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8 第八章 琴箫合奏
- 9 第九章 君心难测
- 10 第十章 九霄环佩
- 11 第十一章 九霄之音
- 12 第十二章 不祥之曲
- 13 第十三章 暗夜逼迫
- 14 第十四章 很想遇见的人
- 15 第十五章 免死金牌
- 16 第十六章 危险的王者
- 17 第十七章 琴音不止
- 18 第十八章 放下了的仇恨
- 19 第十九章 不省心的妃嫔
- 20 第二十章 棋子
- 21 第二十一章 提亲
- 22 第二十二章 一朵花凋谢的时间
- 23 第二十三章自己找罪
- 24 第二十四章 见不到的知己
- 25 第二十五章 谁系上的死扣
- 26 第二十六章 私刑
- 27 第二十七章 软肋
- 28 第二十八章 求死
- 29 第二十九章 君臣
- 30 第三十章 王的心结
- 31 第三十一章 推测与实罪
- 32 第三十二章 指婚
- 33 第三十三章 阴差阳错
- 34 第三十四章 宫规森严
- 35 第三十五章 红颜为谁妆
- 36 第三十六章 逃离
- 37 第三十七章 褚移监斩
- 38 第三十八章 你想不到的
- 39 第三十九章 如梦一场
- 40 第四十章 再见,再见
- 41 第四十一章 逃不开
- 42 第四十二章 半路遇袭
- 43 第四十三章 失忆这种事
- 44 第四十四章 战神的样子
- 45 第四十五章 相见不相识
- 46 第四十六章 小试锋芒
- 47 第四十七章 双簧
- 48 第四十八章 选错了对手
- 49 第四十九章 都由你
- 50 第五十章 他是谁
- 51 第五十一章你误会了
- 52 第五十二章 下手真狠
- 53 第五十三章往事如烟
- 54 第五十四章 我把这事给忘了
- 55 第五十五章 故人相见
- 56 第五十六章 谁也救不了你
- 57 第五十七章 你累不累
- 58 第五十八章 和你有关系
- 59 第五十九章 琦美人
- 60 第六十章 褚将军府
- 61 第六十一章 百炼钢
- 62 第六十二章 绕指柔
- 63 第六十三章 夜雨深帐
- 64 第六十四章 姑娘姓章
- 65 第六十五章 公主和亲
- 66 第六十六章墨琚之子
- 67 第六十七章 非嫁不可
- 68 第六十八章 夹竹桃
- 69 第六十九章 怎么可能
- 70 第七十章 解衷情
- 71 第七十一章 曲音生幻
- 72 第七十二章 未知的过往
- 73 第七十三章 云葱宫
- 74 第七十四章 你想干什么
- 75 第七十五章 都是天意
- 76 第七十六章 还是别去了
- 77 第七十七章 我跟你走
- 78 第七十八章 对峙
- 79 第七十九章 真假难辨
- 80 第八十章 终于还是成了祸水
- 81 第八十一章 那些过往
- 82 第八十二章 静好时光
- 83 第八十三章 将计就计
- 84 第八十四章 诛心战
- 85 第八十五章 水落石出
- 86 第八十六章 天衣有缝
- 87 第八十七章 审讯
- 88 第八十八章 冤冤相报
- 89 第八十九章 结拜
- 90 第九十章 无法化解的纠葛
- 91 第九十一章 注孤生
- 92 第九十二章 拾星之楼
- 93 第九十三章 俎上鱼肉
- 94 第九十四章 假公谋私
- 95 第九十五章 要大婚吗?
- 96 第九十六章 他这个人
- 97 第九十七章 也有紧张的时候
- 98 第九十八章 不速之客
- 99 第九十九章 祸水论
- 100 第一百章 双刃剑
- 101 第一百零一章 王上很闲?
- 102 第一百零二章 容安,容安
- 103 第一百零三章 生劫
- 104 第一百零四章 重生
- 105 第一百零五章 执念
- 106 第一百零六章 满月宴上的意外
- 107 第一百零七章 颠倒众生
- 108 第一百零八章 酒很烈
- 109 第一百零九章 容安的疑惑
- 110 第一百一十章 推理家上线?
