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7章　蜕变之于绝战（十二）

    距今二十六年前，也就是公元500年，逾越节的前夜，潘托拉肯帝都，神圣卡米洛城内。

    老人从暗影中潜出，在两名守卫的骑士们脖子后同时给予了两发手刀。那两名骑士立即晕厥并倒向地面。老人却手疾地拉住骑士们的斗篷，在守卫们的盔甲彻底碰到地面并发出巨大响声前，阻止了它们。

    悄无声息地解决了这一切以后，老人走上了圣剑的台座，伸出他的手臂，正打算从台座之上取下那柄被暴风雨缠绕着的骇人圣剑。

    ＂快住手，父亲！＂潘托拉肯东天骑士团的团长，天位骑士乌瑟.潘托拉肯却即使出现，叫住了老人：＂你知道你出手夺走这柄圣剑，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老人回过头来淡然一笑。老人的脸大半隐藏在兜帽所形成的阴影之中，唯独他的金色双瞳在黑暗中发着微光。寒风呼啸，把他的斗篷和兜帽吹拂得呼啸作响，然而他的兜帽却用绳子牢牢地固定着，不管被狂风如何吹拂，都未曾滑落，或露出这名老人的本貌。

    ＂暴风剑是潘托拉肯的国宝，它既是国家权力的象征，也是这座神圣卡米洛的守护神。失去它力量的庇护，这座城市估计会在十多年后陷落吧。＂

    乌瑟皱了一下眉头，他那张本来就瘦削的脸在他手中光剑的光芒映照下，变得更为冷峻：＂既然你清楚这一点，为什么还------＂

    ＂因为卡米洛必须陷落。＂老人却坚定地回答道：＂这座城市中掩藏着的秘密太危险，也太可怕，而你们这些年轻小辈却对此一无所知，傻头傻脑地安度着每日。＂

    ＂你到底在说什么，父亲……＂天位骑士乌瑟把眉头皱得更深，表示完全没有听懂。

    ＂当时机成熟，你们自然会动。＂老人不理儿子的劝阻，直接走上台座，把暴风圣剑拔了下来。

    在最顶端的塔上守护着卡米洛的雷电风暴开始消减，最终湮灭。这座充满魔力的洁白圣城顿时笼罩上一股苍白的气息。

    ＂在这约十年之后，你会有一个儿子吧。＂老人继续说道，＂他会成为王，也会成为世界的毁灭者。你们所有人都深信着世界可以被救赎，会变得更好，然而实际上，一切皆是虚幻。

    不变才是真正的道理。

    不变，才是让这个世界避免毁灭的唯一途径。＂

    语毕，老人从窗边一跃而下，落在洁白圣城高塔之下的一片夜幕的迷雾之中，消失了踪影。

    ＂要去追吗，乌瑟？＂当时还是副将的剑圣亚克从房间外追进来，看到这一幕才开口问道。

    ＂不，已经太迟了。＂天位骑士乌瑟叹道：＂父亲要是想逃跑的话，估计这个国家里没有任何人能够追得上他吧。＂

    剑圣亚克于是看着窗外的一片虚空，所有所思。

    二十六年后的今天，公元526年。

    老人从睡梦中惊醒，看着下水道水管那一片颓废的锈迹，呼了一口气。

    ＂爷爷？＂一旁的瘦弱少年在逗着猫儿玩耍，见老人睡醒了，便凑过来问：＂爷爷你睡了好久啊，身体没有问题吗？＂

    ＂你少担心。＂老人从肮脏破布搭成的床铺中爬起来，＂沃特，我叫你做战技的练习，你都练完了吗？为什么这种时间还在这里悠闲地玩猫？＂

    ＂呃------＂那名瘦弱的孩子斜了一下眼：＂这种事情当然是做完了啊。＂

    ＂做完？＂老头略带愤怒地看着少年：＂我叫你在这里练习两个小时，时间还没有到，你就把该做的练习全都做完了吗？你真会跟我开玩笑啊，臭小鬼。＂

    少年吐了吐舌头。

    ＂快继续你的练习，我在看着呢！＂老头从少年手中一手夺过那只小猫：＂今天傍晚之前不做完一万次强化挥拳的练习，你就别想要吃晚饭！＂

    ＂欸------！怎么可以这样子！＂

    ＂听着，小鬼。＂老人却突然双手一压，落在孩子那小小的没有多少肌肉保护的肩膀上：＂是我把濒死的你从街上捡回来的。是我教会你这一切，让你有办法去自力更生的。但我所做的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在说善事而已吗？我到底想你去完成什么，你还记得吗？回答我。＂

    ＂呃……＂瘦弱的少年低哼道：＂杀……杀手……＂

    ＂没错。我训练你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你成为杀手。＂老人的双眼中闪耀着光芒，却把音量压到最低，对那名瘦弱少年低语道：＂我们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个世界很快就会毁灭。而你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杀死这个世界的毁灭者，防止这个世界被毁灭。这件事爷爷办不到，只有你能够办到，懂吗？＂

