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110 110|斗真仙太子替风师
- 111 111|斗真仙太子替风师 2
- 112 112|开门揖鬼画地为牢
- 113 113|笑戏言乱我亦乱卿
- 114 114|笑戏言乱我亦乱卿 2
- 115 115|人行于隧剑悬于顶
- 116 116|一夕寒露偷梁换柱
- 117 117|神提神不如鬼吃鬼
- 118 118|渡天劫东海起大浪
- 119 119|船行鬼域入水即沉
- 120 120|合灵柩棺舟出鬼海
- 121 121|合灵柩棺舟出鬼海 2
- 122 122|幽冥水府黑衣白骨
- 123 123|幽冥水府黑衣白骨 2
- 124 124|了死结水师斗玄鬼
- 125 125|了死结水师斗玄鬼 2
- 126 126|题离思心躁乱墨痕
- 127 127|铜炉山重开万鬼躁
- 128 128|痴心子血化锦衣仙
- 129 129|痴心子血化锦衣仙 2
- 130 130|两分颜色大开染坊
- 131 131|两分颜色大开染坊 2
- 132 132|九十九鬼衣险中藏
- 133 133|知鬼王偏爱戏鬼王
- 134 134|知鬼王偏爱戏鬼王 2
- 135 135|我菩荠观为之绝倒
- 136 136|我菩荠观为之绝倒 2
- 137 137|荒山岭大闹黑心店
- 138 138|荒山岭大闹黑心店 2
- 139 139|荒山岭大闹黑心店 3
- 140 140|尖牙利齿吞风碎箭
- 141 141|路与我孰为定夺者
- 142 142|路与我孰为定夺者 2
- 143 143|铜炉开山万鬼来朝
- 144 144|铜炉开山万鬼来朝 2
- 145 145|铜炉开山万鬼来朝 3
- 146 146|明将军可悔折恨剑
- 147 147|明将军可悔折恨剑 2
- 148 148|明将军可悔折恨剑 3
- 149 149|左右慌不择东西路
- 150 150|左右慌不择东西路 2
- 151 151|左右慌不择东西路 3
- 152 152|四天王暗黑墙中藏
- 153 153|何不须黎何不敬文
- 154 154|何不须黎何不敬文 2
- 155 155|山高路远狭路不通
- 156 156|山高路远狭路不通 2
- 157 157|山高路远狭路不通 3
- 158 158|生同穴入土不为安
- 159 159|本玉质哪甘作抛砖
- 160 160|本玉质哪甘作抛砖 2
- 161 161|本玉质哪甘作抛砖 3
- 162 162|本玉质哪甘作抛砖 4
- 163 163|迷国师迷语迷人心
- 164 164|迷国师迷语迷人心 2
- 165 165|荧惑守心圣人出世
- 166 166|荧惑守心圣人出世 2
- 167 167|醋鬼王三问何所依
- 168 168|鬼火罩顶锁命口令
- 169 169|鬼火罩顶锁命口令 2
- 170 170|怨女鬼妒火烧情心
- 171 171|末公主自刎宫门前
- 172 172|骑黑牛飞蹄登铜炉
- 173 173|万神窟万神真容藏
- 174 174|万神窟万神真容藏 2
- 175 175|万神窟万神真容现
- 176 176|万神窟万神真容现 2
- 177 177|万神窟万神真容现 3
- 178 178|万神窟万神真容现 4
- 179 179|万神窟万神真容现 5
- 180 180|合铜炉必有一绝出
- 181 181|花灯夜一钱买孤魂
- 182 182|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 183 183|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2
- 184 184|拦山路太子打败劫
- 185 185|三十三神官争福地
- 186 186|三十三神官争福地 2
- 187 187|冷白鬼温语惑迷童
- 188 188|冷白鬼温语惑迷童 2
- 189 189|冷白鬼温语惑迷童 3
- 190 190|百剑穿心厉鬼成形
- 191 191|无悲喜白衣祸此世
- 192 192|白衣鬼点将黑武者
- 193 193|白衣鬼点将黑武者 2
- 194 194|无名鬼供奉无名花
- 195 195|无名鬼供奉无名花 2
