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杀手抛去伪装之后，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除了杀人，还会有什么？

    王林很清楚这个道理，他的脸颊开始抽搐，他知道属于自己的大戏正到了谢幕的时刻，而自己看起来已毫无胜机。

    Nemesis俯下身，伸手摘去了王林戴着的那副眼镜。他的手指掠过王林的脸庞，后者竟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

    Nemesis把眼镜摔在地上，随着一声脆响，镜片碎裂开来。他从中选出最尖锐的一块碎片，夹在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然后他的左手探进囚服衣兜，掏出了几张纸片。他瞥了一眼最上面的那张，转身面向了赵蒙。

    赵蒙想要往后缩，但牢牢捆缚的身体让他无法动弹。

    “赵蒙，你八年前在皮河附近劫杀了一名男子，早该被判处死刑，你的同案已经在地狱里等着你。”Nemesis冷冷说完，左手轻轻一抖，最上方的那张纸片飘落下来，正停在赵蒙的眼前。

    那纸片是用制作纸袋的工具裁剪而成，上面留下来潦草的铅笔字迹：

    "死亡卡片

    受刑人：赵蒙

    罪行：抢劫、杀人

    执行日期：二月七日

    执行人：Nemesis"

    赵蒙看清纸片上的内容，他瞪大眼睛看着Nemesis，口中呜呜不知想说些什么。

    Nemesis却不屑再看对方，他只是弯下腰去，道了句：“你不需要说话，因为你的罪行无可辩驳。”这句话说完的时候，Nemesis重新站起，而赵蒙的呜呜之音也蓦然断绝，他喉部的鲜血汩汩而出，很快就浸透了面前的那张纸片。

    Nemesis略略转过身，这次面对的目标正是平哥。

    平哥歪着脑袋，目光却在看着赵蒙，似乎尚未从对方的可怕境遇中回过神来。

    “洪平，你在六年前组织起黑社会性质的暴力团伙，罪行累累，其中牵涉到的命案就有三起，你作为这些案件的幕后主使，对死刑的判决应该没有异议吧。”

    在Nemesis的话语声中，属于平哥的那张死亡卡片也晃悠悠地飘将下来，那上面写的是：

    "死亡卡片

    受刑人：洪平

    罪行：涉黑、杀人

    执行日期：二月七日

    执行人：Nemesis"

    平哥把头转过来，不过他并没有去看那张单子，他的目光有些迷离，似乎想到了很多东西。

    他在想什么？是曾经的腥风血雨，还是十多年在监狱中的风云岁月，又或者，他还在回味那个正像肥皂泡一样破灭自由幻想？

    即便是心思敏锐的Nemesis也无法看破其中的答案，他只注意到平哥的嘴角咧了一下，似乎想绽出几许苦笑。只是这笑容很快就被锋利的玻璃刃口划得粉碎，并且彻底淹没在属于他自己的肮脏血液中。

    Nemesis最后才面向王林。

    “你是我的敌人。”他凝眉说道，“但我并不是以敌人的名义来报复你，你不该杀了小顺，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小顺难道是什么好东西？他不过是个罪犯，你怎能因为他的死来审判我？”王林气急败坏地为自己辩解，他倒不是怕死，但他很清楚：只有活下去才能保留翻盘的最后一丝渺茫希望。

    可惜Nemesis显然没有为对方保留希望的意思，他的右手青筋迸起，指缝中的血液滴滴坠落。属于王林的那张死亡卡片恰也在这时飘下来，围着血滴来回飞舞了一会。然后“啪”地一声轻响，纸片被血滴击中，加速坠停在王林眼前。

    王林看着那张纸，眼前出现的却是一片在风雨中无从挣扎的落叶，他的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属于自己的那段宿命从春雨中开始，难道便注定要在春雨中结束？

    Nemesis并不给王林太多感怀的时间，他的右手已经挥出，指缝中寒光凛冽。

    王林忽然低吼一声，躬起腰一滚，用身体向着Nemesis撞过去，想要作最后的一博，但这举动显然是徒劳的，Nemesis略略退了一步，同时调整了一下手腕的发力方向，指间锋利的玻璃片依旧精准地划过了王林的咽喉，王林张开嘴，却已无法再发出声音，他的身体随着撞击的余势翻滚了一圈，最后俯身停在了赵蒙身旁。

    由于受刑者被割断了颈部动脉，血液以惊人的速度流失，很快在每个人身下都汪起了一片血洼，Nemesis将指缝中的玻璃片扔进血洼里，又静静地等待了两三分钟，然后他伸出右手食指，依次探过那三人的鼻息。

    探视的结果是令人满意的，这本就是他最熟悉的杀人方式，从来不会失手，更何况是面对三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家伙？

    三个有罪的人都已经得到了应有的制裁，但Nemesis手中还有一张纸片，那是一张尚未发出的死亡卡片，他把这张纸片轻轻地放在赵蒙的面门上，他相信这张死亡卡片很快也会找到自己的主人。

    当这一切做完之后，Nemesis已没有任何理由继续在地下室内停留，他迈步向着原路返回，准备实施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个越狱计划了。

    Nemesis的脚步声又轻又快，很快就消失在地下室左侧的角落里，根据他的计划，他将从这个通风口钻出办公大楼，然后搭乘黄师傅那辆经过改装的开车，从此奔向自己的自由之路。

    到目前为止，他的计划看起来是如此顺利，似乎已经再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然而事实往往不会像看起来那样乐观。

    就在Nemesis的脚步声刚刚消失的时候，在他执行死刑的现场，血泊中的三人忽有一个动了起来。

    居然有人还没有死！

    那人挣扎着翻滚身体，用被捆缚在背后的双手在地面上来回摸索着，片刻之后，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标——一个破碎的眼镜片。

    他用那个眼镜片奋力划拉着捆在手腕上的床单，两三分钟之后，床单终于被划断了，他的双手也获得了自由，那人立刻一只手撑起身体，另一只手则急切地去探查自己喉部的伤逝。

    触手可觉伤口又大又深，血流不止，但庆幸的是大动脉依旧完好，幸存者知道自己的性命无忧，忍不住要仰天而笑。只是他的气管已经手伤，一吸气便灌入了凉风，笑声未出，反而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咳了一阵之后，那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的身形矮小瘦弱，正是最后一个承受Nemesis刑罚的王林。

    能从Nemesis的刑罚下逃生，靠的当然不只是运气，王林在生死最后关头的灵光一现，让他赢得了和对手进行加时较量的机会。

    当时王林翻滚身体向Nemesis撞去，他知道自己觉不可能撞到对方，他真正的目的有两个：第一是干扰Nemesis的刺杀手法，第二是要让自己的身体倒在赵蒙的血泊中。

    幸运的是，他这两个目的居然都达到了。

    Nemesis虽然划开了他的喉管，但他的主动脉却躲过了致命的一击，而他俯身趴在最先受刑的赵蒙身边，后者流出的大量血液淹没了他的头胸，这混淆了Nemesis对他失血程度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