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感觉？”她看着刘闯说道。

    面对这样的人间悲剧，刘闯脸上一贯的麻木不仁的表情也消失了，他恍然地摇摇头：“那个…那个孩子，是他的一句话…”

    “是的，就是他的一句话改变了局势，令人感慨，同时也令人无奈。”凯特琳也叹了口气，又道，“我希望你能把这个段落写进报道里面。”

    “哦？”刘闯回视着凯特琳，似乎想从对方眼睛里领会到更多的深意。

    “不光是报道，那个MP3你也带走，回头把录音也放到网上。”

    刘闯又凝视了凯特琳片刻，他的嘴角渐渐浮起一丝狡黠的笑意：“凯特琳警官，你是在利用我吗？”

    “你如果没兴趣可以不做。”蔚最看不得对方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便冷冷地插话道，“我们掌握的网络记者也不是就只有你一个。”

    “做，这么好的素材谁不想做？”刘闯咧咧嘴，冲蔚做出投降般的表情，“不过你们最好把真实的用意告诉我，这样我写文章的时候也好有所斟酌啊。”

    这个要求倒是合情合理，蔚看了凯特琳一眼，在得到后者肯定的暗示之后，便又对刘闯说道：“德莱文，也就是现在的Nemesis，他当年很小，自己并不记得这起案件的详情，我们希望你写一篇报道，并且被Nemesis看见，因为案件中的细节有可能促使他放弃杀手之路。”

    “你们的意思，是要让我写一封劝诫书吗？”刘闯嘻笑着打了个比喻。

    “也可以这么说吧。”蔚耸了耸肩膀，然后又详细解释道，“格雷福斯正是因为这起案件才走上了杀手之路，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其实是幼年时期的德莱文无意中转变了格雷福斯，进而才有了后来的Nemesis，现在我们把这段往事告知德莱文，目的就是让他从中产生反思。他会知道：成为Nemesis并不是他必须走的道路，格雷福斯给他的那些理论也并没有牢不可破的根基——那其实只是一次偶然的事故，缘于他自己的一句无意童言。这场由他引起的血腥悲剧，现在也同样可以在他手中得到终结。”

    刘闯用手摸着下巴，像是颇有回味的样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那你知道怎么写这篇报道吗？”蔚挑着眉头问道，而不待刘闯回答，凯特琳又在一旁加重了砝码：“你对这件事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更加重视，因为它其实直接关系到你的性命——你明白吗？”

    刘闯“嘿”了一声：“当然，如果这篇报道能达到预想中的效果，我就会成为第一个逃脱Nemesis死亡通告的人。”

    “嗯，你是个聪明人，我本来也不需要说这么多的。”凯特琳转头看看陪坐在刘闯身边的杰斯，“杰斯，你这就带他准备去吧，稿子出来之后还是先拿给我看看。”

    “是！”杰斯站起来敬了个礼，虽然腰间还缠着绷带，但他的身姿依旧坚毅挺拔。

    刘闯此刻也懒洋洋地站起身，他晃了晃手中的大信封，颇有些得意地感慨道：“难道这就是我的命运吗？注定要成为一个使人瞩目的大记者。”

    “快走吧！”杰斯瞪了刘闯一眼，然后拽这他走出了会议室。

    待这二人走远之后，凯特琳看着蔚问道：“蔚姐，你觉得这件事的把握有多大？”

    “不好说……”蔚沉吟着，不敢把话说得太过绝对，“不过不管怎样，这篇报道一定会动摇到Nemesis的信仰根基，他苦苦追寻的身世之谜是如此无奈，而无奈可以消磨任何坚固的情感，不管是爱还是恨，他都没有理由再执着下去。如果这个时候再有外因的促进，那他放弃杀手之路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凯特琳心中一动，她其实已经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外因，但并不方便在这个场合说出来。

    “可我们就这样改变战略了吗？”威廉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见凯特琳闻声转过了头，他便又继续说道，“我们既然已经找到了费德提克，为什么不布下陷阱Nemesis上钩，反而主动把他想要的那些信息告诉他呢？”

    凯特琳没有直接回答，她用目光在场内同僚的身上转了一圈，然后问了句：“你们谁同意用费德提克作为Nemesis的诱饵？”

    众人都不作声，通过昨天下午的相处，他们都已被那个老人的深邃境界所折服，以他为诱饵捕捉Nemesis，实在是难以接受。而且以费德提克的悲悯情怀，他对这样的行动多半也不会配合的。

    片刻之后，却听古顿挠着头皮说道：“我们已经有一个诱饵了，倒是不必再用教授去冒险吧？把讯息告诉Nemesis也好，这样我们也可以集中精力，盯死刘闯。”

    “可如果Nemesis真的被劝服，他放过了刘闯，我们还怎么抓他？”威廉不甘心地追问道。

    凯特琳轻轻叹了一声：“威廉，你心中报仇的情绪太重了。”

    威廉自从看了杜飞的资料，得知杜飞还有一个身患眼疾的养女之后，对Nemesis的抓捕之心变得更重了。

    “我赞成琳队的方案。”蔚适时地对凯特琳表示支持，“无论如何，制止犯罪才是我们最根本的目的，以后能不能抓住Nemesis是另一回事，但难道为了抓住他，你就希望他继续实施杀戮的行为吗？”

    威廉仰起头，他的眼圈有些发红，但他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

    十月十三日上午十点十六分。

    皮城警局凯特琳办公室。

    上午的阳光从屋子南面的窗户中射进来，照得屋子里亮堂堂的。

    凯特琳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桌面上摊着一份晨报。

    那并不是今天的新报纸，报头的日期注明是十月一日，在报纸的副版位置刊登了一条社会新闻，对见惯了各种命案的皮城警局长来说，这新闻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今晨，在城东皮河中发现一具青年男子的尸体，经法医检测，死者为溺水身亡，而他血液中的酒精含量达到了213毫克每升，在死前已属于严重醉酒状态。警方推测，该男子可能是醉酒后在河边小解时，不慎落水溺亡，事发时间当在今天凌晨时分，警方亦借此提醒广大市民：饮酒要适量，过度饮酒不仅伤身，而且潜伏着各种意想不到的危险。”

    不过凯特琳的目光却已经在这条新闻上停留了很久，她的右手搭在桌上，食指尖缓慢而有节奏地轻敲着桌面，整个人正沉浸在一种深入思考的状态中，直到屋外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她才从这种状态中挣脱出来。

    “请进。”凯特琳一边招呼，一边把那份报纸叠起，收回到办公桌抽屉中。

    虚掩的屋门被推开，走到屋内的人却是凯特琳的同事威廉，威廉一进门便笑嘻嘻地问道：“队长，今天是不是你的生日？”

    “生日？”凯特琳略一愣——十月十三号，真的是呢，她随即自嘲般地咧开嘴，反问：“你怎么知道的？我自己都忘了……”

    威廉“嘿嘿”一乐：“有人给你送生日礼物来了。”

    “谁？”凯特琳一边问一边暗自揣摩：自己的具体生日也从未对身边这些新同事们说起过，是谁会如此上心，还特意送来了生日礼物？

    “我也不知道，你自己问他吧。”威廉说完便转头向屋外招呼了一声，“你进来吧。”

    凯特琳凝起目光，眼看着一个陌生的小伙子风风火火地走到了屋内，那小伙子穿着蓝色的制服，凯特琳一眼就看出他是只不过是个负责送货的员工。

    “您是‘卡片专案组’的凯特琳警官吗？”小伙子看着凯特琳，恭敬地问道，他手中提着一只生日蛋糕，蛋糕盒子上还夹着一封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