- 196 196|渊中人得一雨中笠
- 197 197|渊中人得一雨中笠 2
- 198 198|渊中人得一雨中笠 3
- 199 199|立天地神人破铜炉
- 200 200|立天地神人破铜炉 2
- 201 201|立天地神人破铜炉 3
- 202 202|四武神化剑执掌中
- 203 203|白帝君评断谜国师
- 204 204|寻五百人羁会故友
- 205 205|寻五百人羁会故友 2
- 206 206|淡两语鬼王激斗志
- 207 207|求情昵鬼王假作嗔
- 208 208|妖魔入镜无所遁形
- 209 209|乱仙京诡波撼天庭
- 210 210|乱仙京诡波撼天庭 2
- 211 211|分岔路魂惊仙京底
- 212 212|不能尽善问心有憾
- 213 213|破僵局及时送好礼
- 214 214|破僵局及时送好礼 2
- 215 215|道不可偏教等同可
- 216 216|上身不易脱身更难
- 217 217|百年水深千年火热
- 218 218|百年水深千年火热 2
- 219 219|百年水深千年火热 3
- 220 220|白帝君暗设送命题
- 221 221|会鬼王太子殿中藏
- 222 222|会鬼王太子殿中藏 2
- 223 223|银蝶萦绕明灯护身
- 224 224|翻天地空斗火魔城
- 225 225|翻天地空斗火魔城 2
- 226 226|燃业火鬼神降皇城
- 227 227|燃业火鬼神降皇城 2
- 228 228|燃业火鬼神降皇城 3
- 229 229|玲珑骰一点定心惊
- 230 230|玲珑骰一点定心惊 2
- 231 231|玲珑骰一点定心惊 3
- 232 232|玲珑骰一点定心惊 4
- 233 233|百丈高崖千倾炎瀑
- 234 234|百丈高崖千倾炎瀑 2
- 235 235|通天桥三傻还复昔
- 236 236|血探花恶斗白无相
- 237 237|血探花恶斗白无相 2
- 238 238|血探花恶斗白无相 3
- 239 239|破白甲奇法断咒枷
- 240 240|笑吟吟依稀淡红衣
- 241 241|笑吟吟渐渐淡红衣 2
- 242 242|太苍顶千般尘埃定
- 243 243|君怜花兮我怜君兮
- 244 244|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 245 245|花灯谜,元宵夜
- 246 246|太子殿下的奇妙记忆漂流
- 247 247|太子殿下的奇妙记忆漂流 2
- 248 248|太子殿下的奇妙记忆漂流 3
- 249 249|太子殿下的奇妙记忆漂流 4
- 250 250|鬼王的床边故事
- 251 251|哎呀!万神窟
- 252 252|鬼王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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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合灵柩棺舟出鬼海
120|合灵柩棺舟出鬼海
然而, 谢怜却因为过分紧张, 过分心虚,仍是紧闭双眼,浑然未觉。
上次水中渡气,是花城主导的。他动作太强势,吻得太重, 谢怜事后也不敢多回忆, 只记得嘴唇肿痛酥麻。这次由他主导, 却是小心翼翼,只是轻轻贴住, 不敢多用力分毫, 仿佛生怕把花城弄醒了。可是再一想,他本来目的不就是为了要把花城弄醒吗?而且吻得太浅, 唇瓣彼此之间贴合不紧密, 气息泄露,岂非徒劳无功?
于是, 谢怜仍是闭着眼,一面心中高速默诵道德经, 一面微微分离了唇,轻吸一口气, 再次贴上。
这一次, 比前一次吻得更深,谢怜含住花城那两片微凉的薄唇,缓缓渡入气流。
过程中, 他始终闭着眼,不敢多看,在渡了五六口气之后,想着该再按一按花城的胸口了,谁知,睁眼一看,正正好迎上了花城睁得极大的一双眼。
“……”
“……”
谢怜双手还捧着花城的面颊,四唇刚刚才分离,双方唇瓣上都还残留着柔软酥麻的触感。一时之间,两人皆是化成了石像,仿佛一阵风吹过,就都碎了。谢怜固然是已经惊得呆了,一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花城又何尝不是惊呆了?
