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败从浦贺港出击的日本水师之后，特混舰队的五艘战舰也不停留，当天下午六点左右的时候，就抵达了江户港。

    江户港倒是不用费心，因为这个港口早已经被远征军占领了，因此五艘战舰干脆一字排开，依次在港口里靠岸下锚停泊，然后同时把炮口对准了不远处的江户城。

    江户城与江户港并不是一回事儿，严格的说，江户港只是江户城下的一个港口型城下町，江户城才是中心的城堡。不过呢，江户城与江户港相隔也不远，相互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五公里。

    五公里的距离，在江户时代来说，的确是舰炮难以企及的安全地带，不过面对特混舰队的五艘远字级战舰，情况就不一样了。

    前文说过，特混舰队的五艘远字级巡洋舰，都装备了华3型火炮，这种火炮是添加了制退器的后装线膛炮，加上发射药使用的是无.烟.火.药，以至于口径达到了120毫米，射程则达到了6600米，所以说，五公里的距离对特混舰队来说，还在有效射击范围之内。

    虽说距离过远的话，会影响准头，不过江户城目标太大，就算不用炮瞄装备也能很准确的瞄准射击，基本不会打偏。

    另外，每一艘船有三十门炮，五艘船加起来一共是一百五十门炮，再加上一门炮最高一分钟6发，平均3发的射速，要真的敞开了打，那江户城还真是不够看。

    当然，瞄准江户城。不瞄准城下町，这也是特混舰队有了作战经验的缘故，这个经验自然就是火烧鹿儿岛。

    日本的城池建设跟中国的不太一样，不是把居民区全部包裹进去，而是只在中心建设一个纯粹以军事目的为中心的城堡。然后在城堡周围建设一群没有城墙的居民区，这个居民区就是所谓的城下町。

    换言之，普通老百姓只能住在城下町，这里也是城市的商业中心，而将军大人、藩主以及随侍的武士，则都居住在城堡里面。城堡与城下町之间通常会有一个隔离带，这就兼顾了防守与经济的双重功能。

    也就是说，如果一旦龟缩防守，那城下町通常就是不设防的，一般而言。大家都是攻打中心城，中心城一下，城下町自然就自动归降。

    换言之，当初打鹿儿岛的时候，之所以没捞到多少好处，主要是因为唐海龙等人没经验，对日本的情况了解不多，而且那时候唐海龙是凌晨发起攻击。先拿港口开刀，为的自然是消灭港口里的敌军战舰。

    港口大都是城下町，城下町的建筑多是木制。且相互之间彼此相连，所以大火一烧起来就没完没了。

    当然，由于火势太旺，当时如果不是恰好来了一场暴风雨，恐怕中心主城也难以幸免于难，但不管如何。烧掉了城下町，保留了中心主城的话。实际上是得不偿失的。

    为什么得不偿失呢？原因很简单，萨摩藩经过岛津齐彬的改革后。最值钱的其实是城下町的那些工厂，比如炼铁厂，造船厂，兵工厂，养马场，玻璃制造厂等西式工厂，统称之为集称馆事业。

    就为了建设这些东西，岛津家不但没啥存钱，还欠了一屁股债，因此在城主府里面是搜刮不出多少钱的，而最后搜出五万两白银的东西，也证明了萨摩藩的穷困。

    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书，岛津藩是经过长期发展，才慢慢赶上，但在前期，萨摩藩的改革其实跟清朝的洋务运动一样，主要集中在军事工业上，赚钱的民生工业反而相对滞后，所以才欠了一屁股债。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后来萨摩藩能缓过来，也多亏倒幕运动中打赢了，获得了日本的政权，让整个日本政府买单，要不然，继续这样搞下去，萨摩藩的财政早晚要崩溃。

    就是说，唐海龙那一顿没头没脸的炮击，把鹿儿岛最值钱的东西给打烂了，不但让鹿儿岛元气大伤，让那所谓的“集称馆事业”功亏一篑，让鹿儿岛一夜回到解放前，但同时也让自己没捞到什么好处。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占领大阪之后，唐海龙等人都召了不少日奸，搜集了不少日本的情报，对日本的情况也多少有些了解。在知道城下町基本是不抵抗状态后，以后进攻的时候也基本不对城下町进行大规模破坏，而是直接进攻本城。

    江户城也是这样，虽然江户城是将军的主城，但也是遵循着城堡与城下町结合的模式，而一旦进攻江户，城下町照例是不抵抗的，也就是说你只要能拿下江户城，江户城下属的城下町也就自动投降了。

