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72 第六十七章 何妨徐行
- 73 第六十八章 怳惊长嗟
- 74 第六十九章 孤高烈风
- 75 第七十章 几行归塞
- 76 第七十一章 机中论锦
- 77 第七十二章 渚云暗度
- 78 第七十三章 千丈晴空
- 79 第七十四章 密霭深树
- 80 第七十五章 长近尊前
- 81 第七十六章 花困蓬瀛
- 82 第七十七章 耿耿漏咽
- 83 第七十八章 老病寒塘
- 84 第七十九章 寒塘欲下
- 85 第八十章 流水西东
- 86 第八十一章 风动荼蘼
- 87 第八十二章 烟火人间
- 88 第八十三章 无赖穷秋
- 89 第八十四章 不与人期
- 90 第八十五章 无聊为伊
- 91 第八十六章 花开并蒂
- 92 第八十七章 边声四起
- 93 第八十八章 欲知方寸
- 94 第八十九章 不减春恨
- 95 第九十章 好伴云来
- 96 第九十一章 尊前青眼
- 97 第九十二章 重阴未开
- 98 第九十三章 九曲回肠
- 99 第九十四章 清香未减
- 100 第九十五章 南苑吹花
- 101 第九十六章 清歌断肠
- 102 第九十七章 目极伤心
- 103 第九十八章 香袖啼红
- 104 第九十九章 一庭凄冷
- 105 第一百章 红笺无色
- 106 第101章 锦书难据
- 107 第102章 梦魂俱远
- 108 第103章 几多幽怨
- 109 第104章 情极生怨
- 110 第105章 蓝桥路近
- 111 第106章 山重无数
- 112 第107章 沧海尘飞
- 113 第108章 禾黍高低
- 114 第109章 海棠正好
- 115 第110章 都门帐饮
- 116 第111章 天遥地远
- 117 第112章 升平守分
- 118 第113章 无处无愁
- 119 第114章 等闲辜负
- 120 第115章 灯照离席
- 121 第116章 无情燕子
- 122 第117章 春归何处
- 123 第118章 掩泣空向
- 124 第119章 韦郎去也
- 125 第120章 思君不见
- 126 第121章 峰回路转
- 127 第122章 翠尊易泣
- 128 第123章 遗钿不见
- 129 第124章 空带愁归
- 130 第125章 黄芦苦竹
- 131 第126章 云随雁字
- 132 第127章 此去难留
- 133 第128章 多情犹有
- 134 第129章 几番凝伫
- 135 第130章 人闲昼永
- 136 第131章 风雨无晴
- 137 第132章 浮生长恨
- 138 第133章 玉做人间
- 139 第134章 遍满春色
- 140 第135章 玉钩双燕
- 141 第136章 东风主张
- 142 第137章 手种红药
- 143 第138章 风入罗帏
- 144 第139章 寒禽衰草
- 145 第140章 岳钟冷梦
- 146 第141章 无言自愁
- 147 第142章 惊飙动幕
- 148 第143章 脉脉此情
- 149 第144章 山峦重叠
- 150 第145章
- 151 第146章
- 152 第147章 断肠疑破
- 153 第148章 愁入西风
- 154 第149章 怎不思量
- 155 第150章 绣被春寒
- 156 第151章 大厦如倾
- 157 第152章 经年离别
- 158 第153章 兴尽悲来
- 159 第154章 人何以堪
- 160 第155章 轻失花期
- 161 第156章 莫思身外
- 162 第157章 一饷徜徉
- 163 第158章 怎得伊来
- 164 第159章 红萼宜簪
- 165 第160章 仓皇北顾
- 166 第161章 桃李自春
- 167 第162章 一箭风快
- 168 第163章 伤离意绪
- 169 第164章 只凭芳草
- 170 第165章 小槛欢聚
- 171 第166章 登览关情
- 172 第167章 飞云过尽
- 173 第168章 五云深处
- 174 第169章 宿鸟未惊
- 175 第170章 幽梦初回
- 176 第171章 脉脉花疏
- 177 第172章 风疏雨骤
- 178 第173章 恨满金徽
- 179 第174章 晓色云开
- 180 第175章 脂车待发
- 181 第176章 琼枝玉树
- 182 第177章 锦字征鸿
- 183 第178章 造物乘除
- 184 第179章 有泪如倾
- 185 第180章 佳音噩耗
- 186 第181章 难寻红妆
- 187 第182章 极望天西
- 188 第183章 元嘉草草
- 189 第184章 汉旗翻雪
- 190 第185章 过得今宵
- 191 终章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 192 狗尾续貂-番外
隐藏
显示工具栏
第七十七章 耿耿漏咽
第七十七章 耿耿漏咽
“我有桩事想不明白。”大梅一本正经道,“万岁爷出宫用的车我见过,单乘单座儿,你们俩怎么挤下去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屋里每个人都巴巴的看着她,锦书闹了个大红脸,打着愣的呐呐,“说什么呢!”
