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104 104|白话仙人喜宴哭丧 2
- 105 105|三神一鬼不见真仙
- 106 106|三神一鬼不见真仙 2
- 107 107|四鬼神闻说血社火
- 108 108|风水庙夜话辨真假
- 109 109|风水庙夜话辨真假 2
- 110 110|斗真仙太子替风师
- 111 111|斗真仙太子替风师 2
- 112 112|开门揖鬼画地为牢
- 113 113|笑戏言乱我亦乱卿
- 114 114|笑戏言乱我亦乱卿 2
- 115 115|人行于隧剑悬于顶
- 116 116|一夕寒露偷梁换柱
- 117 117|神提神不如鬼吃鬼
- 118 118|渡天劫东海起大浪
- 119 119|船行鬼域入水即沉
- 120 120|合灵柩棺舟出鬼海
- 121 121|合灵柩棺舟出鬼海 2
- 122 122|幽冥水府黑衣白骨
- 123 123|幽冥水府黑衣白骨 2
- 124 124|了死结水师斗玄鬼
- 125 125|了死结水师斗玄鬼 2
- 126 126|题离思心躁乱墨痕
- 127 127|铜炉山重开万鬼躁
- 128 128|痴心子血化锦衣仙
- 129 129|痴心子血化锦衣仙 2
- 130 130|两分颜色大开染坊
- 131 131|两分颜色大开染坊 2
- 132 132|九十九鬼衣险中藏
- 133 133|知鬼王偏爱戏鬼王
- 134 134|知鬼王偏爱戏鬼王 2
- 135 135|我菩荠观为之绝倒
- 136 136|我菩荠观为之绝倒 2
- 137 137|荒山岭大闹黑心店
- 138 138|荒山岭大闹黑心店 2
- 139 139|荒山岭大闹黑心店 3
- 140 140|尖牙利齿吞风碎箭
- 141 141|路与我孰为定夺者
- 142 142|路与我孰为定夺者 2
- 143 143|铜炉开山万鬼来朝
- 144 144|铜炉开山万鬼来朝 2
- 145 145|铜炉开山万鬼来朝 3
- 146 146|明将军可悔折恨剑
- 147 147|明将军可悔折恨剑 2
- 148 148|明将军可悔折恨剑 3
- 149 149|左右慌不择东西路
- 150 150|左右慌不择东西路 2
- 151 151|左右慌不择东西路 3
- 152 152|四天王暗黑墙中藏
- 153 153|何不须黎何不敬文
- 154 154|何不须黎何不敬文 2
- 155 155|山高路远狭路不通
- 156 156|山高路远狭路不通 2
- 157 157|山高路远狭路不通 3
- 158 158|生同穴入土不为安
- 159 159|本玉质哪甘作抛砖
- 160 160|本玉质哪甘作抛砖 2
- 161 161|本玉质哪甘作抛砖 3
- 162 162|本玉质哪甘作抛砖 4
- 163 163|迷国师迷语迷人心
- 164 164|迷国师迷语迷人心 2
- 165 165|荧惑守心圣人出世
- 166 166|荧惑守心圣人出世 2
- 167 167|醋鬼王三问何所依
- 168 168|鬼火罩顶锁命口令
- 169 169|鬼火罩顶锁命口令 2
- 170 170|怨女鬼妒火烧情心
- 171 171|末公主自刎宫门前
- 172 172|骑黑牛飞蹄登铜炉
- 173 173|万神窟万神真容藏
- 174 174|万神窟万神真容藏 2
- 175 175|万神窟万神真容现
- 176 176|万神窟万神真容现 2
- 177 177|万神窟万神真容现 3
- 178 178|万神窟万神真容现 4
- 179 179|万神窟万神真容现 5
- 180 180|合铜炉必有一绝出
- 181 181|花灯夜一钱买孤魂
- 182 182|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 183 183|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2
- 184 184|拦山路太子打败劫
- 185 185|三十三神官争福地
- 186 186|三十三神官争福地 2
- 187 187|冷白鬼温语惑迷童
- 188 188|冷白鬼温语惑迷童 2
- 189 189|冷白鬼温语惑迷童 3
- 190 190|百剑穿心厉鬼成形
- 191 191|无悲喜白衣祸此世
- 192 192|白衣鬼点将黑武者
