢很着急的样子,用柔然语告诉她,公主很不好。然后拉着桃蕊一起穿过帘幕进入里边的寝殿中。
床帐都是钩起来的。皇后郁久闾氏躺在榻上,腹部巨大。太医令已经诊出落英怀的是双胎。落英这时在榻上难受地翻来覆去,但不管怎么样躺着,对她来说都极不舒服。
肚子是巨大的负担,压着她让她承受不了。而最主要的是,不管她怎么翻来滚去,都觉得有一团火在胸口燃烧一般,让她烦躁不安。并且她怎么用力也喘不上气来。不只是因为殿内闷热,是自己心头的滞闷,让她怎么都舒解不了。
桃蕊看郁久闾氏用力地一口气接着一口气地喘息,用手撕扯自己脖颈处的衣裳,看到她进来,口中唤道,“桃蕊……”她的眼神居然是无力的。这真让刚刚留意到的桃蕊惊到了,从前哪里见过公主有这样的眼神?
“殿下……”桃蕊扑倒在地,跪在榻前,用力拉开落英撕扯自己领口那只手,握在手里。她彻底地惊慌了,在这个冰冷的魏宫中,谁能来救公主?
“秃突佳……”落英念着自己弟弟的名字。
桃蕊这才被提醒了,对了,秃突佳世子。
雨下个不停,负责宫中宿卫军的骠骑将军赵贵却顾不上自己正被雨淋着。他从两仪殿出来,听了下属部将的一番私语,一边听一边已经皱了眉头。支开了部将,返身正要回两仪殿内,一眼看到大丞相宇文泰已经步子平稳地从里面出来了。
两仪殿内有冰解暑,殿内又高大深广,所以没那么热。赵贵看到冠服整齐的大丞相正盯着他走过来,他赶紧迎了上去。
“元贵……”宇文泰立于阶前唤了一声。
赵贵走到宇文泰身边,颇有些为难,“主公,世子秃突佳强闯宫门,不敢对他动手,恐怕拦不住了。”
硬拦可能就会伤到秃突佳。拦不住闯进来又是自己失职。赵贵确实为难。
原本以为宇文泰会不高兴,没想到宇文泰淡淡一笑道,“世子想进来探望皇后,那就放他进来,以全了他的姊弟之情。皇后怕是生育不了了,左右也就是这几日之内的事,世子送送她也是应该的。至少还能做个见证,皇后是因为自己身子太弱、难产,若不让他看见,还以为是谁谋害了皇后。到时候朔方郡公问起来,也说得清楚。”
赵贵有点神色不定,稳了稳心神道,“朔方郡公是个聪明人,不会过问这事,更不敢质问丞相。”
宇文泰抬起头来向远处眺望,雨下个不休。赵贵看到他那一双又黑又大的眸子里冷静而镇定得异常。
“大战在即,外面不安静,让世子留在宫里也好。他总爱四处游走,节外生枝不是什么好事,这都是为了他好。”宇文泰又吩咐道。他好像是在研究雨什么时候能停,并不看赵贵。
原来如此。进来容易出去难。赵贵这时才恍然大悟,把宇文泰的用意领会清楚。他是想把柔然世子秃突佳也囚禁于宫内,以免他心怀怨恨与高澄联起手来与长安抗衡。
秃突佳顾不得下雨,也顾不得自己那些柔然部从都被拦在了宫门外,他拔脚就向凤仪殿奔去。雨幕中,他的影子很快就消失在重重殿阁之间。
凤仪殿内,内寝中榻上的皇后郁久闾氏忽然强挣着爬起来。她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里都憋闷得难以忍受,不只是喘不上来气那么简单。桃蕊扶着她,心里更惊惧起来。
皇后在这儿无人问津,太医令虽也诊脉开方,但药石罔效。她想送消息给世子,也许这个时候也只有世子才能救皇后。可是宫禁森严,她连凤仪殿都出不去,又怎么出宫去给世子送消息?
“桃蕊……”落英站不住,沉重的身子几乎都倚在桃蕊身上。“长公主不是我命人杀的……”她忽然抓着桃蕊的手说了一句。
“殿下!”桃蕊怕极了,左顾右盼,幸好无人在眼前。在宫里,长公主元玉英的话题是禁忌,无人敢提及。
“废后乙弗氏她该死!”落英忽然又恨恨地道。
桃蕊扶着勉强站立的落英,刚想安慰引导几句,把她的思路引开,忽然听到外面喧哗起来。
“皇后!”柔然奴婢从外面奔进来,“世子……世子来了!”
这下,桃蕊真是又惊又喜。
落英也忽然之间神智清醒起来。她不闹了,扶着桃蕊露出一个笑容。
正在加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