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爸爸此时万万不该接话儿的，却还是说了：“我给买的。”

    姜妈妈的脸立刻便黑了。

    等大儿媳去了厨房，姜爸爸劝姜妈妈说：“咱不撒谎，不撒谎。”

    姜妈妈气道：“他们本来就心气儿不顺，我还不是想胡虏平吗？你就拆我的台吧！”

    姜爸爸笑道：“我再给他们买不就是了吗？”

    “那能一样吗？现在他们肯定想，是他们自己争出来的！”

    姜晔看着老爸微笑，老爸便也笑了。

    姜晔对老爸耳语：“我妈整天神神叨叨的，不值当的事儿也要说谎。就算是我给买的，不也是您给的钱吗？有本质上的区别吗？智商啊，智商！”

    姜爸爸笑了，但还是出于义务责备姜晔道：“别那么说你妈。”

    开饭了，一家大小坐定。

    姜爸爸先动筷。姜爸爸吃了几口菜，便把筷子递到姜晔手里，然后自己去拿另一双筷子。

    姜晔自小嫌筷子不干净，都是老爸先用过了，算是消过了毒，然后她才用。二十多年了，已成定例。

    饭间，姜爸爸说起了小外孙：“前几天不是跟我去买菜吗？我挑西红柿，他也假模假式地在那儿挑，等我挑完准备称了，那卖菜的又把几个西红柿放进来。我说不要了，太多了。卖菜的说，不要也得要，您孙子个个儿都给抠了窟窿了！”

    听到这里，一家子人都笑，姜妈妈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姜晔笑完，便正色道：“没你们这么教育孩子的！别笑了、别笑了，他还以为是夸他呢！”

    又转脸对孩子说道：“你这么做对吗？肯定是不对的！”

    刚教育完，立刻忍不住好奇，又问道：“我采访采访你，这是为什么呢？”

    孩子懵懵懂懂的，说：“我不记得了。”

    姜爸爸又接着讲小外孙的故事：“礼拜天，又在我办公室捣乱。上次不是把牡丹花掐了吗？这次倒霉的是金鱼。我出去了一小会儿，回来就看见他正在沙发上摆弄金鱼呢，都快没气儿了，我赶紧把金鱼放进鱼缸里，我再仔细一看，都翻白儿了，没救了。他又跟我要了过去，摆弄老半天，也不知研究个啥。你告诉告诉姥爷，你研究啥呢？小白眼儿你个臭神童！”

    大舅妈也在孩子的额头上敲了个呗儿，说他：“你怎么这么坏呢？”

    孩子打开大舅妈的手，说道：“你不要摸我，你手太脏了！你做饭都不洗手！”

    大舅妈赶忙问道：“谁跟你说的，说我不洗手？你个小屁孩！”

    姜妈妈又要救场，却听孩子说道：“我亲自看见的！”

    姜妈妈笑道：“还亲自，挺会用词儿！”

    姜晔便说道：“现在本事了，昨天为什么哭呢？”

    姜爸爸摸着小外孙的头，问他：“谁把你惹哭了？快说给姥爷听听。”

    姜晔笑道：“谁惹他？他自己想不开。”

    姜爸爸呵呵笑道：“小屁孩儿，还有啥想不开的？说说，姥爷给开解开解。”

    孩子早忘在九天云外了，哪里会说。

    姜晔便说道：“我让他去一楼小卖部买点儿东西……”

    姜爸爸一听，便埋怨女儿：“你让他一个人去的？现在人贩子这么猖獗……”

    姜晔笑道：“就下个楼，单元门都锁着，外面人也进不来。我怕他记不住，还专门写了个纸条给他拿着。他当时高高兴兴地走了，不过，没一会儿，他就哭着回来了。我还以为谁家孩子欺负他了呢，正准备上门去找他家长拼命呢！他却哭着跟我说，妈妈，这上面的字我一个也不认识！您就说吧，我让他去送鸡毛信，送就送吧，还偷看，看不明白还哭！不合格的通讯员！”

    姜妈妈笑道：“不认字就哭呀？有出息！”

    姜晔却揭露道：“不认字也能写情书，架不住人家会拼音哪！”

    姜晔所说确有其事。儿子给幼儿园女同学乔川写情书，是用拼音写的：乔川，我和崔杰都爱上你了。

    瞧瞧，跟好朋友一起爱上了同一个女孩儿，居然还很高兴！小朋友的世界我们真是不懂。

    孩子听妈妈这么说，赶忙放下了筷子，用小手捂住了妈妈的嘴，威胁道：“你敢说、你敢说！”

    姜晔拿下孩子的手，笑道：“我就敢说、就敢说！可是呢，我就是不说！我讲义气！”

    孩子很满意，说道：“妈妈，回家我还给你拖地！”

    姜妈妈不满意了，说道：“这死丫头懒的，这么小的孩子你让他给你拖地？！”

    姜晔大言不惭地说道：“我腰疼！“

    可是看姜妈妈的表情，对女儿的这个说辞明显还是不满意。

    姜晔便又说道：“您有什么资格说我？好像您自己做家务似的！您自己说说，有生以来您去过菜市场吗？您洗过衣服吗？您……”

    大嫂便在一旁笑道：“得，又要打起来liao！”

    姜妈妈被女儿给逼上墙了，只得狠狠说道：“谁让我嫁了个好人家儿呢？！有脾气吗？你有脾气吗？”

    姜爸爸赶快阻止姜妈妈：“别说没用的。”

    这对母女，简直一对天敌。

    姜爸爸不过意了，便问姜晔：“还想吃什么？”

    姜晔赌气说道：“我要吃红薯。”

    不等姜爸爸说话，姜妈妈先骂道：“这死丫头，专挑缺儿！这时节有红薯卖吗？你让你爸上哪儿给你淘换去？”

    姜爸爸想了想，说道：“我们厂里有农村来的，说不定他家地窖里就有存货呢。我去打听打听吧。”

    姜妈妈又爱又恨，瞪了女儿一眼。

    一顿饭没吃完，门铃响了。弟媳去开门，司机小张站在门外。

    姜妈妈便喊小张进来一起吃，小张笑道：“不了，厂里来客了，是杨老板。他们厂机器坏了一台，但是他们要赶一批急活儿，来问问能不能帮个忙。办公室的李主任让我来接姜厂长的。”

    姜爸爸放下酒杯就要走，姜妈妈拦着不让走，说道：“怎么都要把饭吃完再走。”

    姜爸爸笑道：“老杨赶着饭点儿来的，看来真挺急的。我也吃得差不多了。再说了，不就一顿饭吗？等我安排完，让老杨请我喝酒去。”

    姜晔便嘱咐老爸：“您血压那么高，低压比我高压还高呢，您就少喝点儿吧！”

    姜爸爸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外走。

    这里姜晔还剩了小半碗饭呢，她低头看看剩饭，抬头笑道：“得，老爸走了，谁替我吃完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