- 193 193|白衣鬼点将黑武者 2
- 194 194|无名鬼供奉无名花
- 195 195|无名鬼供奉无名花 2
- 196 196|渊中人得一雨中笠
- 197 197|渊中人得一雨中笠 2
- 198 198|渊中人得一雨中笠 3
- 199 199|立天地神人破铜炉
- 200 200|立天地神人破铜炉 2
- 201 201|立天地神人破铜炉 3
- 202 202|四武神化剑执掌中
- 203 203|白帝君评断谜国师
- 204 204|寻五百人羁会故友
- 205 205|寻五百人羁会故友 2
- 206 206|淡两语鬼王激斗志
- 207 207|求情昵鬼王假作嗔
- 208 208|妖魔入镜无所遁形
- 209 209|乱仙京诡波撼天庭
- 210 210|乱仙京诡波撼天庭 2
- 211 211|分岔路魂惊仙京底
- 212 212|不能尽善问心有憾
- 213 213|破僵局及时送好礼
- 214 214|破僵局及时送好礼 2
- 215 215|道不可偏教等同可
- 216 216|上身不易脱身更难
- 217 217|百年水深千年火热
- 218 218|百年水深千年火热 2
- 219 219|百年水深千年火热 3
- 220 220|白帝君暗设送命题
- 221 221|会鬼王太子殿中藏
- 222 222|会鬼王太子殿中藏 2
- 223 223|银蝶萦绕明灯护身
- 224 224|翻天地空斗火魔城
- 225 225|翻天地空斗火魔城 2
- 226 226|燃业火鬼神降皇城
- 227 227|燃业火鬼神降皇城 2
- 228 228|燃业火鬼神降皇城 3
- 229 229|玲珑骰一点定心惊
- 230 230|玲珑骰一点定心惊 2
- 231 231|玲珑骰一点定心惊 3
- 232 232|玲珑骰一点定心惊 4
- 233 233|百丈高崖千倾炎瀑
- 234 234|百丈高崖千倾炎瀑 2
- 235 235|通天桥三傻还复昔
- 236 236|血探花恶斗白无相
- 237 237|血探花恶斗白无相 2
- 238 238|血探花恶斗白无相 3
- 239 239|破白甲奇法断咒枷
- 240 240|笑吟吟依稀淡红衣
- 241 241|笑吟吟渐渐淡红衣 2
- 242 242|太苍顶千般尘埃定
- 243 243|君怜花兮我怜君兮
- 244 244|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 245 245|花灯谜,元宵夜
- 246 246|太子殿下的奇妙记忆漂流
- 247 247|太子殿下的奇妙记忆漂流 2
- 248 248|太子殿下的奇妙记忆漂流 3
- 249 249|太子殿下的奇妙记忆漂流 4
- 250 250|鬼王的床边故事
- 251 251|哎呀!万神窟
- 252 252|鬼王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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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笑戏言乱我亦乱卿 2
114|笑戏言乱我亦乱卿 2
这一句后, 一路上, 谢怜都心事重重的。再说了几句,花城的话都给他四个字的感觉:“言尽于此。”于是,谢怜也不多问了。
回到菩荠观时,天光还未破晓。
一推开门,锅碗瓢盆得收拾得干干净净, 郎萤和谷子、戚容都睡在屋里, 盖着被子, 很是安稳。看来在他离开后,的确有人在尽心照料这里, 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谢怜这次一回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大堆祈愿。
菩荠观接到的祈愿从来没有这么多过, 他也不觉得是那富商帮他宣传过美名的功劳——是的, 之前住在镇上的那富商终于履行承诺,来过了。
不过, 他来是来了,却并没有注意到谢怜摆在显眼处的牌子, 或者他故意视而不见了。也并没有如他所承诺的那般捐多少多少香火,此次前来, 最主要的目的是送一面锦旗过来, 当着菩荠村各位乡亲父老的面,热情洋溢地交到了谢怜手里。谢怜毫无防备地打开一看,立刻关起来, 然而锦旗上面斗大的四个字还是深深刻进了他的脑海——“妙手回胎”。
谢怜:“???”