    特混舰队的火炮全部准备好之后，唐海龙也就不再拖延，下令直接开炮。

    随着唐海龙的一声令下，五艘远字级战舰先后开炮，以不快不慢的平均射速炮轰江户城。

    五艘船可是一百五十门炮，每一门都是120毫米口径的大家伙，那炮弹全部都是高破弹，使用触发.引.信，一打到江户城的城墙上，轰隆隆一爆炸，那简直是天摇地动，根本不是人力能够抵挡的。

    江户城的城防虽然不错，但毕竟是两百多年前的老建筑，建筑材料用的是老式的砖石与粘土，跟钢筋混凝土根本没可比性，面对120毫米口径的高爆弹，虽说不能说是纸糊的吧，但也相差不多。

    当然，由于距离过远，炮弹并不是全部攻击城墙，也有不少落入江户城里面，但不但不是幸运，反而破坏力更大，经常是把里面的守军炸的人仰马翻。

    要知道，江户城的规模虽然很大，有呈现环形阶梯型的三重结构，但因为里面的守军也很多，所以相对而言的人口密度是相当大的。

    这样的江户城。面对那么多重炮的集中轰炸，那肯定是死伤惨重，很多人就算没有被直接炸死炸伤，光靠炮弹爆炸的冲击破也能把人给震死。

    这还是只是用高.爆.弹，如果是用凝.固.汽.油.弹。那威力更盛，恐怕真能把整个江户城给烧掉。

    唐海龙别看经常附庸风雅，学人家故作镇静，但骨子里其实最喜欢这种只能我欺负人，别人却不能对我如何的场面。

    所以，在看到远处的江户城起火冒烟之后。兴奋的唐海龙干脆下了命令，要求只留一个基数的炮弹，其他的炮弹全部给我打出去！

    要知道，一艘远字级战舰由于排水量都超过两千吨，载重量很大。所以通常会带足炮弹。

    一般而已，一艘战舰会给每门炮带5个基数的炮弹，一个基数的炮弹是100发，也就是说一艘远字级战舰一般会自带15000发炮弹。

    不过，由于是远征日本，所以特混舰队的战舰所携带的炮弹要多一点，每艘船带了10个基数的炮弹，共三万发炮弹。除了大量常规炮弹外，还有不少燃.烧.弹。

    先前炮轰鹿儿岛，一共打了三千多发炮弹。其中燃.烧.弹就有372发。不过呢，普通炮弹价格不贵，一发普通高爆炮弹才20两银子，虽然也不是个小数目了，但比那所谓500两银子一发的燃烧弹要便宜太多。

    也正因为听了李鸿章的话，知道了燃.烧.弹太过贵重。加上燃.烧.弹太邪恶了，很难扑灭。弄不好就是全城大火，所以这次唐海龙要求发射的全部都是高爆弹。

    换言之。只留下一个基数的炮弹，就是说一艘船只留下三千发炮弹备用，但一艘船一共带了三万发炮弹，这说明唐海龙要求每艘船都必须打出两万七千发炮弹。

    一艘船两万七，五艘船就是十三万五千发炮弹！

    用十三万五千发高.爆.炮.弹打一个旧式的江户城，在这个时代而言，绝对是惨无人道的虐待了。

    华3型舰炮的发射速度最高可达一分钟六发炮弹，平均速度是一分钟三发，也就是说如果按照平均速度的话，五艘船150门炮，一个小时就能发射27000发炮弹，这样一来，只要连续炮击五个小时的话，就可以打出135000发炮弹，打出9个基数的炮弹。

    当然，那只是理论上，实际上是不可能在五个小时打出那么多炮弹的。

    原因很简单，远字级战舰上的华3型舰炮，全都是人力装填的火炮，并非自动炮，所以如果是连续的高强度作战，一般打一个小时就要把人累垮，必须歇息歇息才行。

    就好比上次打鹿儿岛，五艘船轰隆隆打了一上午，也不过打了三千多发炮弹，连一万发都没有。那不是说火炮不给力，纯粹是当时没有全力开火，而是保留了很大余力，为的自然是以防万一。

    但这一次就不一样了，这一次特混舰队是先打败了日本的舰队，然后又靠上了江户港，有陆军保护，而且他们也知道江户战役很可能是他们远征军在日本的最后一战，那自然就不想留力了。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将，就有什么样的兵，这唐海龙是个战争狂，他手下也一样是一打发了性子就停不下来那种。

    过去，这些炮手都要节省弹药，还要保留余力，从来没真正火力全开过，也就是说，从来没真正的发挥华3型舰炮的性能过，这一次好了，听了司令说全力打9个基数的炮弹，那就是一门炮900发的额度，那还担心什么？敞开了轰就是了！