谢怜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当场脑部溢血身亡,好半晌才道:“三郎,你醒了。”
花城没说话。
谢怜一下子放开双手,向后跃出数丈:“……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给你……”
给他什么?给他渡气?
鬼会需要渡气吗?这话他自己说的人都不信!
谢怜卡住了,花城也一下子坐了起来,朝他伸出一只手,似在强作镇定,道:“……殿下,你,先冷静。”
谢怜双手抱着自己脑袋,整个人都稀里哗啦的,最终,双手合掌,对花城猛一鞠躬,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喊完,转身,拔腿就跑,落荒而逃。花城终于回过了神,起身追上来,在他身后喊道:“殿下!”
谢怜捂着双耳,边跑边高声忏悔:“对不起!!!”
死!快点死了!不死就挖个坑假装已经死了!
他跑得飞快,瞬间冲进密林深处。跑着跑着,突然迎面飞来一只利箭似也的东西,谢怜眼下虽然大受刺激,身手反应却是半点不差,甩手一抓便抓住了一根骨刺,他猛地刹步,向来袭方向望去,却什么都没望见,只看到簇簇簌簌而动的灌木。有危机四伏,他一下子冷静下来,转身往回跑去。道:“三郎!”
花城原本就紧跟着他,这一转身险些撞进花城怀里。谢怜抓过他的手就往丛林外奔,道:“快跑,森林里有东西!”
原本追着他跑的花城又被他拖着跑了回去,回到海滩,谢怜才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没跟过来。”
花城也道:“嗯,岛上是有些小东西,不过没事,不会跟过来的。”
听了这话,谢怜一下子想起,花城怎么会怕这种东西?低头一看,自己还抓着他的手,又僵了,赶紧松手跃开。
二人中间隔着几尺,默默无言了一阵,花城叹了一声,扯了扯衣裳的领子,道:“方才真是多谢哥哥救我了。人身实在是有诸多不便,下个海还喝了几口水,咸死了。”
谢怜可没那么傻,知道这是花城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当然也只好顺着下了,低头含糊地道:“没有,没有。”
顿了顿,花城又道:“不过,哥哥做的有点不对。”
谢怜一怔,讪讪地道:“不对吗?我……以为渡气就行了。”
花城道:“嗯。不对。今后可不要随便对别人这么做,不然可能……”
不然,可能不但没救成人性命,反而害了人性命。他说的一本正经,谢怜一阵羞惭,暗幸以往没做过这事,不然就真的罪过罪过了,忙保证道:“不会了,不会了。”
花城点头,莞尔。虽然谢怜心内是很想请教花城,究竟怎样渡气才是对的,但他哪里还敢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先暗暗记下,望望四周,道:“这岛竟果真是个荒岛,没有半点人烟么?”
花城道:“当然。这里是黑水鬼蜮的中心,黑水岛。”
他很笃定。血雨探花和黑水沉舟,这两位绝应当是认识的,谢怜道:“三郎以往来过这里吗?”
花城摇头,道:“没来过。不过我知道有这么一座岛。”
谢怜蹙起了眉,道:“不知风师大人他们漂到哪里去了,在不在岛上。”
此地是南海黑水鬼蜮,是人家的地盘。裴茗主场在北方,地师非是武神,风师什么状况更不用说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惹上了黑水玄鬼,能与之抗衡的也就只有水师了。但师无渡的天劫还不知何时到来,形势实在不乐观。谢怜问道:“三郎,那位黑水玄鬼,脾气大么?如果有神官误闯他的领域,进了他的家门,他会怎么样?”
花城道:“难说。不过,哥哥也应该听过那句话。陆上我为王,水里他做主。在黑水鬼蜮,我也是要忌惮三分的。”
非但有非主场的因素,同为当世之绝,怎么说也得给另外留一点薄面,日后好相见。谢怜道:“那我们得赶快离开了。”
绕着这岛粗略走了一圈,期间二人没深入森林,谢怜喊了一阵,没听到风师等人的回应,花城道:“大概他们并没漂到黑水岛来。”
两人又来到海滩边。海面上死气沉沉的,谢怜路上捡了一块木头,远远抛了出去。这样一截木头,照理说是可以浮在水面上的,然而,落在数丈之外的水面上后,瞬间就沉没了。谢怜回头望着密林,道:“看来,伐木成舟是断然不行的了。缩地千里也没法用,咱们要怎么离开这个岛?”