入画啧啧道,“说说呗,是万岁爷搂着你坐的?还是坐万岁爷腿上?”
几个人暧昧的眯起了眼,拿皇帝当话题那可是藐视圣躬的重罪,不过既然没外人在,打听打听也没什么。实在是,这事儿多叫人稀罕呐!皇帝弱冠御极,在宫里简直就是天一样的存在,他又是个深藏不露的脾气,似乎没什么个人情绪。在太皇太后面前是孝子慈孙,在妃嫔们面前是不偏不倚的丈夫,在宫女太监面前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要说他对着个女人笑,把谁捧在膝头上坐,那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恐怕连皇后都没得过这殊荣吧!女孩儿们凑在一起就爱聊这个,不把真相挖出来,就像对不起自己似的。
锦书只愁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她心头擂鼓样的砰砰跳,结结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绿芜道,“别逗她了,瞧把人臊的!”
入画说,“咱们得不着圣眷,连过过耳朵瘾也不让?”说着又缠上来逼问,“再不说,可别怪咱们严刑铐打啊!”
锦书避无可避,只得支支吾吾道,“那车里头宽绰,两个人也能坐。”
众人很败兴,看着都有点蔫,唯独大梅说,“肩挨着肩,也够可以的了!咱们万岁爷膀子宽,你靠着,是不是特踏实?”
锦书怔怔道,“我多早晚靠来着?人家是主子爷,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啊!再说我是跟着伺候,又不是跟着遛弯……”
入画嗤之以鼻,“怎么不让我跟着伺候啊?你别矫情啦!得了便宜还卖乖!”
屋里正聊得热火,外面隐约有人喊,“崔总管在不在?”
这会儿正是太皇太后沉沉好眠的时候,锦书怕惊了驾,忙推开窗屉子看,“谁在那儿喊,怎么不懂规矩?”
月台下的宫女跑上来,进了值房福了福道,“给姑姑们请安了,我找崔谙达呢!”
说起崔总管,锦书方察觉自打她进了慈宁宫就没见着,便问她们,“总管哪儿去了?”
大梅说,“可能是要变天,崔谙达今儿腿疼得厉害,回下处去了。”
锦书心里一急,记挂着他身边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回头抽了空得去瞧瞧才行。
绿芜对那宫女说,“你是哪个宫的?大呼小叫的像什么话?”
小宫女瑟瑟道,“我是长/春/宫的,是有要紧的事……”
入画不等人家说完就呸了口,“凭你什么火烧眉毛的事!老祖宗正歇着,你吵醒了她还想活不想活了?”
那小宫女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磕着头说,“奴才错了,奴才急着给太皇太后回好消息,一时忘了时候,请姑姑们恕罪。”
大梅看了锦书一眼,长/春/宫有什么好消息?大抵是通嫔生了吧!于是对锦书努了努嘴道,“这是掌事姑姑,你有事和她说也一样。”
那小宫女对锦书磕头,“姑姑好,咱们通主子午正生了个皇子,嬷嬷命我来回太皇太后的。”
锦书点头应道,“这真是个好事儿!你起来吧,老祖宗这会子正睡着,等起身了我一定回禀。”
小宫女俯身道谢退了出去,入画道,“真是咋乎!生了个儿子怎么了?宫里皇子多了,又不是头一个,用得着这样吗!”