    这么一搞，江户城可就热闹了，整个城里的爆炸是轰隆隆的连绵不绝，加上是晚上，爆炸的光芒不停，再加上爆炸引起的火光，以至于让整个江户城都成了不夜城。

    由于太过兴奋，炮击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才停止，原因么，自然是船上的装填手太累了，没法继续打了。

    但是，只是这一个半小时，就打出去六万多发炮弹，就射速而言，平均每门炮达到了4.4发炮弹每分钟的情况。以这种炮击强度而言，的确是超水平发挥了。

    不过这已经够了，六万发炮弹击中江户城，已经把江户城炸了个残破不堪，原本一个美丽的天下雄城。愣是给炸成了一个被烟雾与火光所笼罩的破城。

    实际上，到了这个地步，江户城的城防已经失去了主要作用了，处处都有漏洞，要是肯顺势冲锋，估计还是能够很容易就拿下来的。

    可惜石达开不想拿自己的人冒险。毕竟那种炮击虽然很猛烈，但也不敢说只靠一阵炮击就把里面的人全都炸死，因此，石达开不想在具备大优势的时候拿人命填，因此不但不让远征军出击。也不赞同胜海舟的出击方案。

    原因很简单，他知道特混舰队现在只是暂时休息，等人家休息够了，炮击还会继续。

    通过无线电的沟通，石达开明白了唐海龙的意思，他是想利用舰炮，彻底把江户城给炸成废墟！

    虽然名义上石达开才是整个远征军的最高司令，特混舰队实际上也要归石达开的节制。不过唐海龙毕竟属于海军，所以石达开很多时候都比较尊重唐海龙的意志。

    现在既然唐海龙想要玩，加上这么做也的确能够起到减少我军伤亡。震慑敌人胆魄的目的，因此他也就同意了下来。

    反正炮弹再多也有人买单，后面的补给船还有超过五万发炮弹，以后去美洲之后，据说也不用为炮弹跟补给担忧，因此石达开也就不再节制。也想看看全火力覆盖是什么样的。

    好么，这不看不要紧。一个半小时的轰炸，不但把胜海舟等日本友军。不对，是日本上司看的目瞪口呆，连他这个远征军司令，也是震撼不已。

    “石大人。”听见石达开不但自己不出兵，也拒绝了自己本部人马的出兵要求，胜海舟十分不解，“江户城已经被打成这样了，想必士气已丧，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拿下，为什么不让我们出战呢？”

    “很简单，这样做太得不偿失了。”石达开道，“现在已经入夜，视线不明，就算他们被炸的厉害，但也不能保证全都士气已丧。

    万一他们提前躲好，损失不大呢？万一我们冲锋的时候，他们忽然给我们强有力的阻击呢？到时候我们的攻城部队岂不是要受到很大的损失？我们只有这么点人，损失不起。既然能用炮弹炸平这座城，为什么要拿人命填呢？”

    “炸平？”胜海舟皱了皱眉，“石大人的意思是，你们要用炮弹炸平江户？就是说，还要开炮？”

    “是的。”石达开看了看怀表，“现在只是他们暂时停歇，休息休息，等炮兵缓过气来，估计还要继续开炮轰击。不过呢，我看接下来的炮击，他们不会维持这么高的强度了，毕竟那太费体力，十有*会减少炮击速度，以轮流节省体力。所以，如果没有意外，恐怕他们会一直开炮，打个一晚上。”

    “打一晚上？”胜海舟睁大了眼睛，“难道一整晚都要向江户城连续开炮？”

    “是的，至少我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石达开收起怀表，看了看胜海舟，“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我看今晚估计没什么事儿了，您还是像我一样，只留下部分警戒部队，其他人都赶紧回去睡觉吧。

    等我们睡好了，他们也炸完了，明天一早，我们再对江户城发起进攻。到了那时候，呵呵，他们被炮击折腾了一晚上，就算没炸死，精神头也不行了，我们再去进攻，也更有把握不是？”

    “可是，可是这……”

    “可是什么？”石达开看了看胜海舟。

    “可是这也太惨了。”胜海舟指了指远方还在冒着火光的江户城，“要是这么个打发，整个江户城就全完了，甚至将军都可能不安全。我看，不如我们现在就发起进攻吧，这么强的炮击，他们应该挡不住我们。”