花城却道:“谁说不行?”
谢怜道:“可是,只有收敛过死者的棺材木,才能在黑水鬼蜮浮起……”未完,立即想起,棺材,这里到处都是树木,死者,眼前不就有么?
果然,花城笑道:“我躺进去不就行了?”
虽然他是笑着的,谢怜心口却莫名微微一酸。
花城平摊掌心,弯刀厄命便出现在他掌心。说做就做,二人开始挑起了木材。因为并未深入森林,所以没遇到潜伏在暗处的东西,一会儿便砍倒了好几棵树。转眼,忙活了一日,天色渐暗。二人分工合作,有什么活都抢着干,效率奇高,晚间,棺材差不多就造好了。
谢怜一路上只吃了半个馒头,早已饥肠辘辘,但想着尽早做好棺材尽早走,看棺材成型了才找了个借口去抓鱼。但黑水鬼蜮的水里,怎会有鱼?无功而返,转而去了森林边缘,在不算危险的地带摘了些野果。谁知,回来的时候,花城已经生起了一堆篝火,坐在火边,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一根树枝,叉着一只野兔正在烤着。
那野兔已经处理干净了,烤得表皮微焦直流油,香脆金黄的,肉|香四溢,诱人至极。见谢怜回来了,花城微微一笑,挪开了手,递给他。谢怜接了,把果子递给他,道:“都能吃。”
二人都是湿淋淋的,除了在海水里浸泡过,也被汗水沾湿了衣裳,但都很有默契地没提脱衣服烤干的事。那野兔肉果然外焦里嫩,轻轻一咬,牙齿发烫,却不能停下,唇齿留香。谢怜还是分了一人一半,叹道:“三郎手艺很好。”
花城笑道:“是吗?那可谢谢哥哥夸奖了。”
谢怜道:“是的。无论是做木工还是做食物,我没见过比你更好的。那位金枝玉叶的贵人,真是几世修来的福缘啊。”
他说这话时,仿佛在很专心地吃兔,却没听到花城那边的声音了。半晌,才听花城淡声道:“我能遇上他,才是我几世修来的。”
“……”
谢怜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仿佛啃得更专心致志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花城在叫他:“哥哥,哥哥。”
谢怜茫然道:“什么?”
花城递了一方帕子过来,谢怜这才发现,他啃得用力过猛,半边脸上全都是油,滑稽至极,登时微窘,接过帕子擦掉。花城把另一半野兔也递过去,道:“哥哥想是饿得狠了,别急。”
谢怜接过,微怔片刻,还是没忍住,道:“三郎,那位贵人,究竟是怎样的人物?你怎会追不上?”
他是真心觉得,花城要是想得到什么人,世上绝没有谁能抵挡得住他的攻势。那日花城却说,他还没追上,不禁略感郁闷,心中对那位鬼王好逑之人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大概是觉得对方非常没有眼光,或者身在福中不知福。花城道:“说来不怕哥哥笑话。我不敢。”
不知是出于打抱不平的心,还是怕花城妄自菲薄,谢怜认真地道:“你有什么不敢的?你可是绝境鬼王,血雨探花。”
花城哈哈笑道:“什么狗屁鬼王,我要真这么厉害,早几百年就不会给人吊起来打还什么都做不了了,哈哈哈哈……”
谢怜道:“诶,话不能这么说,人人不都是这么练过来的嘛……”说完就想起,他当年飞升之前,好像并没有经历被人吊起来打的这个阶段,轻咳一声。花城道:“他见过我最狼狈不堪的样子。”
谢怜道:“那我很羡慕啊。”
听他这么说,花城望了过来。谢怜不吃了,温声道:“你这种想法……我算是能理解吧。”
顿了顿,他道,“我也有段日子过得不顺心,那时候就常想,如果有人见到我这样在烂泥地里打滚、爬都爬不起来的模样,还能爱着我就好了。但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人,我也不敢给别人看。