- 111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地宫谜题
- 112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地宫惊魂
- 113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可能
- 114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意莫测
- 115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想醒来
- 116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逃避
- 117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宫闱秘辛
- 118 第一百一十八章 梨花落,谁人听
- 119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心上人
- 120 第一百二十章 王尊也矫情
- 121 第一百二十一章 西风紧,北雁南归
- 122 第一百二十二章 相夫教子
- 123 第一百二十三章 废子?
- 124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各为其主
- 125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容安逼供
- 126 第一百二十六章 红颜祸水
- 127 第一百二十七章 拜师
- 128 第一百二十八章 病入膏肓
- 129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早逝
- 130 第一百三十章 一场戏
- 131 第一百三十一章 狭路相逢
- 132 第一百三十二章 跟你走
- 133 第一百三十三章 禁苑
- 134 第一百三十四章 风流雅士
- 135 第一百三十五章 赖皮
- 136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多疑本性
- 137 第一百三十七章 模糊的记忆
- 138 第一百三十八章 篡位
- 139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子的人
- 140 第一百四十章 若有来生
- 141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最后的挣扎
- 142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将门虎女
- 143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变化
- 144 第一百四十四章 强者恒强
- 145 第一百四十五章 美人计
- 146 第一百四十六章 生死无差
- 147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人不为己
- 148 第一百四十八章 妙人
- 149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君怒
- 150 第一百五十章 议和
- 151 第一百五十一章 休书
- 152 第一百五十二章 旧疾
- 153 第一百五十三章 剧变
- 154 第一百五十四章 狼性?狐性?
- 155 第一百五十五章 墨琚的路
- 156 第一百五十六章 瓜葛
- 157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要走
- 158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夺权
- 159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无可选择
- 160 第一百六十章 攻城略地
- 161 第一百六十一章 除夕
- 162 第一百六十二章 拖累
- 163 第一百六十三章 噩梦
- 164 第一百六十四章 刺杀
- 165 第一百六十五章 生疑
- 166 第一百六十六章 困顿
- 167 第一百六十七章 离别
- 168 第一百六十八章 托孤
- 169 第一百六十九章 混淆
- 170 第一百七十章 孤胆
- 171 第一百七十一章 苍鸾
- 172 第一百七十二章 鸾凤
- 173 第一百七十三章 自以为是
- 174 第一百七十四章 离间
- 175 第一百七十五章 混战
