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在监控室呆着，你跑这儿来干什么？”杰斯快步赶上前，没好气地斥问着刘闯。

    刘闯放下了二郎腿，神态略收敛了些。不过他还是振振有辞地反驳道：“我们正在做一个罪案现场专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作为一个记者，我怎么可能在屋里闲得住？”

    杰斯瞪大了眼睛，随后赶到的蔚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轻轻一笑，附耳对古顿说道：“我早就知道这家伙乖乖听从摆布是另有居心。就他这身贱骨头，你们以为打两次就改得了吗？”

    杰斯伸手把刘闯从椅子上拽起来：“走走走！这是你瞎胡闹的地方吗？！”

    可泰隆却拽住了刘闯的另外一只胳膊，同时冷冷地看着杰斯道：“这位警官，我可不觉得刘闯先生的行为是胡闹。作为Nemesis杀戮名单上的对象，他有权力了解事态的进展，而作为一名记者，他也有义务把事情的真相告知给公众。”

    刘闯有了泰隆的支持，腰杆似乎硬了很多，于是便僵着身体和杰斯较起了劲：“我是合法公民！这里是意中成大厦！只要主人同意，你们无权限制我们的交谈自由！”

    “你……”杰斯虽然气恼，但在言辞上却很难敌得过伶牙俐齿的刘闯，他只好看向身后的凯特琳，似乎要等待对方的决断。

    凯特琳却觉得问题的核心在泰隆身上，所以她没有搭理刘闯，而是对泰隆说道：“你不该接受他的采访，他只是个网络记者，今天的事情如果在网络上传播开，会给公众带来恐慌的。”

    “我知道他是网络记者才接受采访的。”泰隆一开口就把凯特琳的话顶了回去，“传统媒体都是被阉割过的，我才不会在他们面前浪费时间。前几天电视上不还说Nemesis已死，恐怖杀手的阴影已经消散？哼，你们自己不觉得很可笑吗？”

    凯特琳苦笑了一下，她也知道那些媒体的德行，确实是没几句真话。

    “我们需要在网上亮出自己的声音，而不是让Nemesis一个人在那里唱独角戏！”泰隆反过来试图说服凯特琳，“现在很多网民都把Nemesis当成了城市英雄，可他们是否知道，每一起血淋淋的杀戮都是一起新的罪恶？那些受害者同样有家庭、有朋友、有深爱着他的人们，这些人的痛苦又去找谁分担呢？”

    这些言语俨然发自肺腑，竟然在场众人皆有些动容，而刘闯则像是重任在肩一般昂起头，拍着胸脯说：“我一定会把他们的感受写出来，让公众真正地了解Nemesis，他并不是什么英雄，他只是一个滥用正义感的杀人犯！”

    凯特琳看看刘闯，开始重新考虑这个网络记者可能带来的利害关系，其实她也觉得警方在舆论上和Nemesis的对抗有些乏力。

    自从Nemesis在网络上发出“死刑征集令”，然后又如约处置了安鑫、凯文峰以及辱师少年这些网络中的公愤对象，他的名望已越来越高，隐隐已成为网民们寄托正义情感的不二之选，而那篇征集令也被大量的转贴，令警方的网监部门疲于应付。

    古人早有治水之训，当公众的情绪已经蓬勃酝酿起来，光靠“堵”是无法解决问题的，或许这时真的应该出现和Nemesis相对的声音，从另外一个角度引导人们去看到事情的全貌，时代已经不同了，每个人都有自由的思想，让他们获得足够的信息，进而去判断、去选择也许才是真正的舆论控制之道。

    想到这里，凯特琳便问刘闯：“你会怎么去写这篇报道？”

    “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去渲染凶杀的细节。”刘闯翻着眼皮说道，“我是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记者，并不是刺探隐秘的狗仔队！我所专注的是案件背后的意义，比如说凶案给受害人家庭带来的痛苦等等。”

