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眉听了，大失所望，静默不语，做沉思状。她心想，既然现在已经不能讨好检察长了，到了手的实惠又怎能让它轻易跑掉呢？那不是自己的风格啊。

    此刻，姜晔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她告诉自己，现在是在工作、工作！见张眉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样子，姜晔便明白了，张眉大姐这是心有不甘呀。

    对张眉来说，都到手儿的钱了，早就捂热乎儿了，怎么能舍得退出去呢？张眉便特意看向姜晔。

    姜晔瞬间就领悟了，原来张眉带上自己，就是为了这……

    好吧，张眉大姐，我就成全你吧。

    姜晔只好说道：“金检，您看，事情是这样的。为了这个案子呢，我们张主任也没少费心。案件的结果不理想，不代表律师的工作不到位。还有一个很大的可能，就是，这个对方当事人，他面临着被判刑、还要判赔款的局面，您替他想想，他能不急吗？如果他私下做了某些不上台面的工作，那肯定就会出现现在的这个判决结果了。可是呢，做为律师来说，该做的工作都已经做完了。而且当初承办的律师，把提成也已经提走了，如果现在要全部退费的话，我们张主任除了要退出自己的两万五，还得另外再补上两万五......”姜晔这话说得有些武断，老丁确实是把提成提走了，不过并不是姜晔以为的一半，而是只有十分之一，5000元。姜晔实在是太不了解“万众瞩目”的张眉了，即便到了万不得已非退费不可的地步，张眉也是不可能替老丁补上的。

    姜晔的一番话，就像给张眉提了醒似的，赶忙对金检说道：“就是呀，对方当事人也不会傻等着......”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不愿退费。

    张眉的表现，姜晔也是没想到。姜晔本来的意图是，退费还是得退的，就是尽量少退点儿，对张眉来说就是胜利了。但是看张眉这意思，她是一分钱都不想退呢。

    金检终于面有不悦，问张眉：“问题是，如果不退费的话，当事人能答应吗？这件事又该怎么了？”

    张眉索性厚脸皮说道：“金检，要不再麻烦麻烦您，请您去跟当事人谈一谈？我想，您说话她还是得听的，毕竟您的地位在这儿摆着呢。”

    金检真是无语了，只得耐着性子说道：“不管是什么地位，人总得讲理吧？”

    姜晔在一旁，真替张眉感到羞耻，又见场面有点僵，只好乱出主意，说道：“金检，您看这样好不好？就退给她一半的费用。反正当初这个钱呢，也不是她自己拿出来的，是她们医院替她出的，让她得到一半呢，她心里也能平衡些。”

    金检想了想，倒是个办法，便说道：“那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吧。”

    几分钟之后，金检跟女医生通完了电话，回来说道：“她也同意了，那就这么办吧。具体需要出什么手续，你们再跟她联系吧。”

    送走了两位律师，金检心中懊恼，这个蜡坐的呀……这个张眉张大律师，看来还真是徒有其名呢，远不如我们霏霏靠谱儿。

    回所的路上，张眉跟姜晔说道：“再坚持坚持，说不定退她三分之一也能成呢。”

    姜晔心说，这是怪我莽撞了呗？

    张眉又说：“这手续，还真是个大问题呢。要是直接写退费吧，那无疑就等于是承认了咱们律师有过错，兴许她拿着这手续就去司法局投诉了。到底该怎么措辞，小姜你替我好好想想。”

    姜晔只能说行。

    姜晔在路上已经想好怎么写了。回到所里，很快就写好了。

    “……本律所代理的党芹某某案件已经审结，现党芹对该判决不服，决定申请再审。因为本律所业务繁忙，不能指派律师继续为其代理，为支持党芹的再审请求，决定援助党芹两万五千元人民币，以便党芹聘请其他律所的律师……”

    张眉看过后，表示满意，微笑点头，说道：“好，好，不是退费，而是支持，是援助。很好，就是这样吧，这样写，咱们律师就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了。”

    姜晔心想，真是心累，来这个律所处理的第一件事儿，居然是这。可惜了我的聪明才智了。

    薛霏也听说了张眉的这个事情了，而且据说还是姜律师给善后的，便对这个新来的姜律师产生了好奇，那天就把姜律师请到自己的办公室聊了聊。一聊之下，居然发现面前的这个姜晔姜律师，还是自己的故人呢。

    薛霏记事不记人，原来姜晔是薛霏大学同校又同系的师姐，比薛霏高一届，却在大三那年退学了，当时还在系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呢。薛霏问起师姐这些年的经历，姜晔笑道：“太曲折了，几天几夜都说不完，哪天有心情了，我跟你从头说起。”

    薛霏便说，手头有个案子，自己走不开，能不能麻烦师姐跑一趟？姜晔笑道：“你干嘛跟我客气？你瞧人家张眉，跟我萍水相逢的，可一点儿都不怕麻烦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咱们这个关系，不比她近？有事儿你就说话。”薛霏喜欢师姐的爽快，说道：“张眉这人挺逗的，哪天我再跟你细说。关于这个案子，是这样的……”

    原来，北钢公司是薛霏的一个常年法律顾问单位。最近北钢公司在外地的一个偏远县做工程，后来建设方不付款，而且态度蛮横。北钢公司看出对方是要故意违约，即便再坚持下去，也是毫无意义，因此便想撤场。他们夜里把设备和材料都装上了货车，将要把车开走时，建设方却打电话报了警，说是有人盗窃。现在北钢公司的人和车都被当地警方给扣下了。

    姜晔听完薛霏的讲述，很纳闷，说道：“报假警，这他们都敢做？我倒要去看看，这都是些什么胆大妄为的人啊？”

    第二天一大早，北钢公司的齐副总开着车，带着姜晔上路了。薛霏特意让公司给派辆好车，姜晔一看，这车还真不错，奥迪Q7，很宽敞舒适嘛。

    开了四个多小时，下了高速，公路边渐渐出现了头戴白毛巾的行人。齐副总便唱了起来：“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蓝，嗨哎嗨诶嗨哎嗨嗨，羊啦肚子手啦巾哟，三道道格蓝，咱们见格面面容易，哎呀拉话话的难，一个在那山啦上哟，一个在那沟，咱们拉不上那话话；哎呀招一招的手，招一招手……”

    齐副总的老家就是这边的，他又天生一副好嗓子，唱的那叫一个棒。姜晔不由想起另一个唱歌好听的人来——白玉锦白律师，也不知此刻他在哪里，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