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管教！谢谢皮城政府！”赵蒙欢欣鼓舞地回应着，小顺则屁颠屁颠地捧着那个餐盒，一路送到了几位大哥面前。

    “呦，好香啊！”刘闯抻着脑袋从厕所里踱了出来，像是被香气吊住了鼻子一般，他把饭盆夹在腋下，两只手兀自在裤腰间忙碌着。

    “猪肉，能不香吗？”赵蒙还在有意无意地纠缠着有关“猪”的话题，同时他把那盒菜首先推给了平哥，“平哥，你先来吧。”

    平哥当仁不让，挥起筷子扒拉了足足半盒，然后才挥挥手：“都是你们的了。”

    赵蒙、披德和小顺便把拿剩下的半盒肉丝分了个底朝天，其中大头自然归了赵蒙，小顺排在最后，分到的菜量少得可怜。

    “还有谁没打饭的？赶紧！”教官在门外催促起来，王林给刘闯让开道路：“你先来吧。”

    刘闯笑道：“咱们又吃不到肉，有啥好客气的？”一边说一边打了饭，大咧咧在王林的铺位上坐下，王林则最后来到餐车前，盛上了自己的饭菜，那米饭颜色灰白，一勺菜里只见白菜和粉条，难觅得半点荤腥。

    这样的饭菜当然谈不上美味，再加上王林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所以只吃了一小半便没了胃口，旁边的刘闯却是另一副模样，狼吞虎咽没几分钟就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见王林在端着饭盆发愁，他便凑过脸来问道：“怎么了？吃不进去？”

    王林“唉”了一声，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不饿。”

    “刚进来都是这样，过两天就好啦。”刘闯颇有经验地说道，同时他把自己的饭盆伸了过来，“吃不完就给我吧，别浪费了。”

    王林把剩下的大半盆饭菜都扣在了对方盆里，刘闯便又呼哧呼哧地大吃起来，既不嫌脏，也不觉得撑得慌，这一通又吃完之后，他去厕所里胡乱洗了把脸，转身爬回了自己的上铺。

    “哎，眼镜，过来！”说话的是小顺，他们那边似乎也吃完了。

    王林走上前，小顺一指几个人面前空空的饭盆：“去，把这些盆儿刷了。”

    看着对方那颐指气使的样子，搁谁也难免要产生些愤恨，而那小子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角色。不过王林是无论如何不想在这里挑事的，他忍住心中的不满，将那一摞饭盆收起，默默地往卫生间而去。

    小顺满足的笑声在他身后响起：“嘿嘿，有了这小子，我以后总算能得个轻闲了。”

    到了卫生间，却见刘闯的饭盆被胡乱地扔在水池里，王林便顺手也一块刷了，擦干后送到了对方床头，不过他的好心后者却未必能知情，因为刘闯已经倒在了床上，鼻腔中正在发出轻微的鼾声。

    “还真是个属猪的。”王林忍不住在心中暗自评论了一句。

    接着他把平哥等人的饭盆也一一洗好送回，当然同样也未得到半句的谢辞。

    小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王林，脸上则挂着不怀好意的贼笑，眼看着那些本该属于自己的活儿都被对方干完了，小顺把脑袋往床对面凑了凑，跃跃欲试地问了句：“平哥，开审吗？”

    平哥伸手在小顺额头上拍了一巴掌，道：“急什么！我也得消消食啊。”

    小顺揉着脑门，挺无趣的样子，平哥打出个饱嗝，又道：“先面壁。”

    王林虽然听不懂这些人在说啥，但知道肯定和自己有关，正揣摩间，赵蒙已转过脸冲他吼了一句：“说你呢，面壁去！”

    王林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小顺立刻跳过来搡了他一把：“傻啊你？听不懂人话？上床冲着墙坐好，反思罪行，等待审判。”