送走那富商,他叹了一口气,心想天天担心这屋子什么时候就塌了,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修好。一旁靠在门上的花城仿佛看出了他在叹什么,道:“有句话我早就想说了,哥哥要是在这屋子住得不踏实,不如换个地方算了。”
谢怜摇头道:“说得轻巧呀三郎,换哪里呢。”
花城笑道:“要不然搬我那里去算了。”
谢怜知道,他这话应当不只是说说而已,但自从那夜“开玩笑”后,他心里莫名有了点阴影,花城再用这样的“开玩笑”的神情说出的话,他都不大敢随便接了,低头笑笑就过了。
至于接到的祈愿,虽然都是些家里老黄牛腿伤了没法下地干活、家里媳妇怀孕了田里缺人手云云,但好歹也都是祈愿,对于信徒们的祈愿要一视同仁。过了两天,谢怜就应了祈愿,去村里帮忙插秧犁地了。
花城住在这里,自然也跟着他一道去玩儿了。因为是粗活,原先谢怜并不想让他也下地,但拗不过去,于是,二人都换了粗布衣裳,卷起袖口和裤腿,下了水稻田。
远远望去,大片大片碧青碧青的水田里,散布着许多个忙碌的农人,其中,有两个身影格外显眼。
即便是谢怜的粗布衣裳在身,也不能掩盖花城半分风采,倒不如说,那破衣裳把他的脸和身形衬得更出挑了。两人都白,手臂漂亮,小腿又长又直,在一众灰头土脸的农人间形成了一道亮丽夺目的风景,惹得看惯了糙汉子的村女们脸红心跳,不住偷瞅,插|着插|着,手下秧就歪成了一条弧线,然后变成笑料。
花城的白皙,是几乎没有血色的白皙。谢怜则是白皙中透着红润,而且,由于他天生体质的缘故,越是出汗,皮肤越是莹白如玉。烈日当头,他这边做了一会儿,整个人白得发粉,燥热难忍,不住拭去滑落颈间的汗珠,但想到鬼都是阴气森森、不喜欢太阳的,花城肯定更不快,转头望去。果然,花城也悠悠起了身,正眯着眼,以手遮阳,双眼落在右手在眉间投下的阴影中,定定望着这边。
谢怜走了过去,把斗笠扣在他头上,道:“戴好。”
花城先是一怔,随即眯起了眼,笑道:“好。”
虽然花城说下地是为了好玩儿,可他干起活来可比谢怜快多了,又快又好,十分娴熟。半个时辰后,谢怜这边的一片干完了,已是腰酸背痛,直起身来捶捶腰,那边花城就过来帮他的忙了。谢怜一瞧,没一会儿,他居然无声无息地一个人就干完了一大片,一棵一棵的绿稻栽在水田里,整整齐齐,甚为招人喜爱。他由衷地叹道:“三郎你真是学什么都上手快极了。你也别帮我了,坐那儿休息吧,喝点水什么的。”
花城便到田埂边去拿水了。村长在一旁看了半天,这时竖起大拇指,道:“道长,这是谁家的小伙子,这么勤快这么厉害!一个人顶几十个!哪家的大闺女要是被他瞧上了,那就有福啦!”