锦书笑道,“那可是龙子,天皇贵胄!你仔细祸从口出。”?绿芜对入画道,“这你就不懂了,太皇太后自然是喜欢皇帝子嗣越多越好,但凡生了皇子的,总少不了赏赐晋位份。”
“说起这个,通主子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大梅边整理红绳边道,“她刚进宫时位份低,好像只是个答应,后来踩着别人的肩膀一步步爬上来,如今娘家侄女是内定的太子妃,自己又生了皇子,总归是烈火烹油的美事。”
锦书心里沉甸甸的提不起劲来,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只觉压得喘不上气儿,她抬手解了一颗扣子方松快了些。
这时窗外有人低声叫“锦姑姑”,听口音带点东北味儿,锦书知道是下值房的二等宫女小娟。照规矩次一等的宫女不许进上值房,要进得有大宫女许可才行,她既喊她肯定是有事,锦书答应了声,“进来说话吧。”
小娟低着头,迈着小步,手里捧着一双五蝠捧寿的鞋,走到锦书跟前躬了躬腰,毕恭毕敬的把鞋呈上来,“这是我孝敬姑姑的,您试试吧,看合不合脚。”
锦书大为意外,次等宫女给大宫女做针线是常有的,可自己掌了事儿之后从没有对下头的人有过这种要求,她深知道被人逼着做活儿多难受,尤其是着种鞋,鞋帮两边用红线绣四只蝙蝠,鞋口正中间绣个圆的寿字,鞋尖上的大蝙蝠最难绣,要垫着衬,好让蝙蝠鼓起来。还有缉鞋口,沿上貉子皮,翻毛出锋,针非常难拔,每做一针必须用牙咬着,一双鞋下来牙根都得松动出血。
她双手接过来,“难为你想着我,谢谢。”
小娟垂着眼睛道,“咱们在姑姑手底下已经过的是好日子了,要是不知道讨乖就是不知趣儿。再过几天是花朝,各宫的主子宫女都要在一处顽,要是叫她们瞧见咱们宫的姑姑连双蝙蝠鞋都没有,倒要叫她们笑话。”
入画笑道,“好丫头,真懂事儿!锦姑姑的有了,荣姑姑的呢?”
这五蝠捧寿鞋是通天的金字招牌,不是正经主子身边的掌事姑姑没有资格穿
。内廷之中大拇哥上挑的只有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后,别的贵妃、四妃,那只能放到二哥上,更别提三四品的嫔以下了,就跟衙门里的师爷似的,未入流!人说主贵奴荣,单从一双鞋上就能体现出来,所以这鞋到哪儿红哪儿,连老太监见了都要打千儿行礼。眼下下值房的给锦书预备了,少了春荣的,回头嘴上不说什么,心里总要闹不痛快。
小娟说,“不能短了荣姑姑的,守月已经送到南三所的梢间去了。”又对锦书道,“姑姑试试吧,要是小了我就拿回去抻一抻,过两天一准儿合脚。”
屋里都是极熟捻的人,又都是女孩儿,锦书也不回避了,利索蹬了脚上的鞋。小娟蹲下来伺候,托着花盆底给她穿上,小心翼翼的问,“姑姑,怎么样?”
锦书很是欢喜,喜孜孜道,“你真巧的手,大小刚好,倒像是照着我的脚做的!”
小娟看似松了口气,也笑道,“姑姑上回趟水踩湿了鞋,放在炭盆子边上烤来着,我比着大小画下来的。”
“怪道呢,难为你周全!”锦书说,“有这一回,我明白你的心就成了,往后用不着再做了,做这鞋的苦处我知道,三更灯火五更鸡,起早贪晚的。”
小娟哎了声,又说,“姑姑明年要还是咱们的掌事儿,我这活计逃不了,还给姑姑做。”说着一甩大辫子出门去了。
屋里歪着打络子的几个人调笑起来,“这丫头不孬,瞧这话说的!敢情算准了明年你不会在慈宁宫了。”
锦书翻着个儿的看这双鞋,随口应道,“她是这个意思吗?你们别曲解人家。”
入画说,“曲解什么?不论哪位主子爷,怕是都不能让你在慈宁宫里呆久了的。”
锦书不理她们,引了线穿针,脑子里却闲不下来,炒豆子似的来回焯,一会儿是皇帝,一会儿是太子,那两张肖似的脸渐渐融合在一起,也分不清谁是谁来了。
案上的自鸣钟嘀嗒的响,春天本来就容易犯困,入画她们手上的活儿不赶急,一个个都倒在炕上打起了盹。锦书撂下花绷子出门去,远远看见崔贵祥手下的跟班太监留金在铜茶炊那儿,打着呵欠坐在檐下的春凳上,一口一口喝着酽茶醒神儿。
张和全正在给紫砂炖盅看火,她走过去给他请个安,“谙达忙着呢?”