“不过,既然是三郎向往之人,我想,即便见过你最狼狈不堪的样子,也不会说,啊,这人也不怎么样嘛,这种话。”
他凝神道:“对我来说,风光无限的是你,跌落尘埃的也是你。重点是‘你’,而不是‘怎样’的你。
“我,很……欣赏三郎,所以,想了解你的一切。所以,我觉得很羡慕,有人在那么早就看到过那样的你,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缘。而缘能续与否,三分看天意,七分凭勇气啊。”
篝火烧得噼啪作响,好半晌,两人都没再说话。谢怜轻咳一声,揉了揉眉心,道:“我是不是说太多了,不好意思。”
花城道:“没有。你说的很好,很对。”
谢怜松了口气,赶紧又抱着野兔啃了起来。花城道:“不光如此,还有很多缘故。”
谢怜自觉说了太多,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而且,他搞不明白刚才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么多,鼓励花城去勇敢追求他心爱之人吗?他又不是掌姻缘的神官,只道:“嗯……”
一席话后,两人之间气氛略显微妙,匆匆吃完,继续干活。不多时,棺材就正式完工了。
花城把崭新的棺材推下水,随即轻巧地翻了进去,坐在里面,这么长这么重的一块木头,果真浮在水面上没沉下去。那棺材打得不算宽,谢怜提着道袍下摆迈了进去,只觉无处可坐。这时,天边闷雷阵阵,乌云滚滚,紫色的闪电时隐时现,不知何时就会一个霹雳炸响耳边,空中飘下了细细的雨丝,且越来越密集,眼看着一场暴雨将至。
幸好二人干活时没偷懒,把棺盖也一起打了,不然这棺材推上海,不一会儿就灌满雨水,咕咚咕咚沉底了。
两人对视一眼,谢怜低声道:“得罪了。”
花城也不多说了,棺内躺下,谢怜也躺了进去,带上棺盖。仿佛吹熄了灯,陷入一片漆黑。
棺舟出海,浮浮沉沉地漂了一段路。棺外,暴雨狂敲棺盖,棺内,二人一语不发,挤在一处狭小的空间内,难免紧贴肢体,随波逐流,翻来覆去。谢怜一手撑着棺材边缘,想尽量多腾出一点位置,脑袋在木头上轻轻撞了几下,花城却一手伸出,放到他背上,压到自己胸口,另一手护住他的头。谢怜连喘气也不敢太急促,道:“三郎……要不然,我们换一换?”
花城道:“换什么?”
谢怜道:“……你在上面,我在下面。”
花城道:“上面下面不都一样么。”
谢怜怕压着他,道:“咱们这一路少说也得漂一天,你这身体只有十七八岁吧,我怎么说也是个武神,重得很……”
话音未落,他道:“三郎,你……别突然变大啊。”
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但他能感觉贴着他的花城起了变化,虽然这变化极其微妙,但他就是很敏锐地觉察到了,猜测花城大概是变回了他的本相。果然,花城开口,那笑低低的,的确是他本相的声音。谢怜趴在他胸口,无奈,不过这么一来,也冲淡了莫名的尴尬。他轻轻抬腿,想挪一下位置,改变姿势,花城却忽然不笑了,沉声道:“别动。”
谢怜定住,正在此时,一声巨响,二人所乘的棺舟突然猛地一沉。谢怜愕然道:“怎么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二人陡然间在棺内翻了一圈,竟是那棺舟整个儿地翻了一轮,幸好还没漏水,但再多来几下,也保证不了了。花城按着他,道:“有东西盯上这棺舟了。”
上次水中渡气,是花城主导的。他动作太强势,吻得太重, 谢怜事后也不敢多回忆, 只记得嘴唇肿痛酥麻。这次由他主导, 却是小心翼翼,只是轻轻贴住, 不敢多用力分毫, 仿佛生怕把花城弄醒了。可是再一想,他本来目的不就是为了要把花城弄醒吗?而且吻得太浅, 唇瓣彼此之间贴合不紧密, 气息泄露,岂非徒劳无功?
