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万岁！”杨小山发现洪秀全也在这里，连忙行礼道。

    “是小山啊，今天怎么来这里了？”洪秀全笑着问道。

    “这位是季先生，道州这里的一名秀才，小山想引荐给陈丞相，看有没有合适的职位安排。”杨小山说明了来意。

    “这个真是不巧，朕刚安排陈丞相一件事情，他刚刚出去了。小山引荐的一定是不错的人才，季先生这边请。”洪秀全还是非常客气，现在队伍壮大了，处处都需要人去管理，文化人的岗位更是稀缺。

    “在下季高，见过天王。”左宗棠显得不卑不亢，既不谦卑也不高傲。

    洪秀全一见分外喜欢，“先生既然能来到我太平天国，想必肯定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先生是如何看待我们天国的，您觉得我们天国能成大事吗？”这一席话既是讨教，也是考验左宗棠的才学。

    “当今天下动荡不安，朝廷内外交困，百姓苦不堪言，是一派末世的景象。太平天国异军突起，所到之处百姓归附者甚多，这说明太平天国很得人心，发展壮大如火如荼。若按照这个趋势打下去，打到北京取代清廷，一统中原大地，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左宗棠此时对太平天国还是相当看好的，不然也不会来这里一探究竟。

    “那先生对我天国又有什么建议呢？”洪秀全又问道，这才是重点。

    “在下不敢说什么建议，只是有几点疑惑。”左宗棠停了停。

    “先生请明示。”洪秀全来了兴趣。

    “太平天国早早在永安就竖起了大旗，这并无不可。但立国后就该迅速出击，直捣清廷要害，但你们却在永安呆了半年，这一点似乎有遗失战机之嫌。”左宗棠倒是准备好了功课，有备而来。

    “说的不错，我军在永安的确有些拖沓。”洪秀全点点头，其实那个时候太平军普遍有种小富即安的思想，野心还没有那么大，而且大军拖家带口行动不便也是重要原因。

    “拜上帝教可是洋教，天王您可曾想过，用洋教举大旗是否有些不妥？我国民风保守，对外来的事情都有些抵触，这些年来洋人欺我太甚，用洋教可能会让一些人心生反感。”左宗棠这句话已经显得很大胆了。

    洪秀全一听有些不高兴了，说军事上的失误这些跟他无关，但宗教是他自己一手创建的，左宗棠的建议他有些听不进去。他分辨道：“上帝我华夏自古有之，尚书中就有上帝一词。拜上帝教虽然参考了洋人的基督教，形式上有所相似。但此教乃我洪秀全首创，教权在我，教义在我，宗教解释也在我，教众也都是国人，怎么能说是洋教呢？先生可能有所不知，这基督教也分天主教和新教之別，那天主教算是洋教，可新教却分支极多，互不隶属，我拜上帝教土生土长在国内，和洋人的基督是并列关系，可不是归属关系。”一提到宗教问题洪秀全有些激动。

    “可你们的教义把清廷划归妖，怎么把佛道儒也归为妖类，你我都是读书人，这儒要也是妖，这岂不是把读书人往外推吗？没有读书人的支持，这今后国家又怎么治理呢？”左宗棠说出了他最大的疑虑。

    “不错，圣贤书朕自幼也日日苦读过。正因为此，朕才觉得这孔孟之道最不可取。孔子他口口声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满脑子等级观念，而我天国天下多男子，尽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尽是姐妹之群。洋人之所以船坚炮利，教义上的平等也是关键。孔孟思想早已经是老黄历，就应该用拜上帝教取而代之。”洪秀全慷慨陈词道，他在广州见过洋人，多多少少受到洋人的一些影响。

    这段话不但冲击了左宗棠，更是让一旁的杨小山刮目相看。杨小山原以为洪秀全只是一名形式上的教主，但他不能不承认他的思想之新，乃这个时代少有。不同的是左宗棠并不认可，而杨小山知道五四运动和毛主席都力主批孔，就是要反对迂腐的旧思想，建立符合这个时代的新思想。

    “那佛道等宗教已经流传千年，为什么连他们也要铲除呢？”左宗棠发问道。

    “始皇帝统一了文字让七国一统创造了我们大华夏，但宗教上我们始终都没有统一，乃至今天汉人之心四分五裂，我拜上帝教就是要扫平这些欺名盗世之辈，如果他们真的有那么灵验的话，我们砸庙的时候他们的主为什么不现身显灵？只有砸了他们才能让百姓醒悟，归附我拜上帝教，只有我们才能让天下人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无处不保暖，无处不均匀。”洪秀全的宗教理想就是儒家的大同世界。

    左宗棠沉默不语，他内心觉得洪秀全的话有些天真幼稚，更何况孔孟之道在他心中早已经是牢不可破的圣人之言，历朝历代都是按照祖宗之法建立，觉得洪秀全的话有些不切实际，非常虚无。

    杨小山想得和左宗棠不同，在他那个时代，这叫理想主义者，洪秀全此时在他心里就是那种倔强的宗教理想者，他有自己的主张，而且也不无道理，他也坚信这一点。但马克思说的话，生产力还没有到那一步，这样的主张无法实现。

    “当然我们天国以后建立小天堂也会开科考试，广纳人才，但我们要摒弃孔子的思想，反对他的君权，反对他纲常伦理，解放妇女才是我拜上帝教需要坚持的。”洪秀全继续说道。

    “天王之言，季某受教了。”左宗棠嘴里说受教，但内心是极不认可，孔子至圣先师的地位在他心里不可动摇，这完全违背了他的价值观。他心里已经起了离开天国之心。

    离开天王后的当晚左宗棠就偷偷溜走了，回到了他长沙的家。后经人介绍做了湖南巡抚骆秉章的幕僚。

    杨小山的历史知识不够，他不知道季高就是左宗棠的字，不然说什么也不可能放他走，就这样一代名臣左宗棠与太平天国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