张太监起来还了个礼,“是锦姑娘啊,身上的伤都大好了?”
锦书道,“劳您惦记,都好了。”
留金扶正了帽子,赶紧给她见了个礼,“姑姑吉祥。”
锦书应了一声,到那二板凳上落座,和张太监闲聊了两句,便有意无意的问留金,“我是晌午才回来的,听说崔谙达腿上的毛病又犯了?”
留金说,“可不是!每年这个时候都得折腾上几天,他腿上的痼疾还是当年随先帝爷攻怀来时作下的。数九寒冬给大军送手谕,大雪封了山,在河面上来回爬着走,不冻出毛病来才怪呢!”
原来促成改朝换代这件事上崔贵祥也出过一份力,锦书有些失望,可转念想,他是替主子效命,大邺二百多年的基业由荣转衰,有人取而代之是早晚的事,这能怪谁?没了国不要紧,她是个女人,心里装不下万里江山。她独在意的是家里人,父母亲,兄弟们,只可惜连他们都没了,自己孤单单一个人,真是无限的凄凉。
“我这儿脱不了身去瞧他,眼下他跟前谁在看护着?”锦书端坐着问。崔贵祥也算对得住她,救了她一回命。在这深宫里有个人帮衬总是好的,自己领他那份情,在日常生活上多关心他一些,也不枉叫他一声干爸爸。
留金想了想道,“我才刚上谙达榻榻里去过,他的一个徒弟在,另两个都当着值呢。”
锦书问,“请大夫瞧了没?”
“大约是瞧过了,铜吊上熬着药的。”留金笑道,“姑姑有心了,回头我下了值还过去,一定替您带个好儿,谙达感激您呐。”
锦书淡淡道,“那不必,你给我带话给谙达,我今儿不上夜,可交了差事宫门都下钥了,怕来不及过去,明儿我起个早上体和殿去,请谙达好生养着。”
留金道是,三个人边吃茶边逗牙签子,直到暖阁里有击掌声传来,锦书方辞了他们上值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屋里每个人都巴巴的看着她,锦书闹了个大红脸,打着愣的呐呐,“说什么呢!”
入画啧啧道,“说说呗,是万岁爷搂着你坐的?还是坐万岁爷腿上?”
几个人暧昧的眯起了眼,拿皇帝当话题那可是藐视圣躬的重罪,不过既然没外人在,打听打听也没什么。实在是,这事儿多叫人稀罕呐!皇帝弱冠御极,在宫里简直就是天一样的存在,他又是个深藏不露的脾气,似乎没什么个人情绪。在太皇太后面前是孝子慈孙,在妃嫔们面前是不偏不倚的丈夫,在宫女太监面前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要说他对着个女人笑,把谁捧在膝头上坐,那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恐怕连皇后都没得过这殊荣吧!女孩儿们凑在一起就爱聊这个,不把真相挖出来,就像对不起自己似的。
锦书只愁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她心头擂鼓样的砰砰跳,结结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绿芜道,“别逗她了,瞧把人臊的!”
入画说,“咱们得不着圣眷,连过过耳朵瘾也不让?”说着又缠上来逼问,“再不说,可别怪咱们严刑铐打啊!”
锦书避无可避,只得支支吾吾道,“那车里头宽绰,两个人也能坐。”
众人很败兴,看着都有点蔫,唯独大梅说,“肩挨着肩,也够可以的了!咱们万岁爷膀子宽,你靠着,是不是特踏实?”
锦书怔怔道,“我多早晚靠来着?人家是主子爷,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啊!再说我是跟着伺候,又不是跟着遛弯……”
入画嗤之以鼻,“怎么不让我跟着伺候啊?你别矫情啦!得了便宜还卖乖!”
屋里正聊得热火,外面隐约有人喊,“崔总管在不在?”