- 176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将死
- 177 第一百七十七章 卿卿为谁
- 178 第一百七十八章 如何逃出去
- 179 第一百七十九章 借兵
- 180 第一百八十章 释兵
- 181 第一百八十一章 挟天子,令诸侯
- 182 第一百八十二章 长长的路
- 183 第一百八十三章 相见欢
- 184 第一百八十四章 道不同
- 185 第一百八十五章 无望
- 186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受禅
- 187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迷茫
- 188 第一百八十八章 勇敢的心
- 189 第一章 世说战神
- 190 第二章 初遇战神
- 191 第三章 恩怨情仇
- 192 第四章 传说中的乌鸦嘴
- 193 第五章 所谓未见已钟情(1)
- 194 第六章 所谓一见钟情(1)
- 195 第七章 所谓一见钟情(2)
- 196 第八章 所谓一见钟情(3)
- 197 第九章 所谓一见钟情(4)
- 198 第十章 所谓一见钟情(5)
- 199 第十一章 所谓一见钟情(6)
- 200 第十二章 所谓一见钟情(7)
- 201 第十三章 所谓一见钟情(8)
- 202 第十四章 所谓一见钟情(9)
- 203 第十五章 所谓一见钟情(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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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放下了的仇恨
第十八章 放下了的仇恨
月光渐浓,从门缝里透进来,清清幽幽,眼前更添了几分凉意。一道颀长身影直压下来,刚刚好落在容安弹琴的手上。
压人的气场。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容安弹琴的手未有停止。《梨花落》本已经熟的闭着眼睛也能弹的不错一个音,但现在没有一个音是对的。
“叔平先生倘或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收了你这个小徒弟,还把传世无双的九霄环佩传给了你。”幽冷的声音,从头顶直压下来。
起伏不定的琴音依然继续,容安的声音淡然:“我不过是用琴音来表达我的心境,关在这里甚是无聊,想来我的师父也不会怪我的吧。”
墨琚的声音愈发沉冷:“你晓得,我说的不是这个。容安,你就算把这双手弹废了,最后最难过的也不会是我。”
“墨琚,你不是来了么?”就算是因为这双手是天底下最灵巧的手,和她这个人无关,终究他是不忍心看她这双手废掉,这就够了。
墨琚狠狠瞪着她,半晌也没有说一个字。
好不容易等来了他,总不能他沉默她也跟着沉默,那她弹了一夜一天又半夜的琴岂不是白弹了。
容安抬眼对上他盈满沉怒的眸子,很平静:“王上以为我和褚移、妙人骗了你,所以这样盛怒?那王上可知,当初我家国被灭时的心情?纵然黎国王室无能无道,活该被取代,可王室的人不是草木,又岂能没有情感?我们在墨国的铁蹄下、在翼章刀的刀刃下绝望地挣扎的时候,墨琚,你高居王座之上在想什么做什么呢?一定在得意地大笑吧?
我们这些没了家园的人,为了生存下来,不过是用了些不得已的手段,可能冒犯到了你,你就觉得尊严受到了挑衅么?”
容安其实并不想说这样一番自贱的话。
没了黎王室的苛政统治,大多数的黎国百姓过的比以前还好些,惨的只是她们这些王室成员。可这也是她们咎由自取。
没有墨琚,也会有别的什么人踏平黎国,而她应该庆幸,那个人是德行甚好的墨琚。可她要撇清褚移和妙人,只能这样自贱。
墨琚冷冷瞧着她,“你恨我灭了黎王室?”问的真是直白又粗暴。
容安停下了弹琴的手,幽幽一叹:“你是不是以为,我来墨国是为报仇?”
墨琚沉默着,没有回答。有时候沉默代表反抗,有时候沉默代表默认,但容安知道墨琚沉默只是因为他心里不确定。
容安继续道:“我不是没想过报仇的事。哪怕是倾尽一生的力量,哪怕是就此殒命,也想要一雪耻辱。可是,这个仇,这个耻辱,相比于黎国百姓的安居乐业,真是不值一提。我有什么办法呢?除了不让自己恨。”
话音里有湿意。她双眼遮在面纱下,墨琚并不能瞧见她有没有流泪。
“墨琚,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今依附于褚将军的羽翼下,不过是想苟且一生,你真的不用想太多。”
他低声:“你为了褚移,竟肯这样委屈自己?容安,你根本不明白,我为何而怒。”
声音低得让容安只听了个大概,伸长了脖子支起耳朵欲细听时,他缓缓仰起头,长长吐一口气,提高了声音:“我那时听说,黎国最小的公主,才色双绝,只是性子淡漠高傲,我想结交,可是用错了方法。”
容安无语,“……你哪里听来的讹传,说的我性子淡漠高傲?”