于是, 谢怜仍是闭着眼,一面心中高速默诵道德经, 一面微微分离了唇,轻吸一口气, 再次贴上。
这一次, 比前一次吻得更深,谢怜含住花城那两片微凉的薄唇,缓缓渡入气流。
过程中, 他始终闭着眼,不敢多看,在渡了五六口气之后,想着该再按一按花城的胸口了,谁知,睁眼一看,正正好迎上了花城睁得极大的一双眼。
“……”
“……”
谢怜双手还捧着花城的面颊,四唇刚刚才分离,双方唇瓣上都还残留着柔软酥麻的触感。一时之间,两人皆是化成了石像,仿佛一阵风吹过,就都碎了。谢怜固然是已经惊得呆了,一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花城又何尝不是惊呆了?
谢怜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当场脑部溢血身亡,好半晌才道:“三郎,你醒了。”
花城没说话。
谢怜一下子放开双手,向后跃出数丈:“……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给你……”
给他什么?给他渡气?
鬼会需要渡气吗?这话他自己说的人都不信!
谢怜卡住了,花城也一下子坐了起来,朝他伸出一只手,似在强作镇定,道:“……殿下,你,先冷静。”
谢怜双手抱着自己脑袋,整个人都稀里哗啦的,最终,双手合掌,对花城猛一鞠躬,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喊完,转身,拔腿就跑,落荒而逃。花城终于回过了神,起身追上来,在他身后喊道:“殿下!”
谢怜捂着双耳,边跑边高声忏悔:“对不起!!!”
死!快点死了!不死就挖个坑假装已经死了!
他跑得飞快,瞬间冲进密林深处。跑着跑着,突然迎面飞来一只利箭似也的东西,谢怜眼下虽然大受刺激,身手反应却是半点不差,甩手一抓便抓住了一根骨刺,他猛地刹步,向来袭方向望去,却什么都没望见,只看到簇簇簌簌而动的灌木。有危机四伏,他一下子冷静下来,转身往回跑去。道:“三郎!”
花城原本就紧跟着他,这一转身险些撞进花城怀里。谢怜抓过他的手就往丛林外奔,道:“快跑,森林里有东西!”
原本追着他跑的花城又被他拖着跑了回去,回到海滩,谢怜才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没跟过来。”
花城也道:“嗯,岛上是有些小东西,不过没事,不会跟过来的。”
听了这话,谢怜一下子想起,花城怎么会怕这种东西?低头一看,自己还抓着他的手,又僵了,赶紧松手跃开。
二人中间隔着几尺,默默无言了一阵,花城叹了一声,扯了扯衣裳的领子,道:“方才真是多谢哥哥救我了。人身实在是有诸多不便,下个海还喝了几口水,咸死了。”
谢怜可没那么傻,知道这是花城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当然也只好顺着下了,低头含糊地道:“没有,没有。”
顿了顿,花城又道:“不过,哥哥做的有点不对。”
谢怜一怔,讪讪地道:“不对吗?我……以为渡气就行了。”
花城道:“嗯。不对。今后可不要随便对别人这么做,不然可能……”
不然,可能不但没救成人性命,反而害了人性命。他说的一本正经,谢怜一阵羞惭,暗幸以往没做过这事,不然就真的罪过罪过了,忙保证道:“不会了,不会了。”
花城点头,莞尔。虽然谢怜心内是很想请教花城,究竟怎样渡气才是对的,但他哪里还敢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先暗暗记下,望望四周,道:“这岛竟果真是个荒岛,没有半点人烟么?”
花城道:“当然。这里是黑水鬼蜮的中心,黑水岛。”
他很笃定。血雨探花和黑水沉舟,这两位绝应当是认识的,谢怜道:“三郎以往来过这里吗?”
花城摇头,道:“没来过。不过我知道有这么一座岛。”
谢怜蹙起了眉,道:“不知风师大人他们漂到哪里去了,在不在岛上。”
此地是南海黑水鬼蜮,是人家的地盘。裴茗主场在北方,地师非是武神,风师什么状况更不用说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惹上了黑水玄鬼,能与之抗衡的也就只有水师了。但师无渡的天劫还不知何时到来,形势实在不乐观。谢怜问道:“三郎,那位黑水玄鬼,脾气大么?如果有神官误闯他的领域,进了他的家门,他会怎么样?”