这会儿正是太皇太后沉沉好眠的时候,锦书怕惊了驾,忙推开窗屉子看,“谁在那儿喊,怎么不懂规矩?”
月台下的宫女跑上来,进了值房福了福道,“给姑姑们请安了,我找崔谙达呢!”
说起崔总管,锦书方察觉自打她进了慈宁宫就没见着,便问她们,“总管哪儿去了?”
大梅说,“可能是要变天,崔谙达今儿腿疼得厉害,回下处去了。”
锦书心里一急,记挂着他身边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回头抽了空得去瞧瞧才行。
绿芜对那宫女说,“你是哪个宫的?大呼小叫的像什么话?”
小宫女瑟瑟道,“我是长/春/宫的,是有要紧的事……”
入画不等人家说完就呸了口,“凭你什么火烧眉毛的事!老祖宗正歇着,你吵醒了她还想活不想活了?”
那小宫女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磕着头说,“奴才错了,奴才急着给太皇太后回好消息,一时忘了时候,请姑姑们恕罪。”
大梅看了锦书一眼,长/春/宫有什么好消息?大抵是通嫔生了吧!于是对锦书努了努嘴道,“这是掌事姑姑,你有事和她说也一样。”
那小宫女对锦书磕头,“姑姑好,咱们通主子午正生了个皇子,嬷嬷命我来回太皇太后的。”
锦书点头应道,“这真是个好事儿!你起来吧,老祖宗这会子正睡着,等起身了我一定回禀。”
小宫女俯身道谢退了出去,入画道,“真是咋乎!生了个儿子怎么了?宫里皇子多了,又不是头一个,用得着这样吗!”
锦书笑道,“那可是龙子,天皇贵胄!你仔细祸从口出。”?绿芜对入画道,“这你就不懂了,太皇太后自然是喜欢皇帝子嗣越多越好,但凡生了皇子的,总少不了赏赐晋位份。”
“说起这个,通主子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大梅边整理红绳边道,“她刚进宫时位份低,好像只是个答应,后来踩着别人的肩膀一步步爬上来,如今娘家侄女是内定的太子妃,自己又生了皇子,总归是烈火烹油的美事。”
锦书心里沉甸甸的提不起劲来,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只觉压得喘不上气儿,她抬手解了一颗扣子方松快了些。
这时窗外有人低声叫“锦姑姑”,听口音带点东北味儿,锦书知道是下值房的二等宫女小娟。照规矩次一等的宫女不许进上值房,要进得有大宫女许可才行,她既喊她肯定是有事,锦书答应了声,“进来说话吧。”
小娟低着头,迈着小步,手里捧着一双五蝠捧寿的鞋,走到锦书跟前躬了躬腰,毕恭毕敬的把鞋呈上来,“这是我孝敬姑姑的,您试试吧,看合不合脚。”
锦书大为意外,次等宫女给大宫女做针线是常有的,可自己掌了事儿之后从没有对下头的人有过这种要求,她深知道被人逼着做活儿多难受,尤其是着种鞋,鞋帮两边用红线绣四只蝙蝠,鞋口正中间绣个圆的寿字,鞋尖上的大蝙蝠最难绣,要垫着衬,好让蝙蝠鼓起来。还有缉鞋口,沿上貉子皮,翻毛出锋,针非常难拔,每做一针必须用牙咬着,一双鞋下来牙根都得松动出血。
她双手接过来,“难为你想着我,谢谢。”
小娟垂着眼睛道,“咱们在姑姑手底下已经过的是好日子了,要是不知道讨乖就是不知趣儿。再过几天是花朝,各宫的主子宫女都要在一处顽,要是叫她们瞧见咱们宫的姑姑连双蝙蝠鞋都没有,倒要叫她们笑话。”
入画笑道,“好丫头,真懂事儿!锦姑姑的有了,荣姑姑的呢?”