他低头瞥容安一眼,嘴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弯曲:“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果然是讹传。”
她忍不住争辩:“其实那时长得还是可以的。所以也不全是谣传。”
“……”
容安被放了出来。当初悄无声息地关,如今还是悄无声息地放,朝野连一点涟漪未引起,响彻宫廷的一夜一天又半夜的琴声亦似从未响起过。
墨琚做事真是不同于他外表的温和,霸道而周密。
出来之后容安只在将军府休息了一日,便被墨琚召进宫中。传她的侍者说的是今上让她弹琴给他听。
她特特的在面见他的时候摘了面纱,无奈地将十根包着厚厚纱布的手指伸给他看:“还伤着呢,没好。”
他白她一眼,冷声:“你不是心肠很硬么?手指烂了也没挡得住你弹琴。”对她的丑脸连多看一眼也不曾。
“那时是为了自救呀。冻死和弹烂手指之间,两者相权取其轻,当然还是要选后者。”
“……”
一样物事飞进她的掌中,摊开看时,是一只翠绿喜人的瓶子,一股淡淡的药香飘出来。
“治外伤的圣药。别搞废了一张脸,再搞废一双手。”
“噢。谢谢。”
容安笨拙地解纱布。她向来不会照顾自己,哪怕黎国亡了这些年,一个人也漂泊了这些年,还是没学得会。
墨琚看得直掐眉心。容安偷眼瞧他,莫名有些担心眉心会被他掐烂了,明日顶一朵桃花妆议政去。
“拿来。”
药瓶子被不耐烦地抢了去,双手也被抢了去,动作甚至有些粗鲁,落在指上却轻柔,纱布一层层被拆开来,还沾着锈红色血渍,尽管轻柔,纱布扯下时还是疼,容安眉心紧蹙。
“疼就喊一声,这样憋着不怕憋出内伤?”
“……”容安白了他一眼。
他忽然手上着力,“啊!”容安忍不住痛呼出声。
“喊出来不就对了么?”
“明明可以不用这么疼,我本来可以忍得住的,你卑鄙……”望见墨琚的脸色愈冷,容安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愈冷的眸色里却隐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容安未瞧真切。
墨琚瞪容安一眼,倒没再为难她,专心收拾起她的伤来。只是她偶尔还要配合着哼唧一声。这真是何等的憋屈。
憋屈地等他给上好了药,重新拿新的纱布包扎了,容安将九霄环佩摆放好,墨琚问:“你要做什么?”
“弹琴……去传话的人说你要听琴。”
“以前请你来弹琴,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今天的墨琚真是何等的矫情。
容安十分无语:“以前身份并没有败露,胆子也大些。当然,你也可以说我以前是不谙世事年少无知。”
其实想说的是,如今不是三个人的命在你手上捏着呢么。尤其是褚移的命。
墨琚:“……连你也算是不谙世事,以前追捧你的那些人是不是更无知?”
“你也说了是追捧,追捧这种事情自然是与事实不那么相符,甚而背离甚远。”
“和你说话真是无趣。来看看这个,今日叫你来不是让你弹琴的。”
一本薄薄的绢帛簿子拍到了她手心里。这东西她认得。上面端端正正的“谏威公十二言”六个字,正是出自她这双如今包得粽子似的巧手。
容安忽然心生感叹,那个时候的她是个做事多么认真的姑娘,从规规矩矩的字迹上便可见一斑。
这本册子当初是被左鸣盗了出来,以此献给墨琚换取前途,结果墨国的前途越来越光明,他自己的前途倒越来越黯淡。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宰做到了不起眼的亚卿。这件事情的启示义在于,当老天爷给你开了一扇窗,你绝不能傻到把自己的门堵死,因为不是所有窗都能跳的过去,说不定窗是建在百丈高楼上呢。
“知道我为什么对秦妙人起了疑心么?就是因为这个册子。秦妙人算得上聪明,通篇都能背下,可她却说不出其中的精义。譬如这个分田术,册子中只提到粗略的税收办法,具体税收几何,她却说不出。”
容安打断他的话:“其实我也说不出啊。是不是说明王上您误判了我的身份?”
墨琚挑眉睨着容安:“真的说不出?”
深似海的眸子简直将人心底看穿,容安撑不住,扭开脑袋,低声:“好吧,不是说不出。如果是在百姓积弱国力不昌的黎国我就说得出,但对于强大的墨国,我就说不出。毕竟,我熟悉的是黎国,不熟悉墨国。”
墨琚将头一偏,继续睨视容安:“嗯?真的不熟悉?”
容安咬紧嘴唇,在心里早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嘴上却只能照实招:“好吧,这些年跟着将军东征西战也算了解了一些,墨国表面上拥有强大的军队,百姓也算安居乐业,但常年的征战消耗极大,恐怕王上您的国库也捉襟见肘了吧?”