    瘦弱的少年吞了一口唾沫，轻轻点了一点头。

    ＂那么，沃特，再回答我一次，你要目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极其不情愿，瘦弱的孩子还是低声呢喃道：＂我的任务是杀死［世界毁灭者］，防止这个世界的毁灭。＂

    ＂我的任务是------＂少年深吸一口气，说道：＂杀死大不列颠国王，亚瑟.d.潘托拉肯。＂

    大半张脸藏在阴影之中的老头，双眼眯成两道细缝，他似乎是在满意地微笑。

    这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与此同时，大不列颠，凯亲王的宅邸里。

    ＂哇啊！------＂豹人少年从长椅上跳起，满头大汗。

    事情比他想象中更难。

    算上刚才这一次，他在游戏里已经连续＂死＂了三十回。最后这一次他还是被发狂的哈斯基一剑击中头部而死的。系统有痛觉的过载保护，一旦出现被爆头之类的过度损伤神经的伤害，就会把玩家直接从游戏的虚拟世界里踢出来，所以哈尔便自动登出了系统。

    一切都显得无比的绝望。哈尔从没想到，习得了煞星叔叔的剑术以后，哈斯基竟然会变得如此之强。犬人少年哈斯基甚至都不是依靠之前学到过的战技来应对，而仅仅是用精巧的剑术，以及无比准确的战斗直觉，来击败豹人少年哈尔。

    不，或许不仅仅是如此。会连连失败，哈尔这边也有很大的责任。

    如果只是面对着普通的敌人，豹人少年或许不会失败至此。但哈斯基现在被龙类的狂暴心智所控制，下手狠辣而无情，每次都用极其残暴的手法把豹人少年蹂躏至死，所以哈尔死了几次以后，便渐渐变得胆怯起来了。

    因为恐惧，他无法放手一搏，每次攻击都带着犹豫，反而更造就了他持续不断的失败。

    因为连续的失败，豹人少年开始沮丧了。

    ＂又死了？这是第几次了？＂星辉龙煞星仍然一脸事不关己地坐在旁边看着，他看到哈尔一脸失落的样子，甚至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我看你还是放弃吧。再过几个小时便是晚饭时间了，那时候即使你不去把那只小狗从游戏里救出来，凯那个肌肉白痴也会做些什么的。＂

    ＂可是，＂豹人少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的煞星叔叔：＂那就意味着哈斯基必须一直被困在游戏里好几个小时，直到晚饭时间喵。即使凯叔叔会把他救出来，这几个小时下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喵。＂

    ＂你想太多了。＂煞星哼道。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豹人少年的想法并非毫无道理。

    犬人少年哈斯基因为龙鳞的影响而在发狂，意识一直被困在游戏的虚拟世界里，见人就攻击。这种狂怒的状态要是持续上好几个小时，天知道会对一个孩子的心智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但是煞星说过不插手这件事的，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改变自己的立场。龙类正是这样由倔强和自尊心浓缩而成的团块，有时候真的很不方便。

    ＂哈尔要再去试一试喵。＂豹人少年若有所思地看着星辉龙，然后躺在长椅上正想戴上头罩。

    然而他的手却在下意识地颤抖。他害怕再登入那个游戏的虚拟世界里去，他害怕再去面对发狂的哈斯基。

    ------他害怕再被自己的朋友伤害。

    ＂啾~？＂然而他戴上头罩之前，小鲤鱼突然从他眼前掠过，吸引了哈尔的注意力。

    ＂波奇，再等等喵。＂豹人少年略带郁闷地道：＂现在还不能陪你玩，等哈尔把哈斯基救出来以后再说吧喵。＂

    ＂啾！＂气球鱼略显烦躁地在豹人少年眼前游来游去，似乎想说什么。

    ＂波奇？＂

    ＂啾！啾啾啾！＂鱼儿继续在乱窜，妨碍着豹人少年戴上头罩登入游戏。

    不，或许刚好相反，小鲤鱼想钻进那个头罩里去。

    哈尔渐渐就明白了：＂难道波奇……你也想来帮忙喵？＂

    ＂啾！＂小鱼点了点头。

    ＂别闹，波奇喵……＂哈尔皱了皱眉头：＂你只是一条小鱼而已，即使能登录进游戏里，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喵？这游戏可是有痛觉系统的哦，即使是你，受伤了的时候也会感觉到痛楚喵。＂

    ＂啾。＂然而小小的气球鱼还是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像把这一切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看待。

    ＂是喵。＂豹人少年愣了一愣。

    的确，为了帮助朋友，这不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在游戏里，受到伤害会觉得痛，但是在现实中他们不会真正受伤。再苦再累，也都全部是在游戏的虚拟世界里发生的事情而已。而且只要他们不放弃，就能无限次地尝试。------所以，为什么不呢？

    为了帮助你的朋友，你到底可以做到哪个地步呢？某个声音在豹人少年的脑海中响起。

    他一赌气，再次戴上了头罩躺好，和他的宠物小鲤鱼一起登入了游戏的虚拟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