谢怜“噗”的笑了出来,没一会儿,果真有几人偷偷来问谢怜了:“哎哎道长,这个住你观里小伙子,是打来哪的?娶亲没有?家里没老婆吧?”
“肯定没有吧,这么年轻!”
谢怜哭笑不得,含糊地道:“这个……是吧,年轻,就不先考虑这个了。”
几人忙道:“那怎么行呢。就是年轻,所以才要赶紧定下来嘛。”
“道长你还是给劝劝吧,男人要早早定下来才会长大。干什么事都得先有个家。”
“是啊,年轻人!干柴烈火的!耐不住寂寞的!”
这几人都是家里有女儿想打听情况的,谢怜正温言推着,花城却拿着一只竹筒走了过来,说了一句:“娶了。家中已有妻室。”
那几人一听,大失所望,却还不死心,道:“娶的是哪家的姑娘呀?这位小兄弟能给咱们说说不?”“可不是诳咱们的吧。”“肯定貌美又贤惠吧?”
花城挑眉,道:“嗯,那是。貌美又贤良。是位金枝玉叶的贵人,我从小就喜欢的。喜欢了很多年,费尽千辛万苦才追上去的。”
他说的一本正经,分毫不似作伪,几人觉得没戏了,只好遗憾万分地散了。谢怜正听得微微出神,花城把一块布巾和一筒水递给他,道:“喝水?”
谢怜接过布巾,擦了擦满是泥巴的双手,这才接过竹筒喝了几口,递回去。他手里无意识把那布巾抓成乱七八糟的一团,擦来擦去,憋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问了:“……当真?”
花城接回竹筒,自己喝了一口,喉结上下滚了一轮,低头道:“嗯?什么?”
谢怜举起袖子,擦了擦额边一点汗珠,总觉得太阳是不是有些太大了,晒得他额头面颊都发烫,尽量漫不经心地笑问道:“家中已有妻室,貌美又贤良,是位金枝玉叶的贵人,从小就喜欢,费劲千辛万苦才追上。”
花城道:“哦,假的。”
谢怜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松了一口气。这下,是真的笑了,学着之前花城的语气道:“撒谎咯。”
花城莞尔,又道:“不过,也不全是假的。我还没追上罢了。”
闻言,谢怜一愣,花城却已经转身,继续帮忙干活去了。
谢怜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这才弯下腰,慢慢劳作起来。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点闷闷不乐,须臾,发现自己不小心插歪了一小排,赶紧拉扯回思绪。
他一边在地里干活,一边私底下试着和风师通灵。虽然花城说了,让他不要再靠近风师那群人,但谢怜还是做不到。这几天他试过无数次,然而没有一次成功,默念数遍口令,那边毫无反应,一片死寂。于是,他转了门道,找了灵文,问道:“灵文,风师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灵文那边很快就通了,声音在谢怜耳边响起,道:“风师大人吗?好了一些吧。”
谢怜直觉她没说实话,但也不追问,只打定主意,待会儿上去看看。
这时,又听灵文道:“对了,水师大人差人送了点礼物去你那里,已经送到了,太子殿下你记得看看。”
谢怜一怔,道:“礼物?不必了吧。无功不受禄。”
灵文道:“莫要谦虚客气。风师大人一冲动就乱找人陪他,你陪着他折腾那么久,于情于理都受之无愧。水师大人说只是一点小小心意,你就受了吧。”
谢怜还是觉得不大合适,留意了。干完活后,收了工,花城帮村长修他家的犁去了,谢怜则先回了菩荠观。花城口中那“三个吃闲饭的”被挪到菩荠观后,他在屋里找了一圈,心道:“礼物呢?在哪里?”
想着会不会掉到功德箱底下的缝隙里了,他撸起袖子,准备把功德箱搬开,谁知,这一搬,却是纹丝不动。那功德箱竟沉甸甸的,仿佛在地上生了根。谢怜莫名,掏出钥匙把锁开了,一打开盖子就被灿灿的金光闪瞎了眼。
那功德箱里,居然密密麻麻堆满了金条,粗略一看,少说也能给他化个千万功德!