墨琚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打断她。
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道:“基于这种情况,单纯的分田术高税收非但不能解决燃眉之急,反会引起许多诸如士大夫们不满以及穷人揭竿造反之类的麻烦。因此,安抚战区的流民,将战时荒芜下来的田分给他们耕种,并将一部分战力不高的士兵转为垦田卒……咳咳,褚将军近一年已经开始这样做了,我跟他学的。”
墨琚的眸子简直能勾魂摄魄,容安实在不能说下去了。
“他跟你学的吧?”他挑眉。
“你不要小看你的褚大将军,他可是个能文能武的人。”虽然这件事上是听了她的意见,但他确是个能文能武的人,所以她也不算说谎。
说起褚移,便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他为她吃了败仗,以墨琚的聪明未必不能猜得出他是故意求败,他若猜出了,会如何处罚褚移?
再加上前面的欺君之罪,眼前要他的命固然不至于,但君臣之间的隔阂是划下了。墨琚倘或记仇,褚移的前程也算是交代了。
想到这里,容安的脑子忽然划过一道电闪雷鸣。墨琚不是现在才知道她和褚移欺骗了他,早在左鸣揭发她的时候,他怕是就已经明了。那时是他保了她一命。
彼时没有罚她,为何今次连杀她的心都动了呢?莫非……就因为褚移故意兵败之事?
她以为自己真相了。
墨琚意味深长的瞧着容安:“嗯,他的确是个能文能武的全才。”
他这副样子让容安的担忧更如野草般疯长。
可最近他特意防着她,除了能收到褚移用特殊渠道寄来的信,她得不到任何关于褚移的消息。而褚移向来是个话比金子还贵的,来信不大提到他的境况。
容安思绪全在褚移身上,早忘了眼前墨琚找她的真实意图。直到墨琚略带冷意的话打断她的思绪:“容安,还能写字否?可以的话,把这个分田术的施行细则写出来。若是不能,你说我写。”
压人的气场。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容安弹琴的手未有停止。《梨花落》本已经熟的闭着眼睛也能弹的不错一个音,但现在没有一个音是对的。
“叔平先生倘或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收了你这个小徒弟,还把传世无双的九霄环佩传给了你。”幽冷的声音,从头顶直压下来。
起伏不定的琴音依然继续,容安的声音淡然:“我不过是用琴音来表达我的心境,关在这里甚是无聊,想来我的师父也不会怪我的吧。”
墨琚的声音愈发沉冷:“你晓得,我说的不是这个。容安,你就算把这双手弹废了,最后最难过的也不会是我。”
“墨琚,你不是来了么?”就算是因为这双手是天底下最灵巧的手,和她这个人无关,终究他是不忍心看她这双手废掉,这就够了。
墨琚狠狠瞪着她,半晌也没有说一个字。
好不容易等来了他,总不能他沉默她也跟着沉默,那她弹了一夜一天又半夜的琴岂不是白弹了。
容安抬眼对上他盈满沉怒的眸子,很平静:“王上以为我和褚移、妙人骗了你,所以这样盛怒?那王上可知,当初我家国被灭时的心情?纵然黎国王室无能无道,活该被取代,可王室的人不是草木,又岂能没有情感?我们在墨国的铁蹄下、在翼章刀的刀刃下绝望地挣扎的时候,墨琚,你高居王座之上在想什么做什么呢?一定在得意地大笑吧?
我们这些没了家园的人,为了生存下来,不过是用了些不得已的手段,可能冒犯到了你,你就觉得尊严受到了挑衅么?”
容安其实并不想说这样一番自贱的话。
没了黎王室的苛政统治,大多数的黎国百姓过的比以前还好些,惨的只是她们这些王室成员。可这也是她们咎由自取。
没有墨琚,也会有别的什么人踏平黎国,而她应该庆幸,那个人是德行甚好的墨琚。可她要撇清褚移和妙人,只能这样自贱。
墨琚冷冷瞧着她,“你恨我灭了黎王室?”问的真是直白又粗暴。
容安停下了弹琴的手,幽幽一叹:“你是不是以为,我来墨国是为报仇?”
