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种行为，倒像是在还债一样。”蔚试图从心理学的角度提供一些分析，“这样看来，格雷福斯对于德莱文家人，似乎怀着很强的愧疚感。”

    凯特琳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她伸手理了理鬓角的发丝，进一步问道：“那能不能分析下，他在愧疚什么？”

    一个警察在现场击毙了身绑炸药、劫持人质的案犯，即使此人罪有可原，也不致于让警察产生愧疚的情绪吧？

    所以一定还有其他的隐秘在左右着这个警察的情感。

    面对凯特琳的询问，蔚却只能给出含糊的答复：“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我敢肯定，这件事会和格雷福斯射杀德莱淼的过程有关——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现场出现了某种意外，而这种意外正是缘于格雷福斯的失误。”

    “没错。”加文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凯特琳的眼睛缓缓地转动着，而她的目光则越来越闪亮。似乎那里面正藏着些兴奋情绪，喷薄欲出。

    “你又想到什么了？”蔚是察言观色的专家，偏偏她又是个急性子，总是忍不住要催促对方。

    “如果真像你们分析的那样——”凯特琳的视线在同伴二人的脸上依次扫过，她用刻意压抑着的声音说道：“那我们就可能有另一种途去击败Nemesis，一种更加温和，却又更加有效的途径！”

    加文眨了眨眼睛，似乎没听明白，而蔚却立刻反应过来：“是的，我们完全可以摧毁Nemesis的精神支柱。”

    加文皱起眉头，显得颇为苦恼：“你们俩别打哑语了，说明白点好不好？”

    凯特琳微微一笑，向加文详细解释道：“我们已经知道，现在的Nemesis成员之一就是当年的孤儿德莱文，他之所以成为现在的杀手，完全缘于格雷福斯多年来对他的引导和培养，那么在他心中，格雷福斯就是他的导师，指引着他人生的方向，他还从没有对这方向产生过任何质疑。可是如果他知道格雷福斯的Nemesis之路是以自己父亲的死亡作为起点，而且格雷福斯本身还要对父亲的死亡负责任，那他会有什么感觉呢？”

    加文恍然大悟般地拍了拍手：“那他信仰的根基就会产生动摇！他不仅会觉得格雷福斯在利用自己，更会觉得根本就是格雷福斯害了自己！因为这一切都是出于格雷福斯的设计，而自己只是设计中的一环，为了弥补格雷福斯的失误，化解格雷福斯的愧疚而出现……那种感觉，一定是既无辜又无奈，当这种情绪产生之后，他会开始憎恨格雷福斯强加给他的一切，包括Nemesis的杀手身份。”

    “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了。”蔚笑呵呵地用一个成语帮加文做了总结。

    “这个思路确实是好！”加文兴奋过后，又显得有些沮丧，“——只可惜我们还不知道当年在‘一三零案’的核心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至少我们还有线索，而且Nemesis也在咬着这条线索，我相信当年德莱淼被射杀的真相一定会展露在我们面前，展露在Nemesis的面前！”

    凯特琳的声音铿锵有力，使得她的两个同伴也平添了几分信心，是啊，有这样一个敏锐犀利的家伙指引着大家，有什么样的谜团是不能解开的呢？那沉寂了十二年的“萨姆劫案”，不也正是在她的剖析下水落石出了吗？

    三人随后都沉默了一小会，或许是在回味刚刚结束的那番讨论和分析，或许是在积蓄继续战斗的决心和勇气。不过这样的气氛似乎有些过于寂静了，以至于片刻之后，蔚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凯特琳看着她微微一笑：“困了吗？看来你不习惯熬夜啊。”

    “这个时间点确实有点不习惯。”蔚瘪着嘴抱怨道，“我在郊区分局的时候，生活作息都是很规律的，一进了你们专案组，整个都乱套了。”

    凯特琳摊着手，显得很无辜的样子：“今天可不能怪我，是加文前辈安排的呢。”

    蔚便转过头，把矛头指向了加文：“哎，加文，你那到底是什么重要的演出啊，非得半夜三更的把我们约过来？”

    她这句话似乎提醒了加文，后者看了看对面墙上的监控屏幕，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嗯，演出快要开始了呢。”

    从屏幕上可以看到，一个小时前还空空荡荡的酒吧现在已经变得非常热闹了。眩目的彩灯伴着音乐的强劲节奏来回闪烁着，刺激着那些已经落座与大厅内的酒客。他们身影如鬼魅般忽明忽暗，脸颊则因过度亢奋而红得发烫。

    “你这个酒吧生意不错呀。”蔚随口夸了一句。

    “今天是表演日，大部分会员都会来的。”加文盘算着说道，“估计得有两三百人吧。”

    凯特琳立刻接茬说道：“到目前为止是二百三十七人。”

    “嗯？”加文转过头愣愣地看着凯特琳，“你怎么知道？”

    “数的。”凯特琳耸耸肩膀，似乎嫌对方在大惊小怪，“既然你在入口处装了摄像头，这个工作就很简单吧。你看，现在又有两个人进来了。这样一共就是二百三十九人了，其中男性一百九十七人，女性四十二人。”

    确实，如果一直盯着那个监控屏幕看的话，要数清楚入场的酒客数量也许并非难事。可加文和蔚对视了一眼，还是都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

    “你刚才一直在和我们讨论‘萨姆劫案’的情况，我没发现你在盯着监控屏幕看啊，你是怎么数的？”蔚瞪着眼睛问道，停顿片刻之后，她又补充了一个问题，“而且你数这个干什么？有什么意义吗？”

    “不需要一直盯着看，只要留个心眼就行了。至于意义——确实没什么意义，只是一种习惯，或者，也可以说是一种锻炼，如果你们也时常培养这样的习惯，你们就会发现这种事情看起来难，但做起来其实很容易。而且那些看起来毫无作用的信息也常常在关键时刻显示出重大的意义。”凯特琳轻描淡写地解释着，好像这对她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真是奇怪的习惯。”加文摇着头嘟囔了一句，蔚则笑了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行了，别再讨论队长的习惯问题了。”蔚看着加文，“快说说你的表演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加文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看了看时间：“嗯，现在是凌晨一点二十分，还有四十分钟表演才会正式开始，还来得及先做个铺垫。”

    “铺垫？”蔚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情。对方倒是越搞越玄虚了呢。

    “是的，否则你们很难理解这场表演的意义。”加文沉着脸，忽然之间变得极为严肃：“我接下来要和你们讨论的问题，其实也正是你们所关心的，所以我才会把你们约到这里。”

    也许是因为加文的语调过于低沉，一种令人倍感压抑的气氛在包厢内弥漫开来，这气氛凯特琳似曾相识，她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便也变了脸色问道：“你要说的是——四一七碎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