谢怜一下子把盖子“啪”的摔上了,双手死死压住它,心道:“一点小小心意?”
平白无故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莫非是封口费?原先他还在考虑,如果真是一点小礼物,比如蕴含有法力的灵玉佩环之类的,收下是不是会比较好,毕竟直接送回去可能会拂了师无渡的面子,那水师心高气傲,反而不美。但现在,好吧,不愧是财神,这么大一箱金条,非得送回去不可了。
恰好他本也打算马上去一趟上天庭,看看风师,想着花城估计没这么快回来,于是留了个字条,把那沉得压死人的功德箱背起来就出发了。
谁知,一到仙京,竟是兵荒马乱、人仰马翻,谢怜不由得瞠目。好好的神武大街,居然被砸出了遍地的坑,坑坑洼洼。一众小神官忙前忙后团团转,灵文蹲在一个深坑边,头痛地按压太阳穴。谢怜上去道:“真君,这是怎么回事?”
灵文一抬头,被他背后那个巨大的功德箱吓了一跳,道:“太子殿下,你背这么大个功德箱上来干什么???你问怎么回事?唉,别提了,南阳将军和玄真将军打架呢,把对方仙府都给砸了。”
风信和慕情?谢怜奇道:“他俩为什么又打架?”
灵文道:“还不是因为上次胎灵那个事。几个武神那边集议,商讨怎么处理那对鬼母子。南阳将军提出要把胎灵送去炼化,毕竟那东西真的杀人无数害人不浅,玄真就不让了,语气么,有点教人不适,南阳就说你以前哪有这么宅心仁厚,莫非你心里有鬼云云。太子殿下你知道的,他们就那个样子,三言两语,到外面打去了。看看,看看,打成什么样了?我早说了,你们武神这种风气真的不好,仙京今年的修缮开支太可怕了,我刚才算到一半,又全都忘了。真是……”
谢怜看她真的很头痛,道:“那……你慢慢算吧。我先去看看风师大人。”
灵文抬头,道:“看风师大人?别了吧,太子殿下,风师大人现在不见客。”
谢怜道:“你不是说他好一些了吗?”
灵文道:“这是水师大人说的。但是风师不见客,也是水师大人说的。眼下连我都看不了风师大人,估计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殿下你就别去了吧。话说,您那个功德箱是不是也太……”
谢怜“哐当”一声,把那功德箱放了下来,道:“那劳烦您帮我把这个交还给水师大人吧。无功不受禄。即便他什么都不给,不该说的,谢怜也不会多说的。”丢了箱子一身轻松,便匆匆走了,灵文在后面喊了几声,未应,作罢,继续低下头,对着脚边深坑头痛不已。
不过,谢怜走是走了,却当然不会就这么下凡去,而是悄悄到了风师和水师在仙京的仙府,
虽说这仙府里三层、外三层都有重重护卫把守,但这点程度还难不倒谢怜。上次师青玄带他进来过,他大致记住了风师寝殿的方位,翻个墙,时而高走,时而潜行,不一会儿就到了。唯一担心的,就是风师被他哥哥弄到别的地方去了,眼下根本不在这里。
好在这担心并未落实,他攀上屋顶,找到一处外人看不到的死角,使个倒挂金钩,挂在屋檐上,向寝殿内望去。这一望,登时惊了。
师青玄居然被五花大绑,绑在他自己的榻上,仍在兀自挣扎不止。而一旁师无渡,正在榻边踱来踱去,手里拿着一碗黑漆漆的东西。他顿了片刻,突然走过去就往师青玄口里强灌。
回到菩荠观时,天光还未破晓。
一推开门,锅碗瓢盆得收拾得干干净净, 郎萤和谷子、戚容都睡在屋里, 盖着被子, 很是安稳。看来在他离开后,的确有人在尽心照料这里, 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谢怜这次一回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大堆祈愿。
菩荠观接到的祈愿从来没有这么多过, 他也不觉得是那富商帮他宣传过美名的功劳——是的, 之前住在镇上的那富商终于履行承诺,来过了。
不过, 他来是来了,却并没有注意到谢怜摆在显眼处的牌子, 或者他故意视而不见了。也并没有如他所承诺的那般捐多少多少香火,此次前来, 最主要的目的是送一面锦旗过来, 当着菩荠村各位乡亲父老的面,热情洋溢地交到了谢怜手里。谢怜毫无防备地打开一看,立刻关起来, 然而锦旗上面斗大的四个字还是深深刻进了他的脑海——“妙手回胎”。
谢怜:“???”