    王林唯唯诺诺地应着，脱鞋坐上了床，小顺在一旁骂骂咧咧地指导着他的动作：面朝里紧贴着墙壁，打坐般把两腿盘在一起，还要挺胸收腹抬头，目不斜视。

    这个姿势一开始还行，时间一长王林便有些支持不住，腰酸腿疼不说，眼镜也被汗水浸滑了，一路溜到了鼻子尖上，偷眼看平哥等人时，却见他们已经聚在一起玩起了扑克，像是把自己这茬给忘了。

    王林暗自叫苦，但又不敢懈怠，一旦哪个地方不对惹恼了这帮人，必然还得受到更大的折磨。

    这一坐足有两三个小时，到了约莫九点钟的时候，监区里响起了电铃声，平哥等人便收了扑克，各自去卫生间撒尿洗漱，王林从他们的对话中判断：该是到了熄灯就寝的时间了。

    等这帮人上床睡觉之后，自己就能够解脱了吧？王林自我宽慰着，然而现实却远不像他想的那样简单。

    二十分钟之后，监室里的灯灭了，只有片缕的月光从两米多高的小窗中透射进来，给监室带来一层朦胧的亮色。

    “行了，开审。”却听平哥说了一句。然后便是赵蒙吆喝的声音：“眼镜，别坐着了，上这儿来！”

    王林从床上挪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到里屋两张床中间的位置。因为盘坐的时间太长，他的小腿往下已经麻得失去了感觉。

    “蹲下。”小顺伸出根手指划了划，像命令阿猫阿狗似的，王林反应略有些迟缓，右腿内膝处便被人踹了一脚，他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上。转脸看时，踢他的人却是那个精瘦的男子披德，此人脸上总挂着一副阴森森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

    王林咬着牙蹲了下去，刚刚有些活络的腿部血脉传来一阵胀痛的感觉。

    平哥独占着一张床，咧开两腿舒舒服服地坐着。见王林一副老实受气包的样子，他反而觉得有些无趣，只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判了多少啊？”

    “无期。”王林哑着嗓子答道，语气中透出沮丧和愤懑得起情绪。

    “呦，能耐啊！”平哥的精神振奋了一下，“说说，犯了什么事儿？”

    这次王林却报以沉默。

    “说话！”赵蒙瞪起眼喝了一声。

    王林这才摇了摇头，似有些恍惚地说道：“我没犯事。”

    “放屁！”赵蒙一脚踢在王林的臀部，“没犯事你他妈的能在这儿？”

    王林硬着身体挨了这一脚，然后转过头来瞪视着赵蒙，赵蒙“腾”地一下便上了火，探出手点着对方的鼻子：“我靠，要跟我犯撅？”

    王林的目光软了下来，但嘴上却没有认输：“我就是没犯事——我是被冤枉的。”

    “冤枉？”赵蒙发出一阵怪笑，抬头看着对面床铺，“平哥，他说他是冤枉的。”

    平哥冷笑了一声，脸上的刀疤在夜光中颤动着：“那哥几个可得商量商量，帮着你平反啊……”

    王林听得对方的语气不善，便索性低了头不言声，摆出副爱信不信的态势。

    “平哥，小的也冤枉啊，大老爷可得给我作主。”小顺尖着嗓子，学起了戏台上的唱腔，赵蒙扬起拳头作势要揍他：“你个小杂碎。”

    “都别闹了——”披德冷冷地抛出一句，“——听平哥说话。”监室里立马又安静下来，看来这个披德虽然不怎么开口，但说出话来还是有些分量的。

    平哥又在扒拉着他那几根粗短的手指头，过了一会才说道：“既然到了这儿，就得认命，什么冤枉不冤枉的，说给谁听呢？妈的，进了号子喊冤，早干什么去了？有胆子犯事，没胆子认帐？我再问你一遍，什么活儿进来的？”

    平哥的话杵在这里，继续装哑巴也不行了。王林只好再次试图去说服对方：“我真的是冤枉的……我被一个女人给害了。”

    “我操！”平哥忽然变了脸色，“被女人害了？你小子是不是犯的花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