花城道:“难说。不过,哥哥也应该听过那句话。陆上我为王,水里他做主。在黑水鬼蜮,我也是要忌惮三分的。”
非但有非主场的因素,同为当世之绝,怎么说也得给另外留一点薄面,日后好相见。谢怜道:“那我们得赶快离开了。”
绕着这岛粗略走了一圈,期间二人没深入森林,谢怜喊了一阵,没听到风师等人的回应,花城道:“大概他们并没漂到黑水岛来。”
两人又来到海滩边。海面上死气沉沉的,谢怜路上捡了一块木头,远远抛了出去。这样一截木头,照理说是可以浮在水面上的,然而,落在数丈之外的水面上后,瞬间就沉没了。谢怜回头望着密林,道:“看来,伐木成舟是断然不行的了。缩地千里也没法用,咱们要怎么离开这个岛?”
花城却道:“谁说不行?”
谢怜道:“可是,只有收敛过死者的棺材木,才能在黑水鬼蜮浮起……”未完,立即想起,棺材,这里到处都是树木,死者,眼前不就有么?
果然,花城笑道:“我躺进去不就行了?”
虽然他是笑着的,谢怜心口却莫名微微一酸。
花城平摊掌心,弯刀厄命便出现在他掌心。说做就做,二人开始挑起了木材。因为并未深入森林,所以没遇到潜伏在暗处的东西,一会儿便砍倒了好几棵树。转眼,忙活了一日,天色渐暗。二人分工合作,有什么活都抢着干,效率奇高,晚间,棺材差不多就造好了。
谢怜一路上只吃了半个馒头,早已饥肠辘辘,但想着尽早做好棺材尽早走,看棺材成型了才找了个借口去抓鱼。但黑水鬼蜮的水里,怎会有鱼?无功而返,转而去了森林边缘,在不算危险的地带摘了些野果。谁知,回来的时候,花城已经生起了一堆篝火,坐在火边,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一根树枝,叉着一只野兔正在烤着。
那野兔已经处理干净了,烤得表皮微焦直流油,香脆金黄的,肉|香四溢,诱人至极。见谢怜回来了,花城微微一笑,挪开了手,递给他。谢怜接了,把果子递给他,道:“都能吃。”
二人都是湿淋淋的,除了在海水里浸泡过,也被汗水沾湿了衣裳,但都很有默契地没提脱衣服烤干的事。那野兔肉果然外焦里嫩,轻轻一咬,牙齿发烫,却不能停下,唇齿留香。谢怜还是分了一人一半,叹道:“三郎手艺很好。”
花城笑道:“是吗?那可谢谢哥哥夸奖了。”
谢怜道:“是的。无论是做木工还是做食物,我没见过比你更好的。那位金枝玉叶的贵人,真是几世修来的福缘啊。”
他说这话时,仿佛在很专心地吃兔,却没听到花城那边的声音了。半晌,才听花城淡声道:“我能遇上他,才是我几世修来的。”
“……”
谢怜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仿佛啃得更专心致志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花城在叫他:“哥哥,哥哥。”
谢怜茫然道:“什么?”
花城递了一方帕子过来,谢怜这才发现,他啃得用力过猛,半边脸上全都是油,滑稽至极,登时微窘,接过帕子擦掉。花城把另一半野兔也递过去,道:“哥哥想是饿得狠了,别急。”
谢怜接过,微怔片刻,还是没忍住,道:“三郎,那位贵人,究竟是怎样的人物?你怎会追不上?”