    “那么对Nemesis给被害人罗列的罪名呢？你怎么处理？”凯特琳最关心的其实是这一点，因为这个问题把握不好的话，网民们很可能又会一边倒地为Nemesis喝彩。

    刘闯“嘿嘿”地怪笑起来：“这正是我这篇报道的精彩之处呢。”见凯特琳面露不解之色，他又拿着卖关子的腔调解释说：“Nemesis这次给两个死者定的罪名都是‘涉黑’。可他或许不知道，道森在十多年前就因为相同的罪名蹲过监狱，直到四年前才刑满释放。所以他的罪行已经被法律制裁过，并不需要Nemesis的惩罚，而道森在出狱之后一心向善，甚至拜了佛教，对这样一个人，Nemesis有什么理由举起他的屠刀？”

    是这样？凯特琳心念一动，那Nemesis的这次行刑确实有点滥杀无辜的嫌疑。如果把事实公布于众，或许真的能让很多Nemesis的支持者倒戈相向呢。

    不过凯特琳并没有把心中的暗喜表现出来，她知道刘闯实在是个太过浮躁的家伙，你夸他三分，他转眼就会飞起来一丈，所以凯特琳仍然板着脸孔，似乎斟酌了许久，这才做出好大让步似地对杰斯说道：“这样吧，等他把报道写完，你先拿过来给我看看。我觉得没问题，就让他发出去。如果他写的和今天说的不一样，那就让古顿把他在网络上所有的发文权限全部封禁。”

    杰斯应了声“是”，撤手松开了刘闯，刘闯懒洋洋地重新坐下，一副胜利者的得意姿态。

    凯特琳这时再次看向泰隆，其实后者才是她来到大厅的目标所在。

    “泰隆，你叫上铭哥，麻烦你们两个跟我上楼一趟。”

    “有什么事吗？”泰隆敏感地问道。

    “现场的那个办公桌，有一个抽屉无法打开……”

    “那是林副总的私人抽屉，我也没有钥匙。”

    “我知道，但是出于办案的需要，我还是想看看那个抽屉，等下我会把锁撬开，你们俩最好和我一块上去，这样方便一点。”凯特琳的话说得很客气，但显露出来的态度却不容更改。

    既是警方办案的需要，泰隆自然没理由拒绝，况且对方能邀请已方人员一同前往，也算是有礼有节，泰隆点点头说道：“那好吧。”

    于是众人叫上铭哥，又乘电梯向着十八楼而去。这次杰斯吸取教训，嘱咐楼下的同事看好刘闯，防止他再跑到案发现场添乱。

    办公室内，对尸体的勘验以及物证痕迹的搜集工作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者，凯特琳等人避开死者所在的核心现场，直接来到了那张硕大的办公桌前。

    再次征得泰隆和铭哥的同意后，凯特琳指挥威廉打开了抽屉上的锁头，对于威廉来说，这样的活计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抽屉被缓缓拉开，就连泰隆和铭哥也探长了脖子，因为他们也从未见识过林副总的这个抽屉里到底会装着些什么宝贝。

    可那抽屉却几乎是空空如也，直到那屉笼把拉到尽头的时候，才在最里端显出一个信封来。

    光秃秃的信封，表面没有任何字迹，而众人的心却不约而同的为之一紧。

    凯特琳重新带上取证用的薄胶手套，将那个信封从抽屉里取了出来，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把信封打开，从中抽出一张字条。

    在场众人对这样的字条早已非常熟悉，他们所关心的无非是字条上这次出现的人名罢了。

    却见这次字条上写的是：

    死亡卡片

    受刑人：泰隆

    罪行：涉黑

    执刑日期：十月五日

    执刑人：Nemesis

    屋中出现短暂的寂静，大家都看向泰隆，目光中透露出难以描述的复杂情绪。

    泰隆紧咬着牙齿，他的眼中只有仇恨和愤怒，丝毫看不到畏惧的神色。

    倒是现场另外一个人忍不住惊恐地叫出声来：“这家伙……他，他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