墨琚沉默着,没有回答。有时候沉默代表反抗,有时候沉默代表默认,但容安知道墨琚沉默只是因为他心里不确定。
容安继续道:“我不是没想过报仇的事。哪怕是倾尽一生的力量,哪怕是就此殒命,也想要一雪耻辱。可是,这个仇,这个耻辱,相比于黎国百姓的安居乐业,真是不值一提。我有什么办法呢?除了不让自己恨。”
话音里有湿意。她双眼遮在面纱下,墨琚并不能瞧见她有没有流泪。
“墨琚,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今依附于褚将军的羽翼下,不过是想苟且一生,你真的不用想太多。”
他低声:“你为了褚移,竟肯这样委屈自己?容安,你根本不明白,我为何而怒。”
声音低得让容安只听了个大概,伸长了脖子支起耳朵欲细听时,他缓缓仰起头,长长吐一口气,提高了声音:“我那时听说,黎国最小的公主,才色双绝,只是性子淡漠高傲,我想结交,可是用错了方法。”
容安无语,“……你哪里听来的讹传,说的我性子淡漠高傲?”
他低头瞥容安一眼,嘴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弯曲:“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果然是讹传。”
她忍不住争辩:“其实那时长得还是可以的。所以也不全是谣传。”
“……”
容安被放了出来。当初悄无声息地关,如今还是悄无声息地放,朝野连一点涟漪未引起,响彻宫廷的一夜一天又半夜的琴声亦似从未响起过。
墨琚做事真是不同于他外表的温和,霸道而周密。
出来之后容安只在将军府休息了一日,便被墨琚召进宫中。传她的侍者说的是今上让她弹琴给他听。
她特特的在面见他的时候摘了面纱,无奈地将十根包着厚厚纱布的手指伸给他看:“还伤着呢,没好。”
他白她一眼,冷声:“你不是心肠很硬么?手指烂了也没挡得住你弹琴。”对她的丑脸连多看一眼也不曾。
“那时是为了自救呀。冻死和弹烂手指之间,两者相权取其轻,当然还是要选后者。”
“……”
一样物事飞进她的掌中,摊开看时,是一只翠绿喜人的瓶子,一股淡淡的药香飘出来。
“治外伤的圣药。别搞废了一张脸,再搞废一双手。”
“噢。谢谢。”
容安笨拙地解纱布。她向来不会照顾自己,哪怕黎国亡了这些年,一个人也漂泊了这些年,还是没学得会。
墨琚看得直掐眉心。容安偷眼瞧他,莫名有些担心眉心会被他掐烂了,明日顶一朵桃花妆议政去。
“拿来。”
药瓶子被不耐烦地抢了去,双手也被抢了去,动作甚至有些粗鲁,落在指上却轻柔,纱布一层层被拆开来,还沾着锈红色血渍,尽管轻柔,纱布扯下时还是疼,容安眉心紧蹙。
“疼就喊一声,这样憋着不怕憋出内伤?”
“……”容安白了他一眼。
他忽然手上着力,“啊!”容安忍不住痛呼出声。
“喊出来不就对了么?”
“明明可以不用这么疼,我本来可以忍得住的,你卑鄙……”望见墨琚的脸色愈冷,容安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愈冷的眸色里却隐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容安未瞧真切。
墨琚瞪容安一眼,倒没再为难她,专心收拾起她的伤来。只是她偶尔还要配合着哼唧一声。这真是何等的憋屈。
憋屈地等他给上好了药,重新拿新的纱布包扎了,容安将九霄环佩摆放好,墨琚问:“你要做什么?”
“弹琴……去传话的人说你要听琴。”
“以前请你来弹琴,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今天的墨琚真是何等的矫情。
容安十分无语:“以前身份并没有败露,胆子也大些。当然,你也可以说我以前是不谙世事年少无知。”
其实想说的是,如今不是三个人的命在你手上捏着呢么。尤其是褚移的命。
墨琚:“……连你也算是不谙世事,以前追捧你的那些人是不是更无知?”