送走那富商,他叹了一口气,心想天天担心这屋子什么时候就塌了,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修好。一旁靠在门上的花城仿佛看出了他在叹什么,道:“有句话我早就想说了,哥哥要是在这屋子住得不踏实,不如换个地方算了。”
谢怜摇头道:“说得轻巧呀三郎,换哪里呢。”
花城笑道:“要不然搬我那里去算了。”
谢怜知道,他这话应当不只是说说而已,但自从那夜“开玩笑”后,他心里莫名有了点阴影,花城再用这样的“开玩笑”的神情说出的话,他都不大敢随便接了,低头笑笑就过了。
至于接到的祈愿,虽然都是些家里老黄牛腿伤了没法下地干活、家里媳妇怀孕了田里缺人手云云,但好歹也都是祈愿,对于信徒们的祈愿要一视同仁。过了两天,谢怜就应了祈愿,去村里帮忙插秧犁地了。
花城住在这里,自然也跟着他一道去玩儿了。因为是粗活,原先谢怜并不想让他也下地,但拗不过去,于是,二人都换了粗布衣裳,卷起袖口和裤腿,下了水稻田。
远远望去,大片大片碧青碧青的水田里,散布着许多个忙碌的农人,其中,有两个身影格外显眼。
即便是谢怜的粗布衣裳在身,也不能掩盖花城半分风采,倒不如说,那破衣裳把他的脸和身形衬得更出挑了。两人都白,手臂漂亮,小腿又长又直,在一众灰头土脸的农人间形成了一道亮丽夺目的风景,惹得看惯了糙汉子的村女们脸红心跳,不住偷瞅,插|着插|着,手下秧就歪成了一条弧线,然后变成笑料。
花城的白皙,是几乎没有血色的白皙。谢怜则是白皙中透着红润,而且,由于他天生体质的缘故,越是出汗,皮肤越是莹白如玉。烈日当头,他这边做了一会儿,整个人白得发粉,燥热难忍,不住拭去滑落颈间的汗珠,但想到鬼都是阴气森森、不喜欢太阳的,花城肯定更不快,转头望去。果然,花城也悠悠起了身,正眯着眼,以手遮阳,双眼落在右手在眉间投下的阴影中,定定望着这边。
谢怜走了过去,把斗笠扣在他头上,道:“戴好。”
花城先是一怔,随即眯起了眼,笑道:“好。”
虽然花城说下地是为了好玩儿,可他干起活来可比谢怜快多了,又快又好,十分娴熟。半个时辰后,谢怜这边的一片干完了,已是腰酸背痛,直起身来捶捶腰,那边花城就过来帮他的忙了。谢怜一瞧,没一会儿,他居然无声无息地一个人就干完了一大片,一棵一棵的绿稻栽在水田里,整整齐齐,甚为招人喜爱。他由衷地叹道:“三郎你真是学什么都上手快极了。你也别帮我了,坐那儿休息吧,喝点水什么的。”
花城便到田埂边去拿水了。村长在一旁看了半天,这时竖起大拇指,道:“道长,这是谁家的小伙子,这么勤快这么厉害!一个人顶几十个!哪家的大闺女要是被他瞧上了,那就有福啦!”