    “您的心情我能理解。”石达开点了点头，“毕竟江户城应该算是你们的第二京城了，你不希望这座城市被毁灭也是正常。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城市没了可以再建，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说到这，石达开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胜海舟：“打下江户，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可对您来说，这只是个开始。您以后如果想走的更远。手底下必须有一批忠心耿耿的手下，尤其是需要一支强悍听话的部队。

    换言之，你现在手下的这五千人，就是你的安身立命的根本，要是在这一仗上损失过多，将来你可就未必能把握住日本的政权啊。那样的话，你辛辛苦苦的起兵，还背了那么多骂名，最后岂不是就成了为他人做嫁衣？”

    听到石达开这么说，胜海舟张了张嘴。本想说他不在乎那些，他在乎的是日本的崛起。不过想到今后他的确是要想办法带领日本按照他的想法走，而这样做就必须掌握日本的大权，就行为本身来说，这跟争权夺利其实没什么两样，所以也就不再辩解了。

    看到胜海舟沉默下来不再说话，石达开嘴角轻轻一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果然。就像石达开跟胜海舟说的那样，安静了一个小时之后，特混舰队的炮声再次响起。又开始对江户城进行新一轮的蹂躏。

    只不过，这一次的炮击速率似乎比上一次的慢，正如石达开所说，这是要节省体力，是打算一刻不停的开炮，不但要用炮击炸毁江户城的建筑。还要用连续的炮击来消耗江户守军的精神意志。

    “坂本君，看到了么。”夜色下。胜海舟指着远处江户城的地方，指着那个不断被炮火蹂躏的城市。“这就是新时代的战争，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理由！”

    “是，我明白的，老师。”稍后的坂本龙马一脸严肃，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那个不断被炮火轰炸的江户城，“在这样的力量面前，我们再要固步自封是不行的，只有开国，全面的开国，跟上他们的前进步伐，才有一线生机。”

    “是啊，可惜他们不明白。”胜海舟背起双手摇摇头，“那些家伙们不明白啊。那些没脑子的蠢蛋！他们不知道他们的那些做法，其实才是把日本拖入深渊啊！”

    “老师。”坂本龙马张了张嘴，“其实，他们也是一群满腔热血的忠义志士，所作所为也是为了日本好，只不过走的路跟我们不同罢了。”

    “哼。”胜海舟咬了咬牙，“龙马，你不用为他们求情。那些攘夷派的家伙们不值得同情。哼，什么忠君爱国，什么尊皇攘夷，统统都是狗屁！”

    说到这，胜海舟忽然转过身，紧紧盯着坂本龙马：“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对外强硬到底的代价！现在的日本，需要的不是强硬，而是低下骄傲的头颅，去谦卑的跟在强者的身后学习！我们需要的是隐忍，而不是反抗！尤其是在中国已经先我们一步崛起的情况下，更是不能如此！”

    “可是……”

    “听我说完。”胜海舟摆摆手，“龙马，你是我最看重的学生之一，你也应该明白，日本要想崛起，就必须走西方的路，就必须进行全面的改革。

    原本我还想，可以慢慢来，这样可以少一点流血。但现在看来，我们错了，错的离谱！

    知道么，我们没有时间慢慢来了，因为我们都敌人不止是内部，还有外部！外面的人，是不会等我们慢慢来的，在这个全球一统的时代，你如果走的慢了，落后了，就要挨打。

    可惜，我们已经全面落后了，如果继续慢腾腾的走，像今天这种局面，是早晚要面对的，就算不是中国人来，也可能是英国人，法国人或者其他什么国的人，你懂么？”

    “所以您才要起兵么？”坂本龙马重新看向那个爆炸不停的江户城，“所以才要借着所谓讨伐叛逆的借口，去夺取大政么？”

    “是的。”胜海舟重新回过身子，继续看向江户城的方向，“既然别人做不好，那我就当仁不让。当今这种局面，我们只能选择向中国人低头，向中国人示好。如果放任那些蠢货，让他们以幕府的名义跟中国人开战，那日本就完了，你懂么。”

    “可是老师，您想过没有。”坂本龙马道，“现在的中国可以点也没有丝毫的仁义之风，反而处处咄咄逼人，如果我们向他们低头称臣，他们还不放过我们怎么办？”

    “那就把头放的再低一点。”胜海舟面无表情，“面对暂时不可抵挡的强敌，最好的武器就是谦卑与恭顺。只要足够的谦卑，足够的恭顺，让对方不整个吞掉日本，哪怕是附属国呢，那我们就还有机会。当然，我们也不是没底线，只要他们不全面肢解日本，继续保留我们的皇国传统，那就随他们折腾吧。”

    听到胜海舟这么说，坂本龙马嘴唇动了动，但终归还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