“你也说了是追捧,追捧这种事情自然是与事实不那么相符,甚而背离甚远。”
“和你说话真是无趣。来看看这个,今日叫你来不是让你弹琴的。”
一本薄薄的绢帛簿子拍到了她手心里。这东西她认得。上面端端正正的“谏威公十二言”六个字,正是出自她这双如今包得粽子似的巧手。
容安忽然心生感叹,那个时候的她是个做事多么认真的姑娘,从规规矩矩的字迹上便可见一斑。
这本册子当初是被左鸣盗了出来,以此献给墨琚换取前途,结果墨国的前途越来越光明,他自己的前途倒越来越黯淡。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宰做到了不起眼的亚卿。这件事情的启示义在于,当老天爷给你开了一扇窗,你绝不能傻到把自己的门堵死,因为不是所有窗都能跳的过去,说不定窗是建在百丈高楼上呢。
“知道我为什么对秦妙人起了疑心么?就是因为这个册子。秦妙人算得上聪明,通篇都能背下,可她却说不出其中的精义。譬如这个分田术,册子中只提到粗略的税收办法,具体税收几何,她却说不出。”
容安打断他的话:“其实我也说不出啊。是不是说明王上您误判了我的身份?”
墨琚挑眉睨着容安:“真的说不出?”
深似海的眸子简直将人心底看穿,容安撑不住,扭开脑袋,低声:“好吧,不是说不出。如果是在百姓积弱国力不昌的黎国我就说得出,但对于强大的墨国,我就说不出。毕竟,我熟悉的是黎国,不熟悉墨国。”
墨琚将头一偏,继续睨视容安:“嗯?真的不熟悉?”
容安咬紧嘴唇,在心里早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嘴上却只能照实招:“好吧,这些年跟着将军东征西战也算了解了一些,墨国表面上拥有强大的军队,百姓也算安居乐业,但常年的征战消耗极大,恐怕王上您的国库也捉襟见肘了吧?”
墨琚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打断她。
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道:“基于这种情况,单纯的分田术高税收非但不能解决燃眉之急,反会引起许多诸如士大夫们不满以及穷人揭竿造反之类的麻烦。因此,安抚战区的流民,将战时荒芜下来的田分给他们耕种,并将一部分战力不高的士兵转为垦田卒……咳咳,褚将军近一年已经开始这样做了,我跟他学的。”
墨琚的眸子简直能勾魂摄魄,容安实在不能说下去了。
“他跟你学的吧?”他挑眉。
“你不要小看你的褚大将军,他可是个能文能武的人。”虽然这件事上是听了她的意见,但他确是个能文能武的人,所以她也不算说谎。
说起褚移,便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他为她吃了败仗,以墨琚的聪明未必不能猜得出他是故意求败,他若猜出了,会如何处罚褚移?
再加上前面的欺君之罪,眼前要他的命固然不至于,但君臣之间的隔阂是划下了。墨琚倘或记仇,褚移的前程也算是交代了。
想到这里,容安的脑子忽然划过一道电闪雷鸣。墨琚不是现在才知道她和褚移欺骗了他,早在左鸣揭发她的时候,他怕是就已经明了。那时是他保了她一命。
彼时没有罚她,为何今次连杀她的心都动了呢?莫非……就因为褚移故意兵败之事?
她以为自己真相了。
墨琚意味深长的瞧着容安:“嗯,他的确是个能文能武的全才。”
他这副样子让容安的担忧更如野草般疯长。
可最近他特意防着她,除了能收到褚移用特殊渠道寄来的信,她得不到任何关于褚移的消息。而褚移向来是个话比金子还贵的,来信不大提到他的境况。
容安思绪全在褚移身上,早忘了眼前墨琚找她的真实意图。直到墨琚略带冷意的话打断她的思绪:“容安,还能写字否?可以的话,把这个分田术的施行细则写出来。若是不能,你说我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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