谢怜“噗”的笑了出来,没一会儿,果真有几人偷偷来问谢怜了:“哎哎道长,这个住你观里小伙子,是打来哪的?娶亲没有?家里没老婆吧?”
“肯定没有吧,这么年轻!”
谢怜哭笑不得,含糊地道:“这个……是吧,年轻,就不先考虑这个了。”
几人忙道:“那怎么行呢。就是年轻,所以才要赶紧定下来嘛。”
“道长你还是给劝劝吧,男人要早早定下来才会长大。干什么事都得先有个家。”
“是啊,年轻人!干柴烈火的!耐不住寂寞的!”
这几人都是家里有女儿想打听情况的,谢怜正温言推着,花城却拿着一只竹筒走了过来,说了一句:“娶了。家中已有妻室。”
那几人一听,大失所望,却还不死心,道:“娶的是哪家的姑娘呀?这位小兄弟能给咱们说说不?”“可不是诳咱们的吧。”“肯定貌美又贤惠吧?”
花城挑眉,道:“嗯,那是。貌美又贤良。是位金枝玉叶的贵人,我从小就喜欢的。喜欢了很多年,费尽千辛万苦才追上去的。”
他说的一本正经,分毫不似作伪,几人觉得没戏了,只好遗憾万分地散了。谢怜正听得微微出神,花城把一块布巾和一筒水递给他,道:“喝水?”
谢怜接过布巾,擦了擦满是泥巴的双手,这才接过竹筒喝了几口,递回去。他手里无意识把那布巾抓成乱七八糟的一团,擦来擦去,憋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问了:“……当真?”
花城接回竹筒,自己喝了一口,喉结上下滚了一轮,低头道:“嗯?什么?”
谢怜举起袖子,擦了擦额边一点汗珠,总觉得太阳是不是有些太大了,晒得他额头面颊都发烫,尽量漫不经心地笑问道:“家中已有妻室,貌美又贤良,是位金枝玉叶的贵人,从小就喜欢,费劲千辛万苦才追上。”
花城道:“哦,假的。”
谢怜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松了一口气。这下,是真的笑了,学着之前花城的语气道:“撒谎咯。”
花城莞尔,又道:“不过,也不全是假的。我还没追上罢了。”
闻言,谢怜一愣,花城却已经转身,继续帮忙干活去了。
谢怜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这才弯下腰,慢慢劳作起来。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点闷闷不乐,须臾,发现自己不小心插歪了一小排,赶紧拉扯回思绪。
他一边在地里干活,一边私底下试着和风师通灵。虽然花城说了,让他不要再靠近风师那群人,但谢怜还是做不到。这几天他试过无数次,然而没有一次成功,默念数遍口令,那边毫无反应,一片死寂。于是,他转了门道,找了灵文,问道:“灵文,风师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灵文那边很快就通了,声音在谢怜耳边响起,道:“风师大人吗?好了一些吧。”
谢怜直觉她没说实话,但也不追问,只打定主意,待会儿上去看看。
这时,又听灵文道:“对了,水师大人差人送了点礼物去你那里,已经送到了,太子殿下你记得看看。”
谢怜一怔,道:“礼物?不必了吧。无功不受禄。”
灵文道:“莫要谦虚客气。风师大人一冲动就乱找人陪他,你陪着他折腾那么久,于情于理都受之无愧。水师大人说只是一点小小心意,你就受了吧。”
谢怜还是觉得不大合适,留意了。干完活后,收了工,花城帮村长修他家的犁去了,谢怜则先回了菩荠观。花城口中那“三个吃闲饭的”被挪到菩荠观后,他在屋里找了一圈,心道:“礼物呢?在哪里?”