他是真心觉得,花城要是想得到什么人,世上绝没有谁能抵挡得住他的攻势。那日花城却说,他还没追上,不禁略感郁闷,心中对那位鬼王好逑之人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大概是觉得对方非常没有眼光,或者身在福中不知福。花城道:“说来不怕哥哥笑话。我不敢。”
不知是出于打抱不平的心,还是怕花城妄自菲薄,谢怜认真地道:“你有什么不敢的?你可是绝境鬼王,血雨探花。”
花城哈哈笑道:“什么狗屁鬼王,我要真这么厉害,早几百年就不会给人吊起来打还什么都做不了了,哈哈哈哈……”
谢怜道:“诶,话不能这么说,人人不都是这么练过来的嘛……”说完就想起,他当年飞升之前,好像并没有经历被人吊起来打的这个阶段,轻咳一声。花城道:“他见过我最狼狈不堪的样子。”
谢怜道:“那我很羡慕啊。”
听他这么说,花城望了过来。谢怜不吃了,温声道:“你这种想法……我算是能理解吧。”
顿了顿,他道,“我也有段日子过得不顺心,那时候就常想,如果有人见到我这样在烂泥地里打滚、爬都爬不起来的模样,还能爱着我就好了。但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人,我也不敢给别人看。
“不过,既然是三郎向往之人,我想,即便见过你最狼狈不堪的样子,也不会说,啊,这人也不怎么样嘛,这种话。”
他凝神道:“对我来说,风光无限的是你,跌落尘埃的也是你。重点是‘你’,而不是‘怎样’的你。
“我,很……欣赏三郎,所以,想了解你的一切。所以,我觉得很羡慕,有人在那么早就看到过那样的你,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缘。而缘能续与否,三分看天意,七分凭勇气啊。”
篝火烧得噼啪作响,好半晌,两人都没再说话。谢怜轻咳一声,揉了揉眉心,道:“我是不是说太多了,不好意思。”
花城道:“没有。你说的很好,很对。”
谢怜松了口气,赶紧又抱着野兔啃了起来。花城道:“不光如此,还有很多缘故。”
谢怜自觉说了太多,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而且,他搞不明白刚才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么多,鼓励花城去勇敢追求他心爱之人吗?他又不是掌姻缘的神官,只道:“嗯……”
一席话后,两人之间气氛略显微妙,匆匆吃完,继续干活。不多时,棺材就正式完工了。
花城把崭新的棺材推下水,随即轻巧地翻了进去,坐在里面,这么长这么重的一块木头,果真浮在水面上没沉下去。那棺材打得不算宽,谢怜提着道袍下摆迈了进去,只觉无处可坐。这时,天边闷雷阵阵,乌云滚滚,紫色的闪电时隐时现,不知何时就会一个霹雳炸响耳边,空中飘下了细细的雨丝,且越来越密集,眼看着一场暴雨将至。
幸好二人干活时没偷懒,把棺盖也一起打了,不然这棺材推上海,不一会儿就灌满雨水,咕咚咕咚沉底了。
两人对视一眼,谢怜低声道:“得罪了。”
花城也不多说了,棺内躺下,谢怜也躺了进去,带上棺盖。仿佛吹熄了灯,陷入一片漆黑。
棺舟出海,浮浮沉沉地漂了一段路。棺外,暴雨狂敲棺盖,棺内,二人一语不发,挤在一处狭小的空间内,难免紧贴肢体,随波逐流,翻来覆去。谢怜一手撑着棺材边缘,想尽量多腾出一点位置,脑袋在木头上轻轻撞了几下,花城却一手伸出,放到他背上,压到自己胸口,另一手护住他的头。谢怜连喘气也不敢太急促,道:“三郎……要不然,我们换一换?”
花城道:“换什么?”
谢怜道:“……你在上面,我在下面。”
花城道:“上面下面不都一样么。”
谢怜怕压着他,道:“咱们这一路少说也得漂一天,你这身体只有十七八岁吧,我怎么说也是个武神,重得很……”
话音未落,他道:“三郎,你……别突然变大啊。”
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但他能感觉贴着他的花城起了变化,虽然这变化极其微妙,但他就是很敏锐地觉察到了,猜测花城大概是变回了他的本相。果然,花城开口,那笑低低的,的确是他本相的声音。谢怜趴在他胸口,无奈,不过这么一来,也冲淡了莫名的尴尬。他轻轻抬腿,想挪一下位置,改变姿势,花城却忽然不笑了,沉声道:“别动。”
谢怜定住,正在此时,一声巨响,二人所乘的棺舟突然猛地一沉。谢怜愕然道:“怎么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二人陡然间在棺内翻了一圈,竟是那棺舟整个儿地翻了一轮,幸好还没漏水,但再多来几下,也保证不了了。花城按着他,道:“有东西盯上这棺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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