这五蝠捧寿鞋是通天的金字招牌,不是正经主子身边的掌事姑姑没有资格穿
。内廷之中大拇哥上挑的只有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后,别的贵妃、四妃,那只能放到二哥上,更别提三四品的嫔以下了,就跟衙门里的师爷似的,未入流!人说主贵奴荣,单从一双鞋上就能体现出来,所以这鞋到哪儿红哪儿,连老太监见了都要打千儿行礼。眼下下值房的给锦书预备了,少了春荣的,回头嘴上不说什么,心里总要闹不痛快。
小娟说,“不能短了荣姑姑的,守月已经送到南三所的梢间去了。”又对锦书道,“姑姑试试吧,要是小了我就拿回去抻一抻,过两天一准儿合脚。”
屋里都是极熟捻的人,又都是女孩儿,锦书也不回避了,利索蹬了脚上的鞋。小娟蹲下来伺候,托着花盆底给她穿上,小心翼翼的问,“姑姑,怎么样?”
锦书很是欢喜,喜孜孜道,“你真巧的手,大小刚好,倒像是照着我的脚做的!”
小娟看似松了口气,也笑道,“姑姑上回趟水踩湿了鞋,放在炭盆子边上烤来着,我比着大小画下来的。”
“怪道呢,难为你周全!”锦书说,“有这一回,我明白你的心就成了,往后用不着再做了,做这鞋的苦处我知道,三更灯火五更鸡,起早贪晚的。”
小娟哎了声,又说,“姑姑明年要还是咱们的掌事儿,我这活计逃不了,还给姑姑做。”说着一甩大辫子出门去了。
屋里歪着打络子的几个人调笑起来,“这丫头不孬,瞧这话说的!敢情算准了明年你不会在慈宁宫了。”
锦书翻着个儿的看这双鞋,随口应道,“她是这个意思吗?你们别曲解人家。”
入画说,“曲解什么?不论哪位主子爷,怕是都不能让你在慈宁宫里呆久了的。”
锦书不理她们,引了线穿针,脑子里却闲不下来,炒豆子似的来回焯,一会儿是皇帝,一会儿是太子,那两张肖似的脸渐渐融合在一起,也分不清谁是谁来了。
案上的自鸣钟嘀嗒的响,春天本来就容易犯困,入画她们手上的活儿不赶急,一个个都倒在炕上打起了盹。锦书撂下花绷子出门去,远远看见崔贵祥手下的跟班太监留金在铜茶炊那儿,打着呵欠坐在檐下的春凳上,一口一口喝着酽茶醒神儿。
张和全正在给紫砂炖盅看火,她走过去给他请个安,“谙达忙着呢?”
张太监起来还了个礼,“是锦姑娘啊,身上的伤都大好了?”
锦书道,“劳您惦记,都好了。”
留金扶正了帽子,赶紧给她见了个礼,“姑姑吉祥。”
锦书应了一声,到那二板凳上落座,和张太监闲聊了两句,便有意无意的问留金,“我是晌午才回来的,听说崔谙达腿上的毛病又犯了?”
留金说,“可不是!每年这个时候都得折腾上几天,他腿上的痼疾还是当年随先帝爷攻怀来时作下的。数九寒冬给大军送手谕,大雪封了山,在河面上来回爬着走,不冻出毛病来才怪呢!”
原来促成改朝换代这件事上崔贵祥也出过一份力,锦书有些失望,可转念想,他是替主子效命,大邺二百多年的基业由荣转衰,有人取而代之是早晚的事,这能怪谁?没了国不要紧,她是个女人,心里装不下万里江山。她独在意的是家里人,父母亲,兄弟们,只可惜连他们都没了,自己孤单单一个人,真是无限的凄凉。
“我这儿脱不了身去瞧他,眼下他跟前谁在看护着?”锦书端坐着问。崔贵祥也算对得住她,救了她一回命。在这深宫里有个人帮衬总是好的,自己领他那份情,在日常生活上多关心他一些,也不枉叫他一声干爸爸。
留金想了想道,“我才刚上谙达榻榻里去过,他的一个徒弟在,另两个都当着值呢。”
锦书问,“请大夫瞧了没?”
“大约是瞧过了,铜吊上熬着药的。”留金笑道,“姑姑有心了,回头我下了值还过去,一定替您带个好儿,谙达感激您呐。”
锦书淡淡道,“那不必,你给我带话给谙达,我今儿不上夜,可交了差事宫门都下钥了,怕来不及过去,明儿我起个早上体和殿去,请谙达好生养着。”
留金道是,三个人边吃茶边逗牙签子,直到暖阁里有击掌声传来,锦书方辞了他们上值去了。
正在加载...