想着会不会掉到功德箱底下的缝隙里了,他撸起袖子,准备把功德箱搬开,谁知,这一搬,却是纹丝不动。那功德箱竟沉甸甸的,仿佛在地上生了根。谢怜莫名,掏出钥匙把锁开了,一打开盖子就被灿灿的金光闪瞎了眼。
那功德箱里,居然密密麻麻堆满了金条,粗略一看,少说也能给他化个千万功德!
谢怜一下子把盖子“啪”的摔上了,双手死死压住它,心道:“一点小小心意?”
平白无故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莫非是封口费?原先他还在考虑,如果真是一点小礼物,比如蕴含有法力的灵玉佩环之类的,收下是不是会比较好,毕竟直接送回去可能会拂了师无渡的面子,那水师心高气傲,反而不美。但现在,好吧,不愧是财神,这么大一箱金条,非得送回去不可了。
恰好他本也打算马上去一趟上天庭,看看风师,想着花城估计没这么快回来,于是留了个字条,把那沉得压死人的功德箱背起来就出发了。
谁知,一到仙京,竟是兵荒马乱、人仰马翻,谢怜不由得瞠目。好好的神武大街,居然被砸出了遍地的坑,坑坑洼洼。一众小神官忙前忙后团团转,灵文蹲在一个深坑边,头痛地按压太阳穴。谢怜上去道:“真君,这是怎么回事?”
灵文一抬头,被他背后那个巨大的功德箱吓了一跳,道:“太子殿下,你背这么大个功德箱上来干什么???你问怎么回事?唉,别提了,南阳将军和玄真将军打架呢,把对方仙府都给砸了。”
风信和慕情?谢怜奇道:“他俩为什么又打架?”
灵文道:“还不是因为上次胎灵那个事。几个武神那边集议,商讨怎么处理那对鬼母子。南阳将军提出要把胎灵送去炼化,毕竟那东西真的杀人无数害人不浅,玄真就不让了,语气么,有点教人不适,南阳就说你以前哪有这么宅心仁厚,莫非你心里有鬼云云。太子殿下你知道的,他们就那个样子,三言两语,到外面打去了。看看,看看,打成什么样了?我早说了,你们武神这种风气真的不好,仙京今年的修缮开支太可怕了,我刚才算到一半,又全都忘了。真是……”
谢怜看她真的很头痛,道:“那……你慢慢算吧。我先去看看风师大人。”
灵文抬头,道:“看风师大人?别了吧,太子殿下,风师大人现在不见客。”
谢怜道:“你不是说他好一些了吗?”
灵文道:“这是水师大人说的。但是风师不见客,也是水师大人说的。眼下连我都看不了风师大人,估计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殿下你就别去了吧。话说,您那个功德箱是不是也太……”
谢怜“哐当”一声,把那功德箱放了下来,道:“那劳烦您帮我把这个交还给水师大人吧。无功不受禄。即便他什么都不给,不该说的,谢怜也不会多说的。”丢了箱子一身轻松,便匆匆走了,灵文在后面喊了几声,未应,作罢,继续低下头,对着脚边深坑头痛不已。
不过,谢怜走是走了,却当然不会就这么下凡去,而是悄悄到了风师和水师在仙京的仙府,
虽说这仙府里三层、外三层都有重重护卫把守,但这点程度还难不倒谢怜。上次师青玄带他进来过,他大致记住了风师寝殿的方位,翻个墙,时而高走,时而潜行,不一会儿就到了。唯一担心的,就是风师被他哥哥弄到别的地方去了,眼下根本不在这里。
好在这担心并未落实,他攀上屋顶,找到一处外人看不到的死角,使个倒挂金钩,挂在屋檐上,向寝殿内望去。这一望,登时惊了。
师青玄居然被五花大绑,绑在他自己的榻上,仍在兀自挣扎不止。而一旁师无渡,正在榻边踱来踱去,手里拿着一碗黑漆漆的东西。他顿了片刻,突然走过去